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地狱等你

1、黄泉路,路不远

你怎么知道他才是真的铁布衫?

聂青看着地上给一堆烂布裹着的尸首,两眼又绽出了绿光。

你以前见过铁布衫?

无情摇头。

他俯首看看下面。

他习惯俯首沉思。

下面全是湿涌流的黄泥。

他们仿佛就处身在黄泉路上。

如果这真的就是黄泉路,那么,奈何桥呢?郎都城呢?阎王殿呢?大概也不会大远了吧?

处身在这里,仿佛与死亡非常接近,近得就像雨道一般狭窄逼近,甚至,已经可闻着死亡的味道。

我只知道他是孙家枪神孙三点的麾下战将,与一言堂总堂主孙疆麾下的猛将铁锈,并称雄于东北神枪会。无情道:另外,他在江湖上。武林中也有三个练有同样刀枪不入硬门内功的伙伴,那是金钟罩。童子功,还有十三太保横练,他们的名字代表了他们的独门武功也许,就这几个人,会非常熟悉铁布衫。

还有一个。

她?

是绮梦。聂青道:铁拔一向忠于绮梦,而且跟她还多年相处,苦撑绚梦客栈,她对他必也熟悉不过。

却还有一个,无情这次是仰面望上,恐怕更加熟悉铁布衫的一切。

谁?

杜小月。

上面,仍是黄泥,还滴着水。无情习惯在放松的时候,就把双手置于手把上,仰首望天。看天上的日月星辰,白云变化。但现刻上面当然没有天,至少,是不见天日,而此际也显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只不过,只要他的手还在他所制造的轮椅或轿子的手把上,甚至只是拢在袖子里,他再怎么看似放松,别人还是对他既敬且畏,不敢小觑。

聂青也很快就明白了无情的意思:

到底谁才是铁布衫,在疑神峰上下,除了绮梦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得最为清楚。

那就是杜小月。

铁布衫对绮梦是克尽忠义,但对杜小月,却明显的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常常离社小月那么近,当然,杜小月可能要比绮梦更清楚铁布衫的事。

可是,现在的问题也显得很严重和沉重:

如果现在地上躺着的人,就是铁布衫,那么,在客店里,冒充铁布衫的到底是谁?

究竟有什么目的?留守在客栈里不知情的,岂不是处境非常危险?

要是在客栈里的的确是铁布衫,那么,这个躺在地窖里打扮成铁布衫的人,却又是谁?

却又是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看着黄泥壁,黄泥道。黄泥地,乃至黄泥顶,一层又一层,在微弱的黄油灯光映照下,皆是狭厌的黄泥雨道,不知何所底止,大家不觉连脸都黄了,无情忽道:

聂兄。

聂青知道他有认真的话要说。

连铁布衫这样的高手都死在这里,我们再往里边走,只怕凶险难免。

是的。

可是,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探个水落石出,也真在来这一遭了,是不是?

是。聂青心忖:我还好,你行走不便,当然来得倍加苦辛。

所以,我们不妨有个折衷办法。

聂青这可想不出有什么折衷办法可言。

所以他只有听。

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你从这儿上去,设法尽速通知客栈的人,小心提防,并且查明铁布衫的身份;我则省点力气,少走这一趟来回,继续往前,不,往下探个究竟。

聂青道:好。

无情悦然:那就说定了。

不过,聂青道:是你往回走,通知大家慎防铁布衫,我则就此走下去,探不到真相不下山。

无情反对:我的脚不灵光,你当是拔刀相助,让我少走这一趟吧。

聂青坚持:就是因为大捕头你行走不便,这雨道不干不净又七崎八岖九艰难的,往后的路,不如由我来走,你先回去示警,更为妥当再说,老鱼。小余,一刀三剑憧他们,只怕也只肯听命于你,不见得也信我的话。

两人都争持不走。

无情到头来只好苦笑道:聂兄不去,想必不是不肯去,只是不愿去,怕我这半废人吃了亏,中了伏罢了。

聂青道:我也不是不愿走,只是不忍走。我跟盛大捕头一块儿来,历过艰辛渡过险,如果我见危难而先离去,我怕侠道上会让人耻笑。

笑你?无情道:笑什么?

