何宜泽看着祈白离开的背影,左手再次扣住右手腕,又笑自己有点敏感过头。
随着人流离去,天台只剩下许乔跟何宜泽。
许乔看了一眼周围,严肃交代:“阿泽,你去帮我查查许文武跟祈白之间有什么恩怨。”
何宜泽回神问:“他们刚刚发生了分歧?”
许乔欲言又止。
比发生分歧更严重,不管是不是幻觉,从许文武的反应,许文武确实起了杀祈白的心思。
她没法跟何宜泽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幕。
何宜泽吊儿郎当一扫而空,眯眼问她:“是不是许文武做出伤害你的事?”
“没有,你帮我查查许文武跟祈白,往深了查。”
上流社会的晚宴并不会因为一个人事故而中断,席间继续杯觥交错,谈笑风生。
许乔回到宴会厅,实在没心情再应付繁琐的交际。
让她意外的是祈白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离开,祈父祈母大概是没料到向来听话的儿子如此不守礼数,丢下一众亲朋好友大摇大摆离开。
祈父隔着老远训斥祈白,要不是许乔打圆场,这局面还真难下来。
许乔一上车,对祈白投以注目礼。
不愧是高冷霸气的祈白2.0,当众挑衅祈家的规矩。
祈家是北城老牌大家族,每个儿子按照严苛制度长大,而祈白更是把为人谦和做到了极致。
许乔把这理解为人格分裂症是祈白迟来的叛逆。
车缓缓驶离华庭公馆,开在亮堂的柏油路上。
许乔坐在一旁,几次看向祈白想要问点什么,但碍于司机在场,最后只能抓心挠肺咽下。
回到别墅,许乔捧着碍事的裙子落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祈白上楼进房间。
声控灯应声而亮,死神一边拧开西装袖扣,一边扯领带,拉开浴室门就要进去洗澡。
许乔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堵住他。
她捧着闪闪发光的公主裙,再无顾忌,眯眼审视他。
死神被堵住去路,眼神示意她有事?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许乔见他如此淡然平静,不由开始自我怀疑。
倒是死神先诱她开口:“想问什么?”
许乔把心一横:“我是真的亲眼看见许文武把你推下去。”
“亲眼?”
这话让许乔愣了一下,准确来说是亲眼看见了祈白的背影,并没有看到他的脸。
祈白这话无意把许乔引入了胡同口。
死神微微弯下腰,一片暗影落在她身上。
许乔缓缓对上他沉静的眼,瓷白光照中,她看见祈白瞳孔中的自己一点点放大,最后停顿在她面前。
她闻到祈白身上淡而空旷的清香,好似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你喝醉了。”
死神俯身说。
许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席间喝过酒,微醺的状态很容易产生幻觉。
即便再难说服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祈白没有掉下楼,也确实换了一身衣服。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坚定。
许乔刚想反驳,目光却牢牢锁在祈白黑眸里。
那里好似有一片漩涡,让人意识混乱。
她听见祈白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喝醉了。”
“对,我喝醉了。”
许乔迟钝的重复,上一秒锐利的杏眸变得茫然。
死神直起身,许乔让开道,呆滞地往前走,嘴里呢喃:“我喝醉了......我喝醉了。”
死神神情放松,重新拉开浴室门,修长的腿刚踏入一只,身后的女人忽然惊醒:“不对啊,我没喝醉!”
许乔提着裙摆,再次走过来据理力争:“一杯香槟度数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怎么可能会醉!”
