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言已至此

宋之衡见此情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轻咳一声,“凌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姑娘是性情中人,宋某便直说了,也免得姑娘多想。”宋之衡抬手指了指木凳,示意凌潇潇坐下。

“北齐使者来我朝已经许久,想必姑娘也已经听说了流言。他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但明面上不能治他的罪,可若是不加以惩治的话,实在是有辱我朝名声。为此,宋某不得已才让姑娘假死,借以来威胁于他。”

宋之衡半真半假的说着,将原本的打算隐藏一二。

这只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前世王炳瑞趁夜色将凌潇潇掠走,给了鸨妈妈一笔钱息事宁人。

可谁料凌潇潇是个性子刚烈之人,不愿委身敌国使者,在回北齐的路上咬舌自尽。

因着已经出了南楚边境,而且又是王炳瑞花钱买走了凌潇潇,此事只好不了了之。

事后,宋之衡在处理南楚江湖情报组织凌天阁时意外发现,凌潇潇竟然是阁主凌南天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只是那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今世他救下凌潇潇不仅仅是为了让南楚在和谈中占据上风,还是为了拉拢凌南天,这对将来与北齐之战中极为关键。

不过,这些宋之衡是不会同凌潇潇说的,他在慢慢布局,让事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若是能不战而胜,边境两国百姓也能免遭战争之苦。

“宋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凌潇潇将信将疑的看向宋之衡,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也是,虽然她在春风楼卖艺不卖身,可毕竟出身卑贱,像宋大人这种出身显贵之人怎会看的上她。

不过,无论宋之衡到底是因着什么救下的自己,他就是她的恩人。

“句句属实。宋某是在为朝廷做事,若是换成其他女子,宋某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还请凌姑娘莫要有所负担。”宋之衡轻咳一声,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该说的已经说了,若不是因着阿肖来报,说凌潇潇几次三番想要见自己,甚至还以性命相要挟,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来见她。

“我知道了。不过,无论怎么说,宋大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将来若是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定会不遗余力帮助大人。”凌潇潇跟着起身,仪态大方的福了福身子。

“宋某身份特殊,现下北齐使者还在京中,恐被人跟着,若是有消息,我会差人送信过来。姑娘留步,宋某告辞。”

宋之衡说罢,飞速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一般。

小六守在门口,见自家大人匆匆出来,额间还沁这一层细细的汗水,不禁有些困惑。

大人进去还没有半刻钟,怎的会出这么多汗,还红着一张脸,着实奇怪得很。

虽说凌潇潇相貌与曾经京中第一美人林宛相差些许,但也是京中数得上名号的美人,难不成是大人动了心。

这可不行,国公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是让他看着点大人,不能让大人犯错误。

只是,这到底算不算是错误?

小六一时想不明白,低着头跟在宋之衡身后走,却没想得到宋之衡突然停住脚步,就这么直愣愣的撞了上去,险些给宋之衡撞倒。

猛地回过神来,牢牢扶住宋之衡,开口关切道:“大人您没事吧。”

“你若再用些力,我就飞出去了,你说我有事没事?”宋之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瞪了一眼小六。

小六不好意思的用手抓了抓头发,冲着宋之衡嘿嘿一笑,“大人莫要打趣,是小的不是,给大人赔罪。”

“想什么这么出神,竟连路也不看。”宋之衡凝着眉,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

小六想了想,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的开口,“大人,您是不是看上凌姑娘了?”

宋之衡闻言,猛地回头看向小六,眉头皱成了“川”字,“你为何会这么想?”

“小的还从未见过大人对谁家姑娘如此上心过,不过,大人我还是想给您提个醒。这凌姑娘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又好,可这出身着实有些......”

小六明显感觉宋之衡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吓得缩了缩脖子,将后半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并不是对她上心,更不是心悦于她。言已至此,莫要再问,将来你就明白了。”宋之衡原本还想训两句小六,却瞧见他缩着脖子的模样,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主仆二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毕竟还未出小院,屋中的凌潇潇隐隐听到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

心中难免不会多想,京中女子谁不想得到宋之衡的青睐,她能被他照拂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更何况,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如何说得上是钟情于她。

她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找到亲人,早早绝了对宋大人不切实际的念想才是。

宋之衡在回城的路上,阿肖突然窜入马车,惊得宋之衡险些从座椅上掉下来。

待看清来人之后,沉声询问,“都办妥了?”