笑我胆小,聂青道:笑我不够义气,在为侠道中人。

正好相反,无情道:聂兄若是现在折返客栈,那是为了大家的安危,比为我一名区区小衙差来得有意思。大仁大义多了。

我会记住你这个好意。聂青正色道:但我不能弃大捕头于此不顾。

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半晌,无情才一笑,做然道:放心,我照顾得了自己。

聂青目光闪动,忍不住说:以大捕头双手能发千百暗器的本领,不但不需要人照顾,能照顾得了人还多着呢,但在这局促、狭厌、崎岖。颠簸之地,只怕,大捕头就连要独善其身也何其不易!

无情道:是不易,非不能。

聂青想走前去,绕到无情身后,坚定他说:让我照顾你。到这时候,我们只有患难相助。

我会记得你的心意。无情道:就算我兄走后,我亦非孤立。

聂青听了无情上半句话,顿时,沉重了起来,隔一会才意识到下半句话,但一时未能会过意来:哦?

无情道:庙门之外,还有么儿和阿三,他们可以随时照应。

聂青倒是灵机一动:既然如此,何不先传讯让他们进来,助一臂之力,或由他们先行赶返客栈,把铁布衫伏尸此间一事向大家示警?

无情沉吟片刻:只怕我纵发出讯号,他们也未必收到。若只发出紧急聚合的号召,又怕他们未必觅得劈棺人洞之法。

聂青毅然道:这倒不难。我先从棺道出去,通知他们便是了。盛兄可有什么信物让我把持在手,要不,我这样出去,两位小哥儿机警聪明,未必信我。

无情道:这个他在襟里掏出一只半爿桃型储色唬琅,一只半爿的心型翠色徒迁,递给聂青,把这信物亮出来,他们就知道是我的命令。

聂青接过一唬一瑰,看了半晌,略见喜形于色:只要能取信于他们,我只来回一趟,大概还赶得及大捕头偏鬼洞探险行程!

无情道:那就有劳聂兄跑一趟了。

聂青双手一拱道:这个当然。不过还得拜托大捕头一事。

无情回礼道:请说。

聂青道:敬请大捕头把重大行动,预留我一个位置,莫要让我空手往返,白跑这一场。

无情一笑道:你是怕我孤身涉险罢了。

聂青也一笑道:我只怕错过精彩好戏而已。

无情也双手一拱道:我也有一事要托聂兄。

聂青抱拳道:你说。

无情道:请聂兄在来回走这一趟的路上,也一并留意一个人。

聂青马上意会过来:习姑娘?

无情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一道进来的,可是,而今却不知道她在何处,光是这一点,不但情理有亏,别说再在侠道上混,连人都当不成了。

这个当然。

聂青沉吟一下,欲言又止。

无情问:聂兄有话要说?

聂青点点头:只不知该不该说。

无情道:尽说无妨。

聂青道:我只觉得这习姑娘有点怪。

怪?无情道:聂兄所指何事?

聂青道:我总觉得这习姑娘的刀法,不太像习家庄的失魂刀法,而且,她在作战似乎也未尽全力还有

他只说到还有二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无情果然问:聂兄所说,我也深有同感,请放言直说,不必顾忌。

聂青迟疑了一阵,才道:我刚才在庙里混战,好像看过她习姑娘,至少砍过你两刀。

无情芜尔道:那是误会。

当然,当时庙里昏暗无比,又混乱非常,我也看不清楚,更不能确定;聂青以为无情不悦,干笑了两声。道:再说,听闻习姑娘是令师弟的密友,大捕头对习!娘更有一种眷顾之情,在所难免,我刚才的话,不但是多心,也是多说了。

那也不然。无情道:聂兄好意,我是知道的。我受三师弟所托,要为四师弟特别照顾习姑娘,对她自然分外担心。在一片漆黑混乱中,给她祈上几刀,只要没真的伤着人,也不算奇怪。至于聂兄这番说话,是为了我好,着我提防,我自当心领,切莫误会。

聂青这才轻松下来,道:这就好了,我便可以放心走这一趟了。回头路,路不远,待我请两位小哥下山示警,事了后再与我兄下地狱,人黄泉,杀鬼去!

他把一只小锦囊交给了无情:沿途,记得留下记号。他衷诚的说:没有青青子矜,你知道,谁都不容易找到无情的讯息。我可不愿意跟你断了讯。

无情与之击掌矢约:

好!我先下地狱等你!

