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别墅静悄悄。
二楼有专门供许乔独自休息的卧室,她没急着去找祈白,打算先去浴室洗个澡。
浴缸放满水,点上熏香,滴入精油,再把保姆准备的鲜玫瑰花瓣洒入浴缸。
浴室香气弥漫,她卸完妆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听着轻缓音乐,感受到暖洋洋的水拥抱身体。
近日的疲惫惊惧好似顺着皮肤一路沉入,再也寻不到丝毫燥郁。
花了半小时泡完澡,许乔解开浴帽精细地吹头发。
吹风机发出低频的嗡嗡声。
待头发半干半湿,许乔涂抹上护发精油,刚拧开吹风机准备再吹一下发梢,踏出去的脚突然打滑。
她双手出于下意识去寻找支撑点,又因动作太急,手腕径直磕向了大理石台面。
手中的吹风机受力滑落,发出哐的巨响。
吹风机插头口的防电胶不知何时脱落,被这股力度拉扯的露出断裂的线芯。
线芯接口骤然冒出滋滋电流火花,一簇火星溅到了干毛巾上面,火一下子冒起来。
终于稳住身形的许乔:???
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太过迅速而自然,吹风机还在地上呲呲响,因电流的混乱,集风嘴发出骇人的电流蓝光。
地上有水,而她还踩在水滩里,电流触过来,一定会电死她!
在这危机时刻,天花板的白炽灯出现电流的缭乱,灯芯一闪一闪,浴室暗影重重。
同时火势瞬间蔓延。
地上不知不觉流了一大滩水,电流眼看着就要席卷而来,许乔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千钧之际,她直接跳上大理石,扑到了另一边的木架子上。
这一处悬挂的防水木架子是她住进来之前让管家配置,上面摆满了她需要的各种尺寸毛巾,没想到此刻成了她的救命栖息地。
她看见前一秒所站的水滩已经过了电,周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而她跳上来之前,不小心打翻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瓶瓶罐罐中竟还有一瓶酒精消毒液。
应该是保姆定期给浴室消毒忘了拧紧瓶盖。
此时酒精消毒液洒在地上,加剧了火势和电流的蔓延。
许乔闻到了窒息的烟熏味,眼前一片模糊。
她一边害怕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声音被火焰和电流的声音淹没,被阻隔在这一处方寸之地,如坠孤岛,无一人听见。
生死一线,许乔知道在窒息之前只能靠自己。
栖身的防水木架是活动口,她拆下一块木板往勉强干燥的门口扔。
那一滩水像长了眼睛,很快朝这里涌流,速度越来越快。
许乔屏住呼吸纵身跳向防水木板,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木板上,木板下有电流淌过。
她心中一阵胆寒,没时间矫情,手忙脚乱拉开浴室门,再次纵身跳入卧室。
许乔劫后余生,跑到外面,猛然吸一口新鲜空气,大喊:“着火了!”
同时浴室的吹风机发出炸裂声,电力彻底失效,整栋别墅陷入漆黑。
二楼的动静随着门开重归人间,封闭的声音扩散而来。
管家保姆、助理一窝蜂全奔上楼。
“发生什么事了!”
“快拿灭火器!”
“联系消防员!”
“联系家庭医生!”
许乔裹着浴巾,头发潮湿凌乱,赤脚踩在地上,哇地哭了。
保姆立刻给她披上毛毯,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
局面虽然混乱,但别墅的灭火装置齐全,在火势更猖獗之前,很快用灭火器灭了火。
管家见局势得到控制,取消了消防员救助,又让人用备用发电机通了电。
灯光重新亮起,许乔迟缓地转过头,看见一直没现身的祈白从走廊阴影处走出来。
月光与灯光一并照亮他,阴影切割面停留在他眉心中间,映出一片黑白交映的轮廓线。
他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曳。
漫不经心、冷漠。
许乔呼吸骤疼,神经某一处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太太,您没事吧?”
保姆注意到许乔面色苍白,焦急询问:“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
“没事......。”许乔捂着胸口,双腿打颤地倚靠在墙上,强忍住抽泣,哑声发泄,“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猛然抬头打量这栋别墅,空旷奢华,好似有风从四周迸涌而来。
室外寒风呜呜拍响窗棂。
所有人上上下下在忙碌,纷杂的声音分明很热闹。
许乔却感觉自己被隔绝在世界之外,有什么东西将她困住。
再一转眼,走廊尽头已经没有了祈白的身影。
“太太!”
保姆见许乔浑身抖得厉害,接到通知医生来了,忙扶着她去了一楼。
许乔把自己紧紧裹在毛毯中,像个听话木偶接受医生的检查。
身上除了膝盖淤青,没有其它明显伤口。
医生了解到许乔最近遭遇的一些事,着实有些惊讶,担心她精神状况不太好,建议这几日留人一直相陪。
许乔今晚遭了罪,自然不敢一个人待着。
保姆人很温柔,但也不是很熟,她不想跟陌生人呆一处。
管家一个五十岁大爷更不合适,周阳一个单身汉更不行。
最后许乔果断选择了有人格分裂症的祈白,怎么着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又不是没在一个房间睡过觉。
楼上的浴室需要重新装修,把安全隐患处理好后,许乔重新回到新房主卧。
祈白还未休息,膝盖上搭着一本书,正坐在沙发上品红酒。
别墅里的人都在安抚她,只有祈白跟之前一样冷眼旁观。
有时这种冷眼旁观比热情更让许乔有一种真实的距离安全感,她也不用去应付他人的善意。
许乔表面看着淡定,心里其实早就乱成一团。
她快速跑到沙发,紧紧挨着祈白,眼珠子四处转,像是怕被人听见,小心心翼翼低语:“我觉得有鬼跟着我,想要害我。”
“鬼?”死神看向她。
“对!”许乔双腿不自禁抖动,跟帕金森一样,咬唇说:“正常概率哪有我这么倒霉的!这是把我往死里整,要不是我命大,我都死多少回了。”
“你什么眼神?”许乔本来只想把祈白当个树洞发泄一番,哪知祈白非但没同情,还露出一幅淡淡冷嘲的微妙表情,要不是她此刻极度敏感,放在平时一准瞧不出。
“怎么?你这是可惜我没死成!”
