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龙脚步停住,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错愕地看向杨福兮。
他他他,他没听错吧?
他好像听到眼前这个没还胸口高的小女娃子在跟他说话,还是用的洋文?
下午好。
很高兴见到你。
杨福兮冲他挤挤眼睛,算是招呼。在了解他的英语水平后,她就只简单说了两句,结果没想到这人还是一副被吓狠的样子。
她不知道,郑小龙的第一反应就是回想起了之前这小女娃子哈哈大笑的场景。
所以,她不是笑他的衣服?而是真真笑他这个人!
石板被太阳晒得烫脚,热气从他脚板心直接窜到了他的脑门,耳根发热。
郑小龙在很小的时候还不显,自从他上初中的时候,他爸郑代强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后,不仅村里的小伙伴羡艳,连住在镇上的同学提到这,都会忍不住说两句:“那你不是东西随便吃?有玩具最先玩?真好啊。”
那时是他初初体验到被周围人热情包围的感觉,很奇妙,很舒畅。
等到他大哥郑大龙去到城里读书后,每个月都要寄他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回来,每到这时,村民们会感叹他大哥有出息,羡慕他爸有个好儿子,他有个好大哥……
郑小龙才明白,小孩的羡慕算什么,要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一起羡慕才是,于是,每到家里一有什么村民没见识过的东西,他都忍不住想要出来显摆一下。
那两句洋文还是他放假回家无聊,从家里收音机广播里学的,没办法,镇上初中没有英语课,倒是听说县里高中有。
郑小龙打扮成熟,但他只是个马上开学的准高中生。
哪成想到今日到杨家湾来,会踢到一个铁板,竟被一个小矮子给笑话了!
他不会讲英语,可还是听得出好歹的,像她说的“下午好”,就跟他在广播里听的一模一样,甚至小女娃稚嫩的嗓音,听在他耳里,更好听更自然。
以至于他没听懂的最后一句话,也没有怀疑她是胡扯。
短短的时间,郑小龙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线团子搅成一团。
他想问她:她小小一个咋还会讲洋文?最后那句是啥意思?
又想到她对着他笑弯腰的时候,现在又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心中忐忑,该不会是在嘲笑他?
杨福兮眼睁睁看着他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出声。
“郑小龙,你这小子在后头踩蚂蚁吗?动作利索点,别又给老子闯什么祸!”前头传来郑代□□躁的催促,竹林下躲着太阳的他转身恰好只看得到郑小龙的身影,看到他儿子傻乎乎站在人家房子前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喊声,刚好解除了郑小龙的燃眉之急,他连忙应了声。
然后在杨福兮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直接一声不吭,撒腿就跑。
杨福兮瞪大眼眸:她的鱼儿呢?她的钩上好大一条鱼儿捏?
她人傻了。
唐照云和杨建华夫妻俩,和村里几个男人女人一起帮着杨德全家的把席后收尾都收拾好,还有各家的碗筷桌凳,还没走的等会儿走的时候就顺带带回家,还有些人家有事,吃完饭就走的,得给人家送回去,好在借的桌凳都是往近处借的,不一会就还完了。
最后还剩下自家的,唐照云看到幺妹还在地坝上,正要让人过来把家里的碗搬回去,她和杨建华还要弄桌子和凳子。
结果幺妹看到她,就跟兔子见到老虎一样,一溜烟就跑进堂屋去了。
唐照云:“……这小女娃子。”
扯着嗓子继续喊人:“二娃,三妹!”
“来了……”
杨家湾另一面,杨定新家。
杨从奇一路上都高高兴兴,他计划等大后天,也就是杨幺妹去李美丽家吃肉那天,一定天一亮就去看热闹。
他之所以那么想看李美丽她家的笑话,除了看不惯平时李美丽总爱在欺负别人后,又反倒自己先哭哭啼啼像被欺负的行为,最关键还是李美丽喜欢缠着他二哥杨从益不放,真是赶都赶不走,有事没事就在他家门口晃。
不过是因为他二哥两个月前好心帮了她一下,哪知她恩将仇报,像牛皮糖一样黏上他二哥了。
呸,不应该说她是牛皮糖,应该是恶心的鼻涕虫!
然而,杨从奇的好心情持续到了家门口之前,就消失了。
杨家湾的房子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比较老旧年龄大的木房子,建筑高,通常有两层三层楼。另一种就是用黄泥和稻草堆的泥巴墙,多是低矮的一层,都是各家分家后才起的屋子,敞亮的砖瓦房住得起的少。
杨定新家就是老旧又空旷的三层木头房,和杨建华家独门独户不一样,杨定新家和两边邻居都共用一堵木强,一家紧挨一家,前面和左右两边都有人,围成了个四四方方的大地坝,这样的大地坝在杨家湾有三四个,每年没少因为晒粮占地盘的事而吵个几回。
杨从奇才迈进大地坝,就发现今儿外边的人有点多,都坐在自家的屋檐下,议论着什么。
他也没在意,反正白天地里要是事儿少,各家都喜欢端着凳子出来一起吹牛聊天,甚至还常有约一起打纸牌的。
然而却有人有意要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住在隔壁的江大妈一边挥着蒲扇打腿上的小飞虫,一边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奇娃吃席回来啦?咋那么晚?”
杨从奇瞬间收敛住了神情,没什么兴致地只回了个:“嗯。”
江大妈像没瞅见他的变化一样,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而是带着笑,语气有些遗憾地感叹道:“那你可回来迟喽。”
下一句话让他脸色大变,她一脸看戏的表情说:“巧哦,你家前脚才把媒人送走,你就回来了。你是没看到,你爹带着一脸喜气,我看啊,再过两天,你家怕是也有好事……”
杨从奇没等她把话说完,嗖嗖地跑进家。
对门的周婆婆见状,远远瞥她一眼:“你跟孩子说这些做啥子?”
又不是不知道奇娃最不愿意媒人上门给他爹相看了。
江大妈不以为意地扇扇子,嘁了一声:“我说不说他不都要晓得,未必等到那人进门那天,还又让奇娃去哪家吃席去?”
左方的杨家强老父亲老母亲在哄着曾孙孙走路,杨家强他爹杨接话:“该找了,家里没个女人,咋个过活?早该找了。”
堂屋坐着的孙媳妇撇嘴:“奇娃都七岁了,以前不找还不是过过来了,现下找有个啥用?”多余的麻烦。
杨家强他爹不跟孙媳妇说话,倒是周婆婆感同身受开口:“少时夫妻老来伴嘛。人的年纪越大,内心就越孤寂,尤其是当儿女都各自成家后。要是身边没个人,连跟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孙媳妇闭嘴了,大湾里的人都晓得周婆婆家的情况,尤其是他们一起住在一个大地坝的,瞧得更清楚。
周婆婆生了两儿两女,老伴去世早,一个人把儿女拉扯长大,嫁出去的嫁出去,娶回来的娶回来。
可两个女儿自从出嫁后就很少回来。一是碍于婆家,不能常回娘家,两个亲家都不太好说话。二是碍于娘家两个厉害的兄弟媳妇,也就是周婆婆的两个儿媳妇,算是一个比一个还泼辣。
自打两个儿媳妇进家门,周婆婆明里暗里都吃了不少苦。
大地坝你接两句我接两句,懒散地说着话。
杨从奇却是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他爹的屋门。
语气十分凶地质问被砰的一声惊到的杨定新:“你说,你是不是要给我娶后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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