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顺他们端着碗慢一步出来,听到自家门口有小孩的哭声,一看幺妹好生生的站着没有事,门外竟站着杨从奇那小男娃子,脸上表情还有点傻?
他们看到杨从奇会有点惊讶,是他在杨家湾挺出名的。
两家的位置算是一左一右,加上家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都是小女娃子,平时也玩不到一起交集很少,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声。
都说他的嘴巴毒得很,骂人的时候都不看对方年龄大小。
某些人就被戳到肺管子了,暗地里说这就是有娘生没娘养,长成了这副没教养的样子。
据说杨从奇他娘是生下他后没多久,人就没了。
有些坏良心的人,就说杨从奇是克母。
话说回来,杨福平问:“幺妹,刚才哪个在哭啊?”
杨福兮鼓鼓腮:“那个李美丽。”
杨福安窜了过来:“哈?李美丽哭啦?”声音带着点小兴奋。
那就不奇怪了,几人想。
看到门槛外的小男娃子,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杨福兮转头跟杨福安煞有其事地讲:“六姐你是对的,李美丽一点都不可爱。她刚还叫我姨,也不看看她多大,我多大!”
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杨福安就下决心要跟幺妹和好,不计较先前她跟五姐的事了,幺妹也不喜欢李美丽呢。只是听完后半句,她的小脸突然皱起,“可,可李美丽就是叫我们姨啊!”
“啊……?”
杨福兮和杨从奇两脸震惊,下一刻齐齐扭头看对方。
前者的眼中有点小心虚,后者则难以置信一脸被背叛的模样。有种前一秒你还和我是一伙的,结果后一秒你就和我对手是一伙了。
杨福顺和杨福勤都像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杨福劳好心出声给幺妹解释:“李美丽她妈也叫杨福芹,跟三姐的名儿是一个读音。”
杨福平跟着点头:“我们祖祖和她祖祖是亲兄弟,论辈我们该叫李美丽她妈堂姐。”
祖祖现在八十几了,在大爷爷杨广山那里养老。。
虽然杨福芹她祖祖不在了,但这门亲戚还是货真价实的。
杨福兮:……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女人鄙夷的声音:“又是你这小子?年轻小小,成天欺负我家美丽。”
看到哭兮兮的李美丽带着杨福芹来了杨从奇也不慌,站在杨建华家高高的台阶上,第一时间没理杨福芹,而是冲着李美丽吐舌头翻白眼做着怪相,一蹦一跳地喊着话:“李美丽,爱哭鬼!李美丽,告状精!李美丽,乞丐婆!略略略~”
摇头晃脑,根本不在怕的。
看得出来他在杨家湾很有威望的样子,话刚一说出来,还在地坝上玩的几个小孩子立马跟着学:“李美丽,爱哭鬼!李美丽,告状精!李美丽,乞丐婆!”
拉着杨福芹的李美丽立马又哭起来了。
正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大人尴尬又无语:“去去去,去边上玩去。”
小孩们被赶到杨德全家的地坝去了。
杨福芹撇开李美丽的手:“哭哭哭,就晓得哭,别人说你都不回嘴,你这个出息!”
“还有你!”她指着杨从奇,一手叉腰:“你的嘴咋就那么贱呢?”
杨从奇嗤笑:“我嘴贱,你眼瞎,李美丽欺负别人的时候你咋没看见?”
杨福芹声音立马加大了:“我家美丽哪里会欺负人!你这小子就会打胡乱说!你没妈,她没教过你,我家美丽可不一样了……”
“呦,是不一样。”杨从奇坐在门槛上翘着脚,有点悠哉悠哉地道:“我是没妈,她也没教过我要去别人家门口要肉吃。”
他一脸羡慕:“要是我学会了这技能,那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大肉?今天到老书记爷爷家去,明天到新书记叔儿家去,至于后天?我想想,丹丹婶儿家好像不错?”
“啧,美滋滋。”
“你们说我妈咋就不在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噗嗤——”
看热闹的村民实在忍不住,实在是这小子太损了,这话说得,句句到点了。
杨福兮看到连杨福顺和杨福勤杨福劳都没憋住,只有杨福平和杨福安年纪小点的,看到大家都笑,就跟着一起笑。
她就立马明白了,其中肯定发生过什么热闹,大人们都知道,年纪大点的孩子也知道。
再一看,杨福芹的脸已经铁青了,竟然比刚才和那个女人吵架时还要难看。
杨福兮不知道,她也还要喊老书记一声爷爷,因为杨福芹是老书记的亲孙女,只不过当年杨福芹做的事,招了家人的嫌,杨家上下的人都不待见她,亲爹杨建勇本很有可能任这届村书记,也因为她的事被搅黄了,结果让新书记杨仁义捡了漏。
新书记杨仁义自然是非常感谢杨福芹的,不过杨福芹就有点尴尬了。
至于杨从奇口中的丹丹婶儿,指的正是周丹丹,杨家湾人人都知道,两人结了仇。
杨福芹和周丹丹,一个村里的本地姑娘,一个从城里来的知青,到头来,在杨家湾里,周丹丹的日子过得倒比杨福芹好多了。
众人就看到杨福芹恼羞成怒地上去抓人,立马上前帮忙拦着。
吵归吵,闹归闹,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几岁的孩子动什么手。
杨从奇早就见色不对跑了,一边往隔壁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爷爷啊,你快来救你孙子啊,有人要打你宝贝孙啊!”
