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儿时的游戏
“我明白,所以你不用管我,尽快进入第十象限。我将宋枭交给你了。”
宋沛流十分郑重地说。
“是的,阁下。”
宋枭却紧张了起来:“二哥!那么你呢?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来?”
“我当然是修复舰体,然后收集能量,尽快去第十象限与你们会合。宋枭,你不用担心,法恩家族是一个很有原则和信义的家族。当年宋燃从暴乱中营救了法恩夫人还有奥兹,温德·法恩一直心存感激。宋燃也曾经说过,法恩家族是宋家真正的盟友。我相信在能力范围之内,法恩家族会保护好你。”
“可是我还是想要与你团聚。我已经失去大哥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宋沛流笑了。
“从小我就在宋家长大,你和宋燃也是我的亲人。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宋燃之间的感情,也很想要抱一抱你,揉一揉你的脑袋,带着你到处玩耍……直到宋燃失踪,我真的以为你会一直怪我。你的一声‘二哥’让我觉得我真的属于宋家。你要好好的,不用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生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我会的!”
但是也请你平安无事!
“奥兹,我和宋燃都没有机会教导宋枭了,所以现在只能依靠你了。别让他伤害自己。”
“是的,阁下。”奥兹点了点头。
“那么,晚安,我的弟弟。”
视频通讯结束了。
宋枭呆然地看着刚才宋沛流的影像所出现过的地方。
“我们需要航行多长时间才能进入第十象限?”
宋枭低下头来,闷闷地问。
“两天两夜。”
“哦。”
“现在应该是你睡觉的时间了。”奥兹提醒说。
“我不困。”
“你的脑袋挨上枕头就会想睡了。”
奥兹环在宋枭腰间的手臂终于松开,他轻轻推了宋枭的背脊一把,宋枭站了起来。
老实说,自己在奥兹的身上坐了那么久,他是很不好意思的。
奥兹起身,走出了驾驶舱。
宋枭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走在清冷的通道里。这艘星舰上的人还是不多。
“你随便把我塞进一个房间里就好了。”
宋枭这么说,但奥兹还是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个巨大的,却只有一张床的房间。
“睡吧。”奥兹轻声说。
这时候的宋枭确实困了,他跳上了床,正要拉起被子,忽然想到什么。
鞋子还没脱掉呢。
如果是平常,邵沉早就坐在床边替他把鞋子脱掉了。
宋枭的手指僵在那里,邵沉的每一次笑容他都记得很清楚。
当他整夜无法入睡,不断梦见宋燃的星舰崩溃而大声叫喊的时候,让他从噩梦中醒来的是邵沉。
他会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告诉他宋燃的星舰说不定穿越到了某个地方,而以宋燃的性格,说不行此时手中正执着美酒打着哈欠享受无人打扰的悠闲时光。
只是这些都是假的。
他不过是邵沉……啊,不对……是日影的宠物而已。
八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真的很漫长。但是对于亚瑟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只是自以为真实的生活被戳破的时候,真的很疼。
日影成功让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是个孩子,永远都会被人宠着。
但是每一个孩子,都有长大的一天。只是宋枭不确定,是不是每一个孩子长大的那一刻,都会如他这样痛彻心扉呢?