你等我回来,一道劈棺平妖斩鬼破敌!

2、迎面就是一刀

聂青走了。

他打从来的路退了回去,动作利落得像一只幽灵回到自己的坟墓里。

只不过,在这迷宫一般的洞穴里,他能够准确认出自己来时的路么?就算认得出来,出口还在原处么?

这些,无情都不知道。

也不打算猜测。

他只做一件事:

往前进。

有的时候,退是险,迸更险,留在原地亦险,每次面临这种关头,无情便会义无反顾的往前进。

反正是险,在险中求迸总比退而陷险值得。

他推动轮椅,往前滑走,并用指尖略掀锦囊束口,往内张了张,皱了皱眉,再伸手人怀,五指张罗了好一阵子,再伸出来,打开了锦囊:

然后,他的脸都绿了起来,仿佛,囊里是一汛翠色的液体,映上了他的额颊。

其实不然。

囊里是一堆碧绿色的砂子。

就像金沙的光泽一样,只不过,它是绿色的。

是的,无情一时间须眉皆碧。

青青子矜?

他低声说了一句。

嘴角牵了一牵,仿似笑了笑。

他继续驱车,黄泥洞里,每一个转折都大同小异,依然是布满黄泥的雨道,泥土是湿涌涌的,墙上还有一盏油灯,地面往下倾斜,而且范围愈渐收窄。

再这样下去,只怕无情的轮椅就无法行走于此了。

无情遵守信诺,每一个转角处,他都撒下了一小撮的绿粉。

他知道:凭这绿粉,鬼王聂青一定会找到他。

一路上,还是有死尸。

死尸多塞在墙洞里。

黄泥墙上,凹洞愈来愈多。

死尸多是给硬塞人洞缝里。

这些尸体多已腐烂不堪了,有的却是死去没几天,多是整张皮都给活生生撕了下来,一片血肉模糊,死状奇惨。

无情曾停在几具死尸前仔细观察:有的从内脏到舌根,都给刨去了、刮空了,形状可怖,他们在死前,还受过极大的痛苦,以及极大的惊吓。

真的跟绮梦所说的一模一样。

无情在每一具尸首上,都仔细看过一会儿,嘴里喃喃有词一阵子,感觉很不舒服。

他并不害怕死尸。

他能不感到骇怕,是因为诸葛先生自小训练他观察、检验、解剖死尸,让他习惯了。

他感觉到极不舒服的,不是因为死人,而是他一向不明白,也不能接受:人,就算要杀人,也何必,何苦。为何要将他杀害的人折磨到如此地步呢?难道看到一个人饱受折腾,痛苦,他就会感到特别快乐吗?他就能特别获益吗?要是这样,人还能算是人吗?如果把这种折磨放在杀人者的身上,他的感受又会如何?

他一直对这一点很拒抗。

在江湖上,有时杀人难免,但又何必去折磨人呢?

他看到这些死尸,就感到气愤。

直至他看不到死尸时,他才转换了一种情绪:

提防。

他再看不到死尸,不是因为没有尸体了,而是没有灯了。

忽然,转了一处弯角,就没有灯光了。

其实不是没有装灯,而是墙上的油灯熄灭了。

不知是因为油给烧完了,还是火给风吹灭了?

虽然泥墙上的油灯灭了,但在无情转了第一个弯之后,还是有点隐约的光线映了过来。

那是因为在原来未转角的雨道上,依然点着油灯。

可是,到转了第三、四个弯之后,墙上的油灯依然没亮,那情形就有很大的不同了。

前路愈渐黑暗。

而且,既然没有火,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空气太过污浊。太潮湿之故,所以,油灯根本亮不起来。

无情深呼吸了几次,像要探索。分析,品味空气的污浊程度。

前面一片漆黑,而且,已窄难容身,兼且遇上了多处转角再下去,该往左转还是右转?前去还是观望好呢?

就在这时候,地底里仿佛有一声嘶吼,初时似是十分微弱,但后来可能因通过一段又一段的雨道,一层又一层的间隔,传了过来,也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大了十倍。百倍,简直是撕心裂肺,鬼哭神号。

那是什么声音?谁的声音?是地府里的阴魂?受刑的罪人?还是恶山魔洞里的兽曝?