然后在其他人倒吸口气的目光下,直接从杨建华家的地坝跳到了杨德全家的地坝,中间隔着一米多宽的泥沟呢。
杨大山五十多岁,操劳了一上午,弄好了几桌子的菜,累点不算什么,就是热,此时正在杨德全家里喝酒呢,就听见孙子在外面大喊大叫。
他示意几人继续吃,他要出去看看。都是村里人,熟悉得很,也不用如何客气。
刚一走到门口,就看到孙子跑得气喘吁吁,隔壁的杨福芹被人拉住,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他心里大致明白了。
他伸手把孙子拉到身后,一脸问责:“你又招你婶儿啥事了?你婶儿都三十岁的人了,你才七岁一个小子,咋就讨嫌到要人家追着打你呢?”
杨从奇一脸无辜,嘴上却利索很:“我招惹她啥了,我就说了她家李美丽,跑到人家门口要肉吃,人家不给,她还好意思哭哦,哭了不算,还把她妈也拉着过来。”
“爷,你听着觉得好笑不好笑?小的讨肉吃没讨到,还让大的一起来。”
杨大山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好笑什么好笑,再笑人家都要冲过来打你了。
杨福兮跟哥哥姐姐一起端着碗出来看热闹,觉得这男娃子还挺聪明的,没提杨福芹为啥打他这事,而是回到了最开始的起点,也就是李美丽身上。
杨福芹做不到直接跳到对面去,只能隔空呵斥着:“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欺负我家美丽!”
杨从奇对着他爷耸耸肩,一副我已经尽力的模样:“爷,您看,我跟她是说不通了。”
杨福芹怒吼:“你闭嘴!”
“我看你才要闭嘴!”一道比她声音更浑厚更愤怒的声音响起,让人震耳欲聋。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对着杨福芹怒目横眉,脸上不仅仅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还有让人心里发怯的威严。
老书记出来了。
杨广毕是忍不可忍,坐在里面的时候,他都嫌屁股下的板凳烫人。要晓得有这么回事,他也不喝啥子酒了,先前就跟着儿子回家了。
杨福芹这个孙女,害人害己就算了,还如此的蠢笨。没听见杨大山那老头儿说的吗,她一个三十岁的大人,还好意思跟一个七岁小孩计较,真不嫌丢人啊。
不过最丢人的还是他,他杨家子孙的前途竟然悔在了这么一个没半点眼色和脑子的人身上。
喝酒的也暂停了。
郑代强咬牙切齿地拉着想要往前拱的儿子。
真是的,有点眼色好不?人家自己村里的事,你一个外村的还想跑最前面看热闹,儿子你确定哪天走路上的时候不会被人套麻袋了?
村长杨定立也赶紧起来,他开始以为就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所以亲爹出去的时候也没当回事,自从大嫂没了,他这个爹对几个侄子侄女都挺护着的。
哪成想他侄子胆儿那么大,村里小孩都不够他霍霍。
“老书记,消消气,咱先问问,别误会人了。”杨定立刚才也把侄子说的话听到了耳里,这次的事,他多半又也没啥错。
为啥说“又”?是因为他这个侄子调皮归调皮,但聪明仗义,吵嘴打架都有他的理由,大人打他都找不到理。
当然,大人打孩子有时候也不需要理由。
想是这么想,杨定立还是得给老书记一个面子。
他看了眼突然不坑声的杨福芹,转头轻声喊他爹:“爹,你让奇娃给好好说说,这到底咋了?大喜的日子呢。”
一边的杨德全和劳芳都连忙摆手。
办喜事嘛,小孩子闹腾点很正常,热热闹闹的。不过,这大人也跟小孩一起闹起来了,有点罕见。
杨从奇都说烦了,伸手指了隔壁:“李美丽跑到那边去要肉吃,人家不给,她就哭了,还把她妈喊过来了。”
“我都是实话实说,结果她妈听不惯我的话,还要来打我。”
他还委屈着呢!
唐照云在厨房帮着洗碗,只有屋里喝酒的两桌人还在慢吞吞吃,屋外的碗筷都已经收捡进来了,劳芳作为主家,早在听见老书记生气的吼声,就立马出去了。
她就和其他婶子继续洗,一边也不忘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心里还在想杨从奇口中的那边是说哪边,她家今儿虽是吃肉的,但也不能保证别人不能把席上的肉带回家给家人吃吧。
为了避免抢肉的情况出现,每一样肉的数量都是对照着没一桌的人数来的,把自己那份肉带回去给家人吃一点也不稀奇。
只有在堂屋的杨建华安静听着热闹,结果听到了自家身上,他看到男娃子指向自家方向的时候,都有点猝不及防。
老书记抓到了重点,在杨福芹开口前,立马瞪着李美丽:“李美丽你说,你是不是去隔壁要肉吃了!”
早在刚才他就看到杨福芹一个人带着一对儿女来吃席,心中就憋着一股子气了。
哪家像她那样,一个还带两个来的?他的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他家是分了家,杨福芹的爹杨建勇都没来,他是和二儿子和三儿子一起来的,三个人,走的礼算三份。
哪像她一样厚脸皮,送几个鸡蛋,一家三个人来吃肉。
她以为她是谁呀?
主家不说,客人不说,那是人家在心里笑话你呢!
落得了一个贪婪的印象,以后村里看哪个还敢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