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刚要出去,就被徐氏开口拦下,“慢着。宛儿,你想做什么?”
徐氏瞧着林宛眼中闪着光,有些看不懂面前一向乖巧的女儿,“昨日你击登闻鼓之事已是传的满城皆知。”
“若再让人知晓林溪惦记安国公府,那岂不是全京城的人都在说王府的闲话。还是莫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徐氏在王府小心谨慎过了大半辈子,性子也同林毅一样,凡事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处理。
“娘,我觉得妹妹这么做也没什么,林溪又不是王府之人,是伯南侯的嫡女,她惦记谁与我们何干?”林殊撇了撇嘴。
徐氏抿唇,目光在两人面前流转,苦口婆心道:“可这话也不能从王府里传出去。”
“为娘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你们姐妹二人能合乐顺遂一生,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此便好。”
林宛闻言,不禁想到前世娘亲为她的婚事几次奔波,求了很多人也没能让她改变和亲的命运,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而痛苦不堪。
此时再听这一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今日叫你过来也不是说这些,昨日你上金銮殿见了圣上,曹公公马上就送了礼过来,可是有说什么?”徐氏一脸担忧的看着林宛。
她的小女儿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如今却要因为一道圣旨就远嫁敌国,她怎么能接受的了。
徐氏整整一宿没合眼,今早特意让丫鬟多擦了些脂粉盖住,免得让女儿担心。
“圣上没说什么,不过娘亲放心,我会想办法不去和亲的。”林宛声音软糯,但眸中带着坚定。
徐氏一把拉过林宛的手,眼眶微红,“昨夜我同你爹爹商量过,若实在逃不过,你就带些细软离开京城,至于其他你不用担心。”
林殊拉住林宛另一只手,声音哽咽,“你没来之前娘都跟我说了,你走你的。去柳州,我出嫁时窦家送的聘礼有一处宅子在柳州,你先去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大姐姐再叫人给你置办好的。”
林宛眼中含泪,被二人的话感动的不行,回握着手,抿了抿唇,强压下鼻尖的酸楚,“整个南楚都是圣上的,我又能躲去哪里?”
“我若走了,那便是抗旨,会连累整个王府,甚至会牵连姐姐的,我怎能什么都不顾,说走就走?”
林宛嘴角扬起微笑,不想让二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大姐姐,娘,你们放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只是眼下还不能讲。”
圣上意不在和亲,而是想要让她去北齐做奸细,蛊惑帝王。这番筹谋,她是成功与否的关键,事关重大,圣上定不会任她离开京城。
林宛每每回想起前世在比父亲还要年长的人身下强颜欢笑,寻欢作乐,她就忍不住恶心。
南楚现在虽处于劣势,但也没有到让一个女人出卖色相去拯救的地步。
虽说林宛不想和亲,但也不会拿南楚的百姓开玩笑,她一定会想好法子化干戈为玉帛,即使自己不和亲也能让南楚免于战乱。
徐氏已然是泪眼婆娑,见林宛如此懂事,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林宛和林殊安慰了好一会儿,徐氏这才止住了眼泪。
出了院子,林殊拉住林宛,屏退下人,低声说道:“宛儿,你同大姐姐说究竟想到了什么法子,或许我能帮上忙。”
林宛黛眉微蹙,点点头,“即使大姐姐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当着娘的面不好讲,现下你我二人还是去我院子里说比较好。这里人多眼杂,我担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几日后,长公主在府中举办诗会,邀了京城中才子佳人一同赴宴,尽显才华。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颇好。原本长公主出嫁后理应住在宫内,可长公主心疼驸马,便搬出宫居住。
后来长公主觉得闷,便将京中才子佳人聚集起来组织诗会,明里是诗会,实则是长公主做媒的大型相亲宴。
一来能让诗酒文化发展下去,二来若是能凑成几对璧人,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原本林宛这种有婚约的人是不会被邀请参与的,可她让林殊去找了自家小姑,将请帖拿给了林宛。
林宛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淡粉色广袖流仙裙,配上同色簪花和耳饰,又让半夏涂了胭脂水粉,原本娇滴滴的美人更是犹如落入凡尘的桃花仙子。
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移步开目光。