宋枭的眼睛发酸。
有人坐在了床边,替他将鞋子脱了下来。
他的手指很长,勾住宋枭鞋背的动作缓慢而让人心跳加速。
宋枭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奥兹垂下的眼帘。
他从没有在奥兹的脸上见到这样柔和的姿态。
奥兹的手掌托着鞋底,丝毫不介意那里的尘土,将鞋子脱了下来,低下身来放在床边。当他的手抬起宋枭另一只脚的时候,宋枭试图将自己的腿收回来,却被对方扣住了脚踝。
“我自己可以脱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枭窘迫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孩子。”
奥兹将他的另一只鞋脱了下来。他单手撑在宋枭的身边,缓缓靠近。
宋枭的视线能够清晰地描绘出奥兹优雅的眼部轮廓,他高挺的鼻骨甚至于他眼睫垂落时那仿佛失重的瀑布般的美感。
“如果你眷恋日影对你所有的温柔,比如帮你脱掉鞋子,帮你盖上被子,叫你起床上课或者为你准备零食这一类的小事,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所有他能为你做的,其他人都能为你做,甚至会比他更真心实意。”
奥兹的声音是平缓的,轻轻抚过宋枭的神经。
那种被奥兹拥抱着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尽管宋枭确定对方根本没有对自己施加任何亚瑟的能力。
“他并不是你的唯一。既然不是唯一,总有人会代替他,所以你不需要将他放在心上。”
“嗯。”
“现在,好好睡觉。”奥兹的手掌覆上宋枭的脑袋,将他轻轻压倒在了枕头上。
宋枭的习惯性动作就是卷被子,但是这张床并不大,被子的边缘也被奥兹坐着,他只能撩起被子。
但是奥兹却先一步将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宋枭将被子往上一拉,正要盖住脑袋,就被奥兹按住了。
“这样睡觉不健康。”
“这里太空了,我会睡不着。”
宋枭不明白奥兹如果只把房间当做睡觉的地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这么大的空间。而且这里的墙壁除了床靠着的那一侧,其他的都是透明的。
宇宙如此浩瀚无边,一切显得渺小而无力。
黑暗的深处仍旧是黑暗。
这让宋枭感到恐惧。[!--empirenews.page--]
“我在这里。你睡吧。”奥兹的手指触上宋枭的额头,轻轻梳理着他的发丝。
感觉着奥兹的指尖,宋枭的心绪放松起来,缓慢地滑入了梦乡。
他发觉自己走在一条深深的通道中,远处的光线吸引他的注意。
他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看见了一个小孩。
“唉哟!这家伙竟然想要当国王!太可笑了!”
“国王只有亚瑟才能当,普通人是当不了的!”
几个九、十岁左右的大孩子正在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那个小孩并没有哭,只是伸长了手臂想要抓住被他们用“瞬移”的力量扔来扔去的王冠。
无论他怎么跑,怎么跳,王冠都会刚好去到他碰不到的地方。
“哈哈!他好蠢啊!有我们几个在,他怎么可能碰到王冠!”
但是那个小孩还是不肯放弃,一直追着王冠,哪怕胳膊累了,腿也在打抖,还是不肯放弃。
终于一个不小心,他跌倒了,摔在地上磕到了自己的下巴。
“哇!有没有搞错!这样他都能摔倒!真是蠢爆了!”
那个小孩还是没有哭,他默默地站了起来。
当宋枭看清楚他的脸时,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就是自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悬浮在空中的王冠忽然爆裂开了,粉末飞溅入那些孩子的眼中。
“啊——怎么回事!”
“看不见东西了!”
那些孩子们纷纷开始揉眼睛,而自己则傻愣愣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既然他碰不到的,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上?”
冰凉的声音传来,宋枭看见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只比自己大一点的孩子。
金色的发丝,漠然的神情,稚气却依旧优雅的五官,那是孩童时代的奥兹!
起伏宋枭的孩子们好不容易将粉末清除出了自己的眼睛,他们看见对方的身影不由得愣住,甚至向后退去。
“是……奥兹……奥兹·法恩!”
奥兹起身,缓缓走来,他的姿态和长大之后竟然没有变化。
他的手只是在空气中轻微地一点,手腕的角度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原本碎成了粉末的王冠在他的指尖再度凝合,这让其他的孩子都看呆了。
“他……他不只会分解,还会重塑!”
在孩子们惊愕的目光中,奥兹将王冠戴在了宋枭的头上。
“你以为人人都会愿意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吗?”奥兹低下头来问。
宋枭摇了摇头。
“那你还玩吗?”
宋枭再度摇了摇头:“可不可以把它拿下来?压得我的脑袋好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奥兹的声音是冰凉的,那时候的宋枭却觉得这声音真的很好听。
百听不厌。
“那你承得住,你戴着就好呀!”宋枭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奥兹回过头来,对另外的孩子说:“没有什么‘配得上’或者‘配不上’,这个世界的法则既不是我订下的,也不是你们订下的。王冠已经戴在他的头上,那么这就是结果。”
说完,奥兹的手指勾过宋枭的领口,将他拽离了那群张口结舌的小孩们。
一边走,宋枭一边抱怨着:“王冠好重啊!原来没有这么重的,一定是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你不是喜欢王冠吗。”
“我现在不喜欢了!我的脑袋好疼啊!你快给我拿下来!”