死神诧异地挑了下眉,尔后,食指与拇指抚在下颌处,惊讶地注视许乔。
许乔在他面前喋喋不休,讲述她如何去天台如何看到那荒谬的一幕。
讲得口干舌燥,祈白仍是波澜不惊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好似理智到极致的人对癫狂的人露出一丝包容。
再讲下去,她都要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了。
说这么多,无非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得到祈白的认同。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都开始怀疑祈白是不是鬼,或者妖怪,毕竟这个世界的bug被她真实拍到了。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否定,若祈白真是妖怪,不至于常年受心脏病折磨。
许乔放弃地摆手:“算了,或许真是我看错了,明天我再去问问许文武,你洗澡去吧。”
耳边呱噪声终于停歇,死神听觉舒畅,转身进浴室洗澡。
死神洗完澡出来,许乔还在隔壁浴室,他下楼让保姆煎了三块牛排。
保姆看着祈白日益健壮的身躯,嘴里那句您该减肥了,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等死神干掉三块牛排解决饥饿感,重新回到卧室,许乔正趴在床上玩手机。
屋里暖气充足,她晃着双腿,脚指头清透粉嫩,本来不长的睡衣裙更是缩到了大腿根。
许乔刚挪开地方让他上床,眼前蒙上熟悉的白光,下秒无知无觉倒床沉睡。
死神信步至卧室酒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倚靠在窗边,望着床上沉睡的女人,蹙眉说:“第一次遇到意志力如此强大的人类。”
人的意志力根据天生后天不同成长,会激发出不同等级的意志力。
薄弱的人很容易被外界入侵,而坚韧的人有很强的精神屏障。
这已经不是死神第一次入侵许乔,对她进行意识清除和诱导,显然他遇到了棘手的人类。
身躯纤弱却有比男性更强大的精神屏障。
许乔精神体强大,但许文武的就不一定。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工作进展,死神脱离祈白的身体,来到了仁德医院。
刚踏入医院门口,漫天的祈祷、诅咒、欲望、绝望铺天盖地钻进死神耳朵。
医院温养着人类最强烈的情绪,在生离死别面前,人类会疯狂渴求超自然的存在。
浩瀚的疆土、无边的宇宙,死神能听到所有人的声音。
这些声音周而复始,已至习惯。
医院门口出现了分割线,进出的患者看不到黑夜的另一面。
一位身穿白西装戴白手套的引路者,从医院走出。
引路者手里提着一盏蓝色引路灯,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白色精神体。
白色精神体刚离开躯壳,还保留着人类的身形模样。
俗称魂魄。
引路者意外碰到死神,停下步伐,恭敬行礼。
“死神大人。”
死神一身笔挺黑西装,所过之处威压震人,那些迷茫的精神体突然被吓到,聚成一堆瑟瑟发抖。
死神半透明的身躯被光打透,他看向引路者,嗯了一声。
见死神大人要进医院,引路者再次开口。
“大人,我给您发了新人面试名单,您一直没有回复。”
好不容易逮住死神大人,赶紧把工作呈上去。
死神这才想起最近有几场面试需要他拍板,而他逗留人间差点给忘了。
“我知道了。”
直到死神离开,引路者才恭敬直起身,引着发抖的精神体继续前行。
有精神体问:“刚刚那位是死神?”
引路者:“对,我们的大boss,顶头上司。”
精神体害怕:“他的气息好吓人,请问我们是去地狱还是天堂?”
引路者举着灯,面无表情:“这个世界没有天堂跟地狱,地狱是人类的叫法,时间一长,我们就引用了。”
“没有天堂跟地狱?”
“那我们要去哪里?”
引路者:“重启之地。”
翌日,许乔从床上醒过来,自虐地回忆昨晚是如何睡着的。
结果跟之前一样,毫无入睡记忆,直接秒睡到天亮。
她开始怀疑,她的身体是不是对祈白性冷淡,要不然怎么一到晚上就歇菜?
想不明白就放置一旁,这是许乔的习惯。
许乔起床给大伯母去了电话,打听到许文武已经苏醒,正在医院住院治疗。
她收拾好自己打算去一趟医院,路过书房时,无意间听到祈白在书房跟人打电话吵架。
“您答应过我,找到她,会立刻告诉我!”
紧接着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祈白像是被逼入绝境,大吼:“放心!我会跟许乔尽快生孩子,不会绝后!”
听这话像是在跟祈父祈母通话。
许乔并不是有意偷听,能把祈白逼到发怒,看来这事不简单。
下楼时,她难得抽出一点心思想:祈白要找谁?她/他是谁?男的女的?
许乔对祈白要找谁完全不在意,倒是祈父祈母催祈白赶紧生孩子,深得她心。
许乔没时间吃早餐,自己开车去了医院,根据手机上大伯母发来的病房号找到了许文武。
病房是豪华单间,许文武昨夜被120急救送来,经过紧急救治控制住了病情。
据医生诊断,是受到极度惊吓导致大脑皮层异常放电,突发癫痫。
没留下后遗症已是万幸。
许乔推门进去,许文武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任由护士检查,瞧见她进来,脸色难看地弹坐而起。
“你来干嘛!”
“大伯母。”
许乔无视许文武。
大伯母精神不济,眼眶微红地点头。
护士一离开,许文武不耐烦嚷嚷:“少他妈幸灾乐祸,赶紧给老子滚。”
说话中气十足,看来是没吓傻。
许乔坐都懒得坐,偏头对大伯母说:“大伯母,您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单独跟堂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