“二姑娘这般打扮去长公主府,那京城的公子哥目光可就要全都被姑娘吸引了去。”纸鸢高兴地嘴都合不拢,看着自家姑娘如此娇美,发自内心的骄傲。
“姑娘平日里淡妆素抹都能让人神魂颠倒,更别说精心装扮一番了,我敢肯定定有公子看姑娘忘了走路,栽跟头的。”半夏也应和着。
林宛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红了小脸,轻咳两声,开口道:“快些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纸鸢闻言,拿了面纱给林宛带上,半夏取了纸伞过来,三人出了沉香阁。
才走到大门口,就瞧见伯南侯府的轿子从门前经过,林宛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纸鸢顺着林宛目光的方向看去,“姑娘,那好像是伯南侯府的轿子,看这方向,多半是朝长公主府去了。”
“林溪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被长公主邀请过去也无可厚非,我们还是快走吧。”林宛说着被半夏扶着上了马车。
长公主举办诗会,请的人不说是满腹经纶,但起码也是能吟上一两句诗的。像林溪这种一心扑在与人比美的事上,别说吟诗了,就是让她读都磕磕巴巴的,是不会被长公主邀请过去的。
想必定然是侯夫人托了关系,硬是让林溪去长公主府见见世面,相看如意郎君。
不过,林宛参加诗会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如意郎君,她是为着断了和亲之路去的。
还没到长公主府,隔着一条街就被众多马车给堵在了路上。
林宛葱白的手指掀起窗帘往外看,前面马车上坐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姑娘先在车里等一下,奴婢出去瞧瞧。”半夏说着,掀开车帘就下了马车,奔着前面乱哄哄的地方走去。
没过多久,半夏便匆匆回了马车。
“姑娘,是大家都赶在一起到长公主府,门前停的马车还没走,后面就跟上了,一时错不开就堵住了。”半夏如实说道。
林宛点点头,将帘子放下,戴上面纱,“那我们走过去吧。”
“姑娘,这可使不得,外面人多眼杂,若是冲撞了姑娘可怎么办。还是稍等片刻,坐马车过去的好。”纸鸢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碍。”
林宛说罢,起身下了马车,才走了两步,面前就赫然出现一匹枣红骏马,吓得林宛赶忙退后两步。
半夏赶忙扶住林宛,眉眼间尽是担忧,“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宛顺了口气,摇摇头,抬头瞧去,见那男人背光坐在马上,一身青白长衫,腰间坠了翠绿的玉佩,乌黑的靴子踩在马镫上,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拉住缰绳。
两人四目相对,林宛微微一愣,眼眸转瞬就恢复了精明。
宋之衡远远就瞧见了永安王府的马车,本想着上前打个招呼,询问林宛为何要来诗会,没想到才上前,林宛就从车上下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妙龄少女一身粉装,好似仙子一般让人移不开眼。宋之衡盯着林宛的倩影,一时失神没来得及勒住马,这才惊扰了林宛,宋之衡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宋之衡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将手中缰绳递给小厮,奔着林宛大步走了过来。
“林二姑娘,实在抱歉,惊扰了姑娘。”宋之衡拱了拱手,瞧着林宛头上的面纱,不禁感叹。
她戴着面纱都已经是如此动人,若是摘了岂不是让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遮辉。
有那么一瞬间,宋之衡想带林宛离开,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美。
“原来是宋大人,是小女子莽撞,冲撞了宋大人的马匹,还望宋大人不要怪罪才是。”林宛嘴上歉意满满,声音也娇弱的很,可心里却是把宋之衡骂了个遍。
宋之衡听着林宛一口一个“宋大人”,叫的格外生分,语调又那么的阴阳怪气,听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憋在心里,险些憋出了内伤。
“林姑娘哪里的话,是我的不对,我给姑娘赔礼道歉。”宋之衡随手从腰间将玉佩摘了下来,递到林宛面前。
“我出门匆忙,身上并未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玉佩就当是送给姑娘做赔礼了,还请姑娘收下。”
林宛低眼瞧着宋之衡手中通体翠绿的玉佩,嘴角微扬,并未伸手接过,而是淡然开口道:“宋大人还是收回去的好,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若是拿了你的玉佩,可就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