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静制动

林宛在府中养伤已经有几日,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天能登门四五次,恨不得住在永安王府才好。

永安王不忍见诸位太医跑来跑去,在西院腾出几间堆放杂物的房间,让下人好生收拾了一番,让太医们有个休息的地方。

林宛原以为是圣上的安排,可后来让半夏打听了一番,原来是太后的主意。

想必是为了袒护宋琪珏,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要治好她脸上的伤。

“姑娘,这是叶太医让人送来的药,说是太医们新研制出来的,要不要试试?”纸鸢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皱着眉走进来。

半夏凑上前,低头一瞧,赶忙捏紧了鼻子,十分嫌弃的摆了摆手,“纸鸢,这当真是叶太医送来的?这怎么闻着这么臭,快拿远一些,莫要让姑娘沾染上味道。”

纸鸢拿了一路,早就想将这汤药拿走,可毕竟是太医们绞尽脑汁研制出的汤药,她可没权利直接倒掉。

林宛坐在榻上,即便离着有两三步的距离,也多少闻到了那股异常难闻的味道,黛眉微皱,朱唇轻启,“倒掉吧,就说我喝了。”

“可是...姑娘,要是把治疗伤疤的药都扔了,姑娘的脸何时才能恢复之前的容貌。”半夏捏着鼻子,声音扁扁的,听起来引人发笑。

“在它该恢复的时候,自然会恢复。纸鸢,快倒掉,不然等下满屋子就都是这个味道了。”林宛嘴角紧抿,极力忍住笑意。

纸鸢转身快走几步,将汤药倒在了门口花坛里,又拿起一旁的水舀子,从桶中舀了一瓢浇在花坛里,散散味道。

远远就瞧见一抹妖娆身影沿着石子路奔着这边而来,纸鸢赶忙放下水瓢,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内。

“姑娘,林溪姑娘来了,看样子来着不善。”纸鸢说罢,见自家姑娘睨了一眼旁边的香炉,当即明白过来,赶忙将里面的香灭了。

才盖好香炉盖子,林溪人未到声先到,“堂姐,你这屋里是什么味道,臭死了。”

林溪站在门口便闻见屋内传出来的臭气,胃里一阵翻腾,拿出随身佩戴的栀子花的香囊放在鼻前,这才没有呕出来。

“妹妹来啦,快些进来坐,外面日头正盛,可别把妹妹晒着了。”林宛柔柔应声,并未起身,指了指纸鸢放在桌子上的药碗。

纸鸢拿着药碗,点点头,奔着门口走去,在与林溪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失手”将药碗掉在了林溪脚边。

药碗里仅剩的一点药汤,一滴不落的全都洒在了林溪的绣花鞋上,纸鸢连忙低头捡起药碗,赔不是,也不等林溪发作,拿着药碗小跑出了门。

半夏抿唇忍着笑意,“纸鸢向来冒冒失失的,等她回来定要好好说说她。”

林溪十分厌弃的看了一眼绣花鞋,恨不得现在就脱了扔掉,奈何又不能当着林宛的面做出如此不雅的举动,白白让她笑话了去,只好忍着。

抬眼在瞧见林宛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时,心情瞬间大好,阴阳怪气的说道:“姐姐,我可听说宫里的太医可全都住进了王府,太后娘娘对你脸上的伤可真上心。”

“妹妹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林宛本就不待见林溪,巴不得这辈子跟她没有半点交集。

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她对这个爱攀比的堂妹一点好感都没有。

前日林宛就听说林溪借着探望祖母的名义,住进了寿安堂,她以为林溪会耐不住性子直接过来落井下石,没想到她还忍了两日。

若是前世,她或许还会耐着性子听她说有的没的,现下她一句都不想听,只想耳根清净些。

“堂姐,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妹妹理应过来看看。这不,我才从祖母那里讨了匹上好的蜀锦,拿来给姐姐做面纱用。”林溪说罢,身后的小丫鬟抱着布匹准备放下。

林宛毁了容,容貌都不及农妇,她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从小到大,林宛就一直压着她,如此难得嘲讽她的机会,林溪怎么会轻易错过。

“妹妹的好意我就收下了,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照顾祖母吧。”林宛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不快。

这让林溪大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分明是她占上风,怎么林宛一点都不生气,竟这么轻易的就收下了蜀锦。

见不到林宛愤怒失态的样子,她就白来这一趟了,这怎么能行。

而且,她听娘亲说林宛不仅不给祖母面子,直言拒绝帮她,还说她给王府和侯府丢人。

这笔账,她今日定要亲自从林宛身上讨回来。

“太后娘娘都已经张贴告示,悬赏天下神医,定能把你脸上的疤痕消除掉。到时候你还能如愿嫁进北齐王宫,享受荣华富贵的。”林溪边说边坐在了林宛旁边,拿起桌案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林溪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等着看林宛如何发怒,却见林宛以一种别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目光带着些许诡异,林溪隐约感觉背后一阵寒意,故作镇定的又喝了一口茶水,刚要开口,就听到林宛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妹妹没喝出这是什么茶吗?”