“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将东西放了回去。”阿肖惜字如金,除了报告任务进度,再没有其他废话。

“做的不错。这几日你就去趟凌天阁,拿着我的腰牌,还有这支耳环,定要亲自将东西拿给阁主看。”宋之衡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腰牌和一支翡翠玉耳环,耳环尖端部分被摔成了两半。

阿肖拿了东西,不再多言,一个飞身出了马车。

宋之衡拍了拍胸口,他得想个好点的法子给阿肖,若阿肖再多来几次,他怕是要吓出病来。

另一边的宋琪珏再次进宫,目的只有一个,让林宛赶紧嫁到北齐去,最好是能让她在路上吃尽苦头才好。

“皇祖母,皇伯伯说换别人去和亲,这事儿是真的吗?”宋琪珏一边乖巧的替太后剥着荔枝,一边试探的问道。

太后缓缓掀起眼帘,睨向宋琪珏,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还想着那事儿呢?都过去了,朝堂之事你还是少掺和的好。”

“皇祖母,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呢?林宛她虽然毁了容,可我就是不解气,是她自己划伤的,现在弄得全城都在骂我。”宋琪珏闻言,心中一股火“腾”的一下就起了。

即便是当着太后的面,她也难以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撕了林宛才好。

尤其是想到她在门口张贴礼单的事情,让她全盘计划都落空了,心里更是憋气。

“圣旨已经下了,你皇伯伯那里因着这件事对你也颇有意见,这个时候就别再提了。来日方长,林宛还能跑了不成?”太后捻起一粒荔枝,放在口中,甜滋滋的汁液顺着齿缝溢满整个口腔。

宋琪珏闻言,好奇瞬间代替了怒意,侧着头,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许多,“皇祖母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来治一治她啊?”

“办法有的是,等北齐的事情结束了,皇祖母定会替你把公道讨回来。”太后见宋琪珏终于露出了笑容,拿了帕子递给宋琪珏。

“你呀也不小了,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别再像上次似的让人算计了。”

“皇祖母教训的是,珏儿定当牢记于心。”宋琪珏脸上堆满了笑容,眼底满是得意,有皇祖母给她撑腰,她就不信林宛还能斗得过她。

此时的林宛还在仔细的绣着花样,鼻尖一阵瘙痒,一把拉过放在手边的手绢,轻声打了个喷嚏。

半夏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林宛,细心的递上一杯白开水,“姑娘可是夜里冷着了?热伤风可是不爱痊愈,姑娘可千万当心着身子。”

林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稍稍有所缓解,眉眼带笑,“我没事,没那么金贵。”

纸鸢在一旁扇着扇子,开口说着闲话替林宛解闷,“姑娘,奴婢昨日出去买糕点的时候,听人说瞧见宋大人去春风楼了,好像还点名要找凌潇潇呢。”

“宋大人?哪个宋大人?”半夏颇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还能有哪个宋大人,男人逛青楼还能被人在茶前饭后谈论的,只有安国公家的小世子了。”

“不是说他从来不去那种地方么,看来都是传言,男人就没一个不爱去的。”半夏不屑的说道。

“我还听说,自打那日宋大人去了春风楼之后,凌潇潇就失踪了,你说会不会是被宋大人给偷偷买走,藏在别院了。”纸鸢一脸兴奋,对于这种小道消息她是最愿意听的了。

林宛一边绣着一边听二人闲聊,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宋之衡这么快就藏不住心思了,竟如此不顾旁人眼光去春风楼找那个什么凌潇潇的。

看来他们二人多半是两情相悦了。

想到这里,林宛不免对前世的自己更加痛心,没想到自己竟然愚蠢至极,白白给别人做嫁衣,还满心期待着,真是蠢。

“你们两个是没有事做吗?是嫌我手上的针眼不够多吗?”林宛抿了抿唇,声音软糯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二人闻言赶忙住嘴,不敢再多言一句,却也不知姑娘为何会生气。

林宛抿唇,越绣越静不下心,二人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竟生出想要看看那凌潇潇究竟是何人的想法来。

猛地甩了甩头,理智告诫自己,宋之衡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不能因一两句流言就被牵着鼻子走,那她又与前世的自己有什么分别。

曾经的路,她不会再走,宋之衡算是一个坎,她要小心谨慎的迈过去才是。

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却发现周遭静的出奇,抬头就瞧见半夏和纸鸢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的言语有些过于严厉了。

“纸鸢。”

“姑娘,有什么吩咐?”纸鸢被突然叫到名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再惹林宛不快。

“最近可还听到什么有趣的传闻,说来听听。”林宛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双手交叠,目光直视纸鸢,神情专注。

纸鸢被林宛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半夏的方向,不知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半夏见纸鸢急的快哭了,心有不忍,开口道:“姑娘,我倒是听说宋郡主回府砸了好多东西,又进宫了。我猜定是因着门口贴的礼单,还是姑娘聪明,不然多半会被她算计了。”

林宛是想到宋琪珏会气不过进宫,但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快。

这才从宫中回来,又去了,还真把皇宫当自己家了。

前世她对宋琪珏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被惯坏的无脑郡主上,后来在她嫁去北齐之后,听说宋琪珏死活要嫁给一个江湖侠客,还与那人私奔,惹得圣上大怒,罢了她的郡主称号,贬为庶人。

林宛那时还觉得宋琪珏是个性情中人,能做出如此快意恩仇之事,现下想来怕是其中另有隐情。

宋琪珏的前路与她无关,只要她不再找她麻烦,林宛便不会掺和她的事情。

眼下只等林启正到底如何决断,林宛这颗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