“自己拿。”
“它好像卡在我的脑袋上啦!快要压破我的头皮啦!快拿下来啦!”
宋枭做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刚才摔倒的时候都没哭,现在装什么?”
奥兹冷冷地侧过脸来问。
“我……我那个时候不觉得疼!现在觉得好疼!”
奥兹终于转过身来,手指微微托住了王冠:“以后你要记住,你的王冠只有我来给你戴。”
“知道了!快点拿下来!拿下来!”
奥兹轻松地就将王冠从他的脑袋上拿了下来。
宋枭呼出一口气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我没有想和他们玩国王游戏啊……是他们要抢走这个王冠。国王游戏很幼稚好不好,一群人在那里挣着要当国王,然后其他人谁也不愿意做大臣。最后他们都会打起来,就为了一个假王冠。当上了国王又能怎么样,其他人又不会把自己的吃的分给国王!”
“你不是很喜欢玩吗。”
奥兹拎着王冠走在前面。
“我是喜欢跟你玩。”
“马屁精。”
“那要不我们玩你喜欢的游戏吧!”
“我的游戏你玩不了。”
“怎么玩不了?你教我,我就会了!”
“战棋。”
“……战棋,要动脑子的……”宋枭的脸垮了下去。
“那就算了。”
“不要!我跟你下!”
“宋燃都教不会你。”
“那是因为我不想动脑子!”
宋枭的眉心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头顶,从梦境回到现实。
原来……教会他下战棋的并不是宋燃,而是奥兹。
宋枭侧过脸,发现奥兹合着衣服就靠坐在床头。
他和宋枭梦中的小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睡着的时候,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被宁静所代替,宋枭下意识伸出手指触上他的脸颊。
奥兹的眼睛睁开,宋枭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奥兹淡淡地问。
宋枭侧过身来,撑着脑袋露出懒洋洋的表情说:“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啦!”
“是吗。”[!--empirenews.page--]
“是你教我下的战棋。宋燃都教不会呢!”
“你现在的水平和小时候也没有差别。”
奥兹侧过脸来,与宋枭对视。
“小时候,你比现在可爱。”
“小时候,你和现在一样烦人。”
“喂!除了下战棋之外,我们还玩过什么游戏?”
宋枭一脸期待地问。
之前觉得奥兹很高冷很讨人厌,但是忽然发觉他竟然是自己的小伙伴,宋枭竟然觉得他的童年也跟着高大上起来了。
“国王游戏。我扮首相,替你加冕。”奥兹闭上眼睛回答。
这个游戏很囧,宋枭不想回忆。
“那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吗?”
宋枭没有细想过自己的童年,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一直保持吃喝玩乐的状态。但是只要想起了一点,就像成了瘾一样,想要全部。
因为邵沉是日影为他制造的幻象,但奥兹·法恩却是真的。
“你很讨厌别人在你身上施加亚瑟的力量。”
“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游戏是和亚瑟的力量有关?”宋枭的眼睛亮了。
奥兹并没有回答他。
这时候,宋枭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脱离重力的束缚,缓缓地飘了起来。
他的身体舒展开来,而坐在床头的奥兹也悬浮在了空中,以轻松的姿态躺平,他金色的发丝轻漾,而宋枭则来到了他身体的上方,他们就像镜子的两面。
宋枭笑了:“这确实挺好玩啊!”
他们在这个空间里缓慢地旋转,重力对于他们而言不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宋枭甚至分不清楚天地。
但是在宇宙空间里,本来就没有天地之分。
他与奥兹,就像是彼此牵引着的双子星,相互环绕着,想要彼此接近,却又总有距离。
宋枭的发丝溢起,与奥兹的发梢相触,宋枭只觉得彼此的呼吸都变得微妙,仿佛奥兹的手指掠过了他的脸颊,他的眉眼,他的唇缝,甚至于宋枭能隐隐感觉到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掠过他的身体,将轻柔地抱着。
奥兹的双眼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嘴唇微启,宋枭的视线被他的舌尖所吸引,心脏像是被挠过一般。
他想起了那个因为观看露丝比的表演而引起的吻,明明那是带有惩罚性质的,而此刻,宋枭竟然莫名怀念了起来。
“我们小时候经常这么玩吗?”宋枭问。
“嗯。”
“等到我掌握了亚瑟的能力,是不是也能做到?”
