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哭声响彻了许久,如秋雨一般,淅淅沥沥的间接不断。
瑟瑟哭了一顿之后心里总算是舒坦多了,那双杏目周围看上去红红的,说是桃子也不为过。
湿漉漉的睫毛并在一起,可怜巴巴的惹人怜惜的模样。
泾川王用伸出自己的手,用袖子代替了帕子,动作轻柔的帮瑟瑟擦去眼角的泪水。
“心里舒服了?”
“舒服了。”
“以后若是再有事情,千万不要一个人憋着,找父王说即可。”
“我……我怕父王您忙,所以才……”
“可关于瑟瑟的,父王就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就比如这一次,父王不知道,突然被问及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帮你才好。”
而孟国公却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这一比较之下,江景俞的心里就越发的难过了起来。
女儿的内心还是没有完全的依赖他、信任他……不然怎么会宁愿告诉孟国公都不告诉他。
不过泾川王也很快就想通了,自己虽是瑟瑟的生父,可两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足一年。
她对自己有隔阂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他相信在未来,自己一定会给瑟瑟最好的。
“是,女儿知道错了。”
瑟瑟抬首,看到了门口处的那站得笔直的两兄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
“父王……这两位是?”
泾川王这才想起来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对着那二人招了招手,“你们两上前来,见过郡主殿下。”
闻言,那两兄妹并肩走上来,动作整齐的单膝下跪,给瑟瑟行了一个抱拳礼。
“草民洛蓝,洛云见过小郡主!”
上一世瑟瑟也见过两人,不过当时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两人跟着,并把他们视为父王送来监视自己的人而拒绝了父王的好意。
后来在上山烧香时遇到了劫匪,她身边因为没有一个会武的武婢,只能抓紧了沈慕,败坏了名声嫁到了沈家去,受到了沈家人的侮辱。
这一次,瑟瑟决定留下这二人。
“多谢父王。”
“你别看着两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是他们师从雪山派,乃是雪山老祖的亲传弟子,在门派里也是辈分极高。”
雪山老祖乃是这百余年来第一奇人。
传闻他白胡子白头发白衣裳,十五岁便创立了雪山派并一跃成为了武林中的顶尖存在。
雪山老祖历经了三朝,本来该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可江湖上传闻说,他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容颜不变。
前朝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打探老祖的下落,可他云游四海、居无定所的,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雪山派更是远在神秘的昆仑山,气温低、终年积雪。
前朝皇帝派兵攻打雪山派败北不说,还遇到了雪崩,九死一生逃了回来。
再也不敢出兵昆仑,前朝也灭在了皇爷爷的手里。
大业王朝建立后,朝廷和江湖就达成了和平的相处,并且开始有了往来。
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喜欢聘请朝廷中人担任临时护卫或者什么的,而付给他们想要的报酬。
这两人若是在门派中的份位不低,为什么会答应父王来做自己的护卫。
瑟瑟对两人笑了笑,随即吩咐丫鬟道:“两位不远千里而来,舟车劳顿的一定是辛苦了。”
“青叶。”
“奴婢在。”
“你带他二人先下去用饭,然后安顿一下。”
“谢小郡主体恤。”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道了一谢,起身走人。
落云紧随其后,跟着青叶的脚步离开。
路过门口时,两人皆看到了站得笔直的哑巴萧祁,深看了一眼。
“哥,你怎么了?”洛蓝走出去了好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转身看了回来。
只见自家哥哥正看着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好高!
竟比哥哥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没什么。”洛云淡淡一笑,不明白此人为何从自己出现的第一眼起,就带着——敌意!
对,就是敌意。
可洛云确信,自己在此之前并未见过此人。
屋子里,瑟瑟起身同父亲坐到了圆桌旁,屋外的丫鬟们正将一盘盘的珍馐美食往桌上端。
这一眨眼,竟然摆了满桌子的食物。
江景俞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稍稍满意的神色来,“底下那些个刁奴们,不整治一番还真是不会用心伺候。”
看,梅夫人掌管中馈以后,这不是好了许多了吗?
“父王,梅夫人对女儿多有照顾。早上进宫前,她还特意塞了银子给曹公公为女儿说话呢。”
“那是她该做的。”江景俞咳嗽了一声,嘴上傲娇的说道。
心里却是滑过了一丝异样的暖流来,那个方清婉倒是不错。
“父王,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梅夫人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掌管中馈的妾侍来说,那她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做的。”
“女儿进宫十余年,也没有同她太过亲切过。想来,梅夫人定然是爱屋及乌,所以才对女儿这般好的。”
瑟瑟意有所指的道,那“爱屋及乌”四个字更是听得泾川王脸都红了。
王妃去世多年,他也鲜少同女子亲近过。
后院的女人,都是摆设罢了。
他不可否认自己对梅夫人有一刻的心动过,可一想到王妃,他就歇了这心思。
“母妃去世前,可有什么遗言?”瑟瑟询问。
泾川王的思绪飘远,突然想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他拥着王妃在亭子里看雪。
佳人就死在他的怀里,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记忆犹新。
“俞哥哥,等……等婵儿死,死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照顾好瑟瑟。”
“婵儿希望,俞哥哥能遇到个女子,她不能比我漂亮,也不能比我年轻……可她却是比婵儿更……更爱你。”
“婵儿,你别说了。”江景俞泣不成声,抱紧了女子。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人比她更爱自己。
她倾城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甜美的笑容,极为苦涩的道:“婵儿会吃醋,如果……如果她比我好;可婵儿又希望……希望她比我爱你。”
“这样,她……她也会,也会爱我们的瑟……瑟。”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之后,怀里人的清泪滑落,缓缓地也失去了生机。
那是十三年前的冬天,十二月初八,那夜的雪格外的大。
世界都是一片静寂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