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季总是潮湿且漫长,外面整天滴滴答答也就算了,室内的墙壁、地板,办公室的门……触手可及的每个地方都是黏腻微潮,这是林玺最受不了这个城市的地方,但若撇开这讨人厌的一点,这座城市几近完美。
这繁华了几百年的超级城市,一直生生不息,只不过用了几十年时间,就重回巅峰,跻身于世界城市圈的顶流。
这里有她始终热爱、并时刻在挑战的领域。
当然比这更有挑战的,是那些金字塔尖处的人。
她很高兴齐邑也终于认识到江城的巨大魅力,在她回国半年以后,他也辞掉纽约的工作,卖掉公寓,飞回国发展。
“阿邑!”
“Daddy!”
周五晚上的国际机场仍旧熙熙攘攘,接机处挤满了翘首以盼亲朋回归的男女老少,林玺带着女儿浅浅挤在其中,足足枯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把推着好几箱行李的长腿大帅哥齐邑等来。
“想死你们了,我的两位公主大人,你们想不想我?”
齐邑飞回国前去迈阿密的海边冲浪了一星期,晒出一身漂亮古铜色,顺便还把美国热辣的海风也捎带回来,半年未见,先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浅浅小公主,尔后张开结实的右臂,给了林玺大公主一个热情如火的拥抱。
搂着齐邑的林玺不自禁地呼吸他脖颈处干燥的味道,虽然这位帅哥经过跨洋长途跋涉,可能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冲澡,不过他身上并没有奇怪难闻的汗臭味,还是那么清冽干爽,不过一个久别重逢的温热拥抱,就轻易驱走她心头连绵阴雨带来的阴霾。
这也是林玺喜欢齐邑的地方。
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回到她身边,也会在浅浅开始思念Daddy时,及时出现,递上厚实的只属于Daddy的肩膀。
林玺很会撒娇,微踮起脚尖,明眸皓齿朝齐邑漾起最无懈可击的甜笑:“公主们当然也想你了。”
撒娇完又变脸,狠狠掐了齐邑一把,惹得帅哥痛得皱眉:“你再晚回来半个月,就麻烦了。”
“不敢不敢,人家早就归心似箭了好不好。”齐邑很会捡些仙女爱听的。
林玺这才露出舒心微笑。
“喂,我警告你啊林浅一,接下来几天不要跟我抢男人!小心我扣掉你一周一次的甜品。”
虽然是个四岁女孩的妈妈,但她举手投足全无妈妈样,反而少女感十足,在女儿面前也是没大没小的,口口声声不要和她“抢男人”。
浅浅已经习惯了和妈妈像朋友一样相处,也在和妈妈的日夜相处中懵懂学会了一点——权威从来不是用来屈服的,而是用来挑战的。
哪怕给予她生命的妈妈也一样。
她一点都不害怕一周一次的甜品可能被取消,那是她的幸福时刻,谁都别想剥夺,因此大声拆台:“Daddy,妈妈才没那么想你,昨天她又换老公了呢。”
“哦?”
齐邑用古怪的语气词表达了惊讶,也似乎没那么惊讶,“新老公是欧美的大叔还是日韩的弟弟?”
“你这个小叛徒,我就不该带你来接机。”
林玺用娇嗔的语气责怪女儿多嘴,不过面上可一点都不生气,让齐邑把浅浅送到行李箱上乖乖坐着,她则亲密地搂上他的右手手臂,两人很自然地五指紧扣。
撇开年轻夫妻亮眼登对的外形,还有长相精致如洋娃娃的女儿,他们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机场里沉浸在团聚喜悦中的普通小家庭。
有两个挂着记者证的男女拿着话筒,胸前背着相机,疾步朝着某个方向跑去,男记者甚至心急地催促落在后面的女同事:“快点,他今天难得没有坐私人飞机。”
两人与林玺他们擦肩而过。
林玺漂亮的眼珠子朝那个很热闹的方向睨了一眼,又事不关己地回到未婚夫俊朗的脸庞。
“这年头大叔很好,但弟弟更香。我为他哭了好几集哎,狗编剧,要是敢把他写死,我天天给她寄刀片。”
她对着未婚夫絮叨最近的日常,齐邑偏过俊脸,温情满溢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娇靥上,好像看不够似的。
“那有没有想我想到哭?”