这惨嘶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在黑暗里,无情整个人都似给凝结了。

直至声音散去。

消失。

灭绝、

然后,无情动了。

他驱动轮车,往前。

没人黑暗。

然后,他在轮车对黑暗行驶时的探测设备中察觉,前面又没有路了:

前面是墙。

泥墙。

于是他得要抉择:

向左转还是向右转?

人生里,常常有这种抉择。

佛经里有一则故事:一位心底善良的王子,面对神和魔的化身,神是要救他的,魔是要害他的子民的,他不知哪一位是神?哪一位是魔?他拔出了剑,始终犹豫,不敢取决,没有祈下去,结果,神帮不了他,魔却把他吞噬了,他的子民也因他的迟疑而受到祸害。

是的。无论对错,不管神魔,总是要作出抉择。

可以选错,但不可以不选择。

因为不选择,有时候要比选错了付出的代价更可怕。

无情长吸了一口气。

徐徐吐出。

又密集的急促吸了几口气,然后,他好像作了重大抉择似的,毅然推动轮椅速行。

前行。

前行?

前面不就是墙么?

既然前无去路,他还要往前作甚?

难道后有追兵?

前面的泥墙,吃他轮椅前档钢铲一撞,溃然而倒。

墙只是薄薄的一层,墙后竟是空的。

墙倒下了,前面就有路了。

墙塌之时,仿佛,还有两片叶子般的事物在暗里飘过。

只不过,墙一倒,刀光一闪。

墙后有人。

伺伏已久。

一见墙塌,立即出手。

迎面就是一刀。

当头砍下。

3、狗鼻子与黄蝴蝶

这一刀来得突然。

来得毫无预兆。

无情避得轻松。

好像早有准备。

这一刀来得好快,如果不是早有防范,绝对避不开去。

何况无情人在轮椅上。

墙刚倒塌。

泥尘飞扬。

眼前一片昏暗。

无情又不良于行。

无情其实井没有避开那一刀。

如果真的要他躲避,他可能还真的避不开这一刀。

他不避。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做了一件事:

挡。

他不是避开这一刀。

而是挡开。

但他当然不是用手去挡,用兵器去招架,而今及时而适时的,拍下了轮椅把子上的一个杆子。

那轮椅上头本来是没有遮盖的,现在却是有了。

崩的一声,轮椅靠背上方突然弹出了一块钢板来,平平遮掩住无情的头顶。

正好,那一刀就研在钢板上!

当的一声,刀反弹。

无情的头,当然没有事。

那出刀的人,如果全力一刀砍下,研在钢板上,反而可能震得虎口欲裂,吃个倒亏。

无情若选在此时反击,发出暗器,只怕那出刀的人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但无情并没有出击。

他反而好整以暇的说了一句:

是你。

他还笑了笑加了一句:今天我可真给你砍了好几刀了,如果刀刀命中,我也早就断成几十截了。

那人一刀不着,看在钢板上,星火四溅,在这一刹间也照见了彼此,那人收刀飘然而退,这一刀,看来也未尽全力。

我每一次出刀,怎么都是你主动上来捱刀子?那人居然悠悠反问,所多几次,我也怕又是你,所以留了几分力。

不发全力便好。无情道,钢刀砍钢板,直如头撞板,滋味可不好受。

砍他的人当然是习玫红。

又是习玫红。

你们刚才去了那儿?这次发难的居然又是她,怎么本小姐有难的时候,找来找去都总找不到你和那摄青鬼!

无情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在找你,你却是怎么下来这儿的?

我和摄青鬼跟白骨和腐尸在庙里打了一会,本来是惊心动魄的,后来见那付骷髅和僵尸,使的居然也是武功,而且还是奇门武功既然会武功,那就不是鬼怪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我就跟它们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仗,结果,那僵尸忽然在光线全黑时不见了,我猜想它是躲在棺枢里,于是,劈开其中一口棺谆,跃了下去之后,便来到这儿了。然后她反问,你呢?

无情也把他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你所见到的,除了铁布衫的尸体外,我大致都看到了。习玫红说,我还发现了两件好玩诡怪的事儿,待时机成熟,我再与你说。但我却不明白一事。

无情道:什么事?

习玫红道:你怎么知道我就在墙后?

无情答:我闻到你的体味,很香。

因为这儿实在太黑,所以看不见习玫红有没有脸红,只听她呻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

狗鼻子!