“什么?”林溪微微一愣,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蒲公英。”

林溪闻言,猛地从榻上跳了下去,伸手指着林宛,怒目圆瞪,“什么?你竟然给我喝蒲公英!你想害死我吗?”

众人皆知,伯南侯府的嫡小姐蒲公英茶过敏,儿时误食了一次,差点要了她半条命,自那之后伯南侯府命令禁止府内出现与蒲公英有关的任何东西。

“妹妹喝的太快了,我想拦也没拦住啊。”林宛一脸无辜,侧头看向半夏,“快去叫叶太医过来。”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去。”林溪怒喝一声,转身就飞奔出房间,生怕耽搁下去,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半夏白了一眼林溪离开的方向,没好气地说道:“我看她哪里是好心,分明就是故意来气你的,我这就把蜀锦扔了,免得碍了姑娘的眼。”

“扔了作甚,我瞧着挺好的料子,放进库房,留着做面纱用。”林宛嘴角微扬,柔声说道。

有人上赶着给她送好东西,岂有不收的道理。

半夏还是有些气,见自家姑娘悠哉的喝着茶水,不由得凝眉,“姑娘,我怎么记得我泡的是菊花茶啊,什么时候变成蒲公英茶了。”

“我骗她的。”林宛葱白的细手捏着茶壶柄,动作优雅倒茶,淡然吐出四个字。

她不过是不想听林溪在耳边聒噪,更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口舌,就随便编了借口,让她消失在她眼前罢了。

此言一出,惊得一旁的半夏瞪大了双眸。什么时候姑娘骗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淡然自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真是高。

纸鸢匆匆赶了回来,刚进门就瞧见半夏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林宛,颇有些诧异,“姑娘,我方才见着林溪姑娘火急火燎的奔着西院去了,可是发生什么了?”

林宛嘴角微勾,笑靥如花,“没什么,她火气大,去找太医开降火药了。”

“那半夏怎么了?”纸鸢凑上前,附在林宛耳边低声问道。

林宛瞧着半夏傻愣愣的样子,笑的开怀,“没事,一会儿就好。”

半个时辰后,林溪气冲冲奔着林宛房间而去,一脚踹开房门,刚要开骂,却发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心中的只增不减。

“人呢?林宛人呢!”林溪怒视身后的丫鬟,面目狰狞。

“奴婢这就去寻。”小丫鬟吓得逃也似的离开沉香阁,才出了月洞门就折了回来。

林溪正憋着气没处撒,见小丫鬟转瞬就回来,不问缘由,开口怒道:“让你去找人,又回来做什么?我使唤不动你是不是,什么东西,赶紧去找!”

“妹妹怎么这么大火气,是叶太医的降火药不管用吗?”林宛娇滴滴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关心,全然听不出有何不妥。

她不过是去如厕,回来就听到院子里聒噪的很,不用看就知道是林溪又回来了。

“你少假惺惺了,林宛你恶不恶心。骗我说是蒲公英茶,害得我在太医面前丢人,你心里畅快了?”林溪也不装了,上前两步,怒视林宛。

“妹妹这可就错怪我了,我不过是开句玩笑,妹妹怎的还当真了。”

林溪恨不得上前给林宛一巴掌,眼中带着杀意,似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变脸,笑盈盈道:“林宛,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若你脸上的伤治不好,定会被圣上怪罪,连累整个王府。若是治好了就嫁给北齐王那个老男人,你现在有什么好得意的,左右都是个死,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不像我,将来可是要嫁进安国公府的,夫君权势滔天,荣华富贵享不尽。”

林宛盈盈一笑,悠悠道:“说完了?那就回吧,别在这里碍眼。”

前世她在北齐王宫见的最多的便是林溪这种,空有个脑袋里面装的全是浆糊,一激就怒,全靠一张嘴就像占上风,可往往落得残败。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以静制动,什么都不做,就能让她气炸肺。

“你——”林溪一口气卡在喉咙,气得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没想到林宛能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