死神对她的怒意视而不见,倾身放下红酒杯,起身踱向舒坦的大床,声线冷淡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只有电磁波的凝聚。”
他语调轻蔑一转,“如果真是鬼,这种程度的电磁波操作不了环境。”
满嘴对鬼的不屑。
许乔听不懂,像个小尾巴跟过去,跟着挤上床,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如果不是鬼,会不会是死神?”
热流拂过耳瓣。
神情冷漠的死神难得出现情绪波动,颇有些惊奇地看向她。
许乔见他似乎有兴趣,声音再次放低:“你看过《死神来了》这部电影吗?里面有很多事故幸存者,最后会被死神以游戏的形式一个个杀掉。”
有些猜测一旦说出来,增强了主观的可信度。
许乔心中更加确定了。
上个月瑞士大雪崩,就活了她一个,这一个月事故频繁,不得不让她放大思维,天马行空地乱想。
可如果真是死神游戏,没必要只活她一个人,要不然这游戏太没水准了。
而她从小经历过太多危险,每次化险为夷。
许乔想起这辈子的悲惨经历,怒气有了一个发泄点,牙咬切齿道:“如果真是死神,那这个死神弱毕了,连我这一条命都收割不了,你说弱不弱。”
死神:......。
没人回应,许乔抬起头。
死神眼睛幽幽看着她,嘴角淡淡勾了勾。
尔后死神把她往旁边绅士地推开,笔直躺在床上,“我需要休息了。”
卧室大灯开着,光线明亮。
许乔注意到祈白脸色确实很差。
她掀开被子躺进去,今晚是没心情上祈白了。
屋里交谈声渐熄,俩人躺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许乔偏头看向祈白,他笔直躺着,像个木头机器,浑身散发着你别来招惹我的危险气息。
放在平时,许乔绝对不会自讨没趣,但今晚实在吓得不轻。
她也就挣扎一秒,厚脸皮地挪过去,抱住了他胳膊。
死神睁开眼睛,目视天花板。
许乔瞧着他浓密睫毛下淡如寒潭的眸子,奇异地被蛊惑。
她柔软身姿更紧地贴着他,嗲声嗲气地说:“老公,我怕。”
叮——
响指声。
许乔瞬间进入昏睡。
死神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伸脚将许乔踹下了床,捏好被子,闭眼休息。
许乔第二天早上还是在床上醒过来,脑袋浑浑噩噩,记忆好似有一处空白。
昨晚最后的画面是抱着祈白,然后记忆跟上次一样戛然而止,像是一秒入睡。
实在太神奇了,那种情形竟然还能没心没肺秒睡?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沉淀,许乔已经不像昨夜那样惊惧。
大概是从小到大经历太多,趋于习惯。
她擅长收起负面情绪,自己去浴室洗了个澡,又美美化了个妆。
她从衣帽间专门挑选了一件鹅黄色长裙,拨去冬季阴霾,整个人焕发光彩。
许乔趿着拖鞋下楼,祈白还是如常坐餐厅等她吃早饭。
见她坐下,祈白笑容有几分歉意,“昨晚休息还好吗?”
“还行吧。”许乔叼着蔓越莓欧包,敷衍回应,眼睑下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祈白喝了口粥,几次看向许乔。
许乔:“怎么了?有事?”
“没事。”祈白掩饰尴尬摇头,眼中又压不住好奇。
连着两天许乔都出了事故,而黑夜来临时他的身体就被死神占据,根本没有机会询问死神。
“哦,对了。”许乔说:“回门吃饭的时间改了,定在今晚你跟我一起去许家老宅。”
“好。”祈白继而拿出一张黑卡推过去,歉声说:“因我身体问题,也不能陪着你去蜜月,拿这张卡随便购物。”
许乔看看桌上的黑卡,看看对面温雅浅笑的男人。
还是白天顺眼啊,晚上简直就不像个人。
她拍了拍手掌的吐司屑,一扫早上的无精打采,手指沿着桌沿,一点点靠近祈白,神态妩媚。
甜清的香水味随着她的靠近涌入鼻息。
不过分甜,不过分腻,恰到好处勾动人嗅觉。
许乔若想勾引男人,连头发丝都在发甜。
祈白是正常的成年男人,瞧着她狡黠又动人的姿态,颇有些包容地看着他,还未说话,许乔已经大胆地坐到了他腿上。
别墅闲杂人等瞬间隐身。
“咱们结婚有几日了。”许乔指尖滑过他下巴、喉结,一路往下,“晚上你要是不乐意,咱们可以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