无情道:我的鼻子一向敏感,何况,我看到蝴蝶。

蝴蝶?

你自己不知道吗?无情的眸子纵在黝黑中也绽放出黑光,但凡你在,至少有两只以上的黄蝴蝶,必在附近翩翩飞翔。

习玫红仍不服气:就算你知道我就匿伏在墙后,你怎的不出声先招呼,害得我以为是敌,当头给你一刀。

无情道:我这一招呼,只怕同时也惊动了敌人何况,我纵然知道你在这里,但并不知道你是不是遭人挟持?

听来,你大概还猜我给人杀害了,伏尸在此,只有两只黄蝶相依不去;习玫红冷笑道,那你又怎会认定我会向你出刀的?

无情语音里已有了笑意:如果真的是你,你一定准会向我出刀的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光是今天,我已给你砍了多次了。

所以,你就巴不得我给人杀了,死在这里,就不会向你出刀横祈直劈了!习玫红好像很有点赌气的意思。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已经死了,而别人正伺机向你伏袭?

那就要看土墙倒下之后,有没有人向我当头一刀祈来了。无情笑着说,如果迎面就是一刀,那就当然是你,而且,你还活得好好的,才能动刀动气动真火。

你嘴好利,利胜我刀,习玫红佯怒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说不过你。

但我却比你熟悉这儿的环境,习玫红忽然又来了兴致,我毕竟先来了一步。你知道,有很多时候,有很多事,先一步比晚一步占便宜了许多。

也有些事,迟些要比早些更恰当。无情淡淡地道,所以是你听到有异响,就先灭掉墙上的灯,来一场伏击?

习玫红呆了一呆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灭的灯?

无情道:这墙上灯,油仍是温热的,有的还冒着焦烟,是刚让人弄熄不久的事。

这几处的灯不错是灭了,但却不是我灭的;习玫红急急分辩,我就是以为是来人灭的灯,所以才躲在土墙后面先下手为强。

无情倒是狐疑起来:那么,灯是谁灭的呢?难道,就在我们近处,还有别的人不成?

习玫红似这时才暮然想起,间:对了,那摄青鬼呢?他死去哪里了?有没给僵尸衔去当孝子了?

他先回走一趟。

什么!?习玫红几没愤怒得叫了起来,但已足够引起密室洞穴里回声不绝,他居然先回去了!他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不顾了!

不是不是。无情连忙澄清,不是的。我们发现地上有一具尸体,形容极似铁布衫,因而怀疑起客栈内铁布衫的身份来,所以要他走一趟,先出去通知阿三和么儿,叫客店里的人小心提防。

习玫红这才明白:你是要摄青鬼先遣那两个小孩儿回去,然后再要他倒回来?

无情道:是。

习玫红的眼神有点奇特:你以为他会乐意这样做?

无情道:本来是我提出要通知么儿他们的,是聂青见我不便,要代我跑这一趟。

习玫红冷笑道:你以为他一定会倒回来这地狱寻你么?

无情答得斩钉截铁:会。

习玫红晒然道:你对他的人就那么信任?你就认定他不会先行开溜?

无情道:除了这个,还有理由。

哦?

我觉得聂青对疑神峰。猛鬼庙里的真相,好奇心决不在我们之下

他们还在说话。

语音从大转小,从小转细。

细语。

他们边行边说,走了一会,雨道渐见光明。

墙上又点着油灯。

有了光,便能见物。

洞里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泥墙,不过,土质已坚实多了,而且色渐转储,甚至有点暗藏灰蓝,有涓涓细流,滑过泥石上,但不似先前渗人土中。

当然,死人,依然到处可见。

死人都给塞人石缝墙穴里。

死人比先前所见者,死去更久。

有些甚至已完全腐化,五官溶为烂泥。

无论如何,有一个现象是肯定的。

都是死状甚惨,死得甚惨。

洞,越走越深。

地形,愈是往下,愈来愈窄厌。

森寒之气也愈重。

这时候,无情与习玫红都有一个感觉:

快到了!

好像有什么事物,就在前面不远等他们!

希望等他们的是真相,而不是山趟鬼魁。

忽地,无情不再推动轮椅。

他骤止。

习玫红也立时停止。

她似乎很能察形辨势。

怎么了?

无情的神情凝重,伸手向前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