“你能做到的会比这多得多。”
宋枭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他们就这样漂浮在房间里,以彼此为轴心旋转。
宋枭知道自己明明在移动,可眼前的奥兹却如同静止一般。
“玩够了吗?”奥兹开口问。
“没有!”
“你肚子不饿吗?”
“我想继续飘着。”
“那你自己飘吧。”
说完,奥兹的身体倾斜,脚尖落在了地上,站立了起来。
他走向门口,而宋枭却是以趴着的姿态悬浮在空中。
“喂!放我下来啊!你都走了,我还飘着做什么!根本不好玩啊!”
下一刻,宋枭就落向地面,那速度简直就是要把鼻子摔歪。
“啊——”宋枭发出惨叫声,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只是稳稳地趴在了地面上。
停顿了两秒之后,宋枭反应了过来,爬起身看向奥兹的背影:“你耍我!”
但是奥兹已经走远了。
此时,在一片星河灿烂之中,仿佛有阴影掠过。
那是星舰“黑色幽灵”。
身着深色长袍的男子左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望向宇宙深处,右手轻轻地摇晃着酒杯。
这时门开了,图利奥如同流星一般冲进来,奔向男子的方向,但却在即将触上对方的瞬间被静止了动作,张开的双臂和期盼的表情逐渐僵硬下来。
“你在生我的气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图利奥的眼中都是渴求。
日影缓缓抬起眼帘:“所以你就跑到第六象限来破坏我的计划?”
“哪里有!”图利奥露出委屈的表情。
“没有吗?”日影扯起了唇角,目光中仿佛含着冷锐的刀刃,“你在风堡的晚宴上差一点杀了宋枭。”
“那个小鬼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在宋家待了那么多年!”
日影缓缓直起背脊,看进图利奥的眼睛里:“像你这种只懂得破坏的人,怎么会享受饲养的乐趣呢?”
他的眼神是慵懒的,却莫名让图利奥感到压迫。
“你勾结奥兹的那三名部下,除了想要得到他的‘星云’之外,更多的是想要借助他们来伤害宋枭,你想要看看我的反应,对吗?”
日影的声音拉得很长,仿佛游走在图利奥的神经之上,要将他所有的思维全部折断。
但图利奥却迎着对方的目光,原本痴恋的表情变得狠厉起来。
“你觉得呢?如果你是我,你最爱的人一直围在另一个人的身边,你会怎么做?”
日影的手指伸了过来,擦过图利奥的脸颊,脸上的表情也从漠然变得温和起来:“也对,以你的心性,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呢?为什么要把奥兹救回宋家?如果你任由巴德或者谢尔比杀了奥兹,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你现在早就带着你的小宠物回去了!”
日影卷起图利奥的发丝,把玩着,垂下眼帘笑了起来:“你还是个亚瑟呢,智商还不如小孩。”
“什么?”
“奥兹没有死,得知消息的温德·法恩一定会派出精锐前来救自己的儿子。宋沛流知道奥兹在宋家避难,也必然会赶回来。我最忌惮的家族的精锐还有我的老对手都来到了同一个星球,我只要炸掉这个星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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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的手指离开图利奥发丝的那一刻,他的发梢被瞬间分解,如同一场微型的磁暴,无数微粒瞬间崩裂开来。
“只是当你带走宋枭的时候,宋沛流和奥兹并没有留在宋家,而是追来了。”
“没办法,奥兹·法恩一直对我有所警惕。我自负地以为他只是个骄傲的少年……但他比我想象中更为老练。这是整个计划里我最大的失误。”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在奥兹·法恩回去第十象限的路上进行截断?把你的小宠物抢回来?”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青苹果虽然很脆,又有着迷人的香气,但始终涩口。不如等到它再成熟一点,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咬下去,甜度和酸度都正对胃口。”
“那么你打算顶着这张脸到什么时候?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是吗?”
那股与图利奥相制衡的力量消失了,他如愿来到了日影的身边,靠上他的肩膀。
日影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的液体,淡淡地开口:“有的时候,把自己装成另一个人,时间久了,反而会不习惯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