“好像没有哎,我未婚夫那么忠犬,我干嘛要哭?”
感受到上方视线里的暖流,林玺仰面,绽开一个调皮又媚态十足的笑,两人在偌大的机场接机处旁若无人地四目相对,视线似两朵棉花糖黏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
最后或许是心有灵犀,两人几乎在同时,一个踮脚,一个低首,四片唇瓣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机场的VIP通道。
也不知道是哪位消息灵通的记者走漏了风声,本城几乎所有重量级媒体全部蜂拥在此处,等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出现,也不顾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质,如一群瞬间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冲上去将他和几位助手团团围住。
“林启川先生,我是每日证券报的记者,市场传闻您未婚妻的家族公司负债数十亿,你们的婚约还有效吗?婚后你是否会向康维控股注资?”
外表干练的女助手用身体挡在众多记者和老板之间,用手隔开那些恼人的话筒,一板一眼地用官方语气回复:“抱歉各位,林先生私人行程,不接受任何采访,请回吧。”
作为焦点人物,林启川始终一言不发。他风尘仆仆,二十小时之前还在南半球的谈判桌上,此时他高挺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稍稍柔和了他与生俱来的凌厉气质,只是作为一个二十出头就不得不扛起家族重担、习惯了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他气质里的疏离感令人难以忽视,以致和周遭人总是格格不入。
此刻他优越的眉目尽是冷意,甚至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他阴沉如水的脸色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他很不高兴长途飞行以后还要应付这帮苍蝇一样围上来的媒体记者,更不高兴回应那些垃圾问题。
偏偏还有个别记者这会儿不怕死地非要撞上来。
“林先生,半年前楚小姐和男伴出海两天一夜被我们杂志拍到,请问这真的不影响你们的婚约吗?您可以回应这件事吗?”
突然问出这个死亡问题的是个女记者,看上去似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凭着过人的胆量和伶俐的口才,在众多同行中杀出重围。
凌乱的现场有一瞬的安静。
饶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们也觉得这有些过了,这可是林启川啊,问什么不好,非要问他对戴了绿帽怎么看?当事人双方还一声不吭想要糊弄过去呢,居然要他这个苦主出来回应!
捏着话筒的女孩目光瑟缩,面露紧张,深知刚才的提问无异于走钢丝。
但她实在是别无选择,像他们这种被主流媒体边缘化的娱乐小周刊,根本不可能得到采访林启川的机会,而今天来堵他的众多记者们,无一例外都来自重量级的媒体平台,她一个狗仔出身的娱乐小记者被挤到了人群边缘处,又不甘心白来这一趟,只好选择孤注一掷。
在所有人都以为林启川会选择无视甚至回避这个敏感问题时,林启川却突然停下。
脖颈侧过一个小角度,他突然望着女记者那个方向,稍稍一怔,金丝边眼镜后极具穿透力的眸光骤然犀利,脸色更是叵测到极点。
女记者手心出汗,几乎要在他幽深阴沉的表情压迫之中溺毙,手中高高举起的话筒肉眼可见地发颤,但还是鼓起勇气递得更高更近。
“话筒。”
林启川出人意料地发声,只是吐出的两个字,像是被北极吹来的冷风浸润过,不仅透着渗人的冷,还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女记者的第一直觉是天啊他竟然真的打算回应了,抱着侥幸心理大胆地将话筒往前又递了递,又忐忑又期待地等着大佬对私生活做回应。
“拿开。”
林启川抬臂,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开挡住他视线的黑色话筒,然后莫测的目光穿透重重阻碍,精准又诡异地定在前方人流的某处。
就在这看清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就变了,明明镜片后的黑眸深处流动着别人看不懂的汹涌情绪,他却只是慢条斯理抬手推了推镜框,对上小记者微怯的眼睛。
“你问的很好。”
他面对着纷纷对准他脸的众多镜头,神情寡淡的俊脸浮起一个不达眼底的淡笑,明明在笑,吐字却清晰又冷漠,“我的婚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