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继续吃了没滋没味的一顿,杨福兮觉得自己双眼都发绿了。
火锅,酸菜鱼,炸鸡,辣子鸡……重油重盐重辣爱好者真的要被憋疯了。
下午她继续洗碗加晒包谷芯,剩下的时间她就跟游魂一样在地坝游荡了一天。
中途在堂屋的杨福安看见了,凑过来对杨福平道:“幺妹的脑袋又木愣了。”
到底念着是亲姐妹,没直接说人是傻。
杨福平难得地点头赞同:“脑袋摔到了,还没好呢。”
姐妹俩不约而同都选择忘记上午被人家木脑壳的反击惊到和夸人家木脑壳开窍了的事。
思考完人生的杨福兮一抬头,发现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黑了,周围灰蒙蒙的看不清,偏偏大湾交公粮的人还没回来,外头显得格外寂静,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再看堂屋,昏暗一片,搓包谷的两姐妹不见人影,但厨房传出了声响,也有不怎么明亮的火光透到堂屋。
捂着心脏,刚要往屋里跑,杨福兮一顿,然后动了动耳朵,她好像听见了动静。
肯定是他们交公粮的人回来了!
不得不说,杨福兮此刻的心情是欣喜的。
平时原主的爸妈和那一堆哥姐在家时还不显,可当他们一走,直到天都黑下来了也不见人影,一想到家里只有三姐妹在,最大的不过十岁,是真的有点害怕。
如此,杨福兮也不着急进去了,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越来越嘈杂的声音。
杨建华家建在杨家湾其中一个路口的近处,走杨家湾一般要途径杨国征家,然后顺着下来就是杨建华家了。
大多数人会沿着旁边的竹林往下继续走,那边是大湾中心,人更多,房子更紧凑。另一少数人是要从杨建华家门前路过。
所以杨家湾的人一回来,动静大得让路口的几户人家,想不知道都难。
杨福兮等着,让人失望的是先回来的不是杨建华等人,一群一群的,既是挑担,又是背背篼。里面是空的,心情却是畅快的。
据说今天隔壁的唐家沱有一家因为偷懒,谷子没晒干,被粮站的人赶了出去,偏偏运气不好,在粮站外晒了一天,结果称出来重量不足,最后愣是厚着脸皮向大半个唐家沱的人借了粮才凑够了份量,多亏现在许多村民都是宁愿累点多挑点粮,生怕到了粮站又不够。
而他们杨家湾,交粮就顺利多了。
“杨幺妹,在这儿等你爸妈啊?”
“嗯,是的。”她不认识搭话的大妈,好在大妈着急跟着家人回家,没有停留。
“杨幺妹,你家的饭做好了吗,你爸爸他们就在后头,快到家了哦。”
“在煮呢。”她回应着不知道称谓的好心大叔或大爷,乌漆麻黑的,只看得到黑乎乎的人影。
刚想完,眼前就一亮,杨家湾难得的大户,奢侈地开着手电筒照着走路。
“幺妹。”来人很熟稔地喊人,“你头好没有?听你爸说前两天摔了。”
杨福兮摸摸头:“快好了。”
瘦高瘦高,看着眼熟,关键脸方方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原主爸杨建华的什么亲戚。
还在猜,就看到男人身后跟着一长串特别眼熟的人。
哦,是她的家人回来了。
迎接她的不是家人一天没见面的亲热问候,而是唐照云的呵斥:“你这女娃子,嘴不晓得叫人呢?”
杨福兮:“……”叫啥?
比起叫错人的尴尬,她宁愿被人当做傻蛋。
张了张嘴,一一喊着:“爸,妈,大姐,三姐,二哥,四哥。”
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异样,一副很听妈妈话的模样。
众人:“……”
“哈哈。”杨建友摆摆手,有揭过此事的意思。
“哥,嫂子,我就先回去了,等下还要去大湾接他们母子俩。”
杨建友是分出来单过,头上还有个大哥,和父母一起在大湾中心住。杨建友有一个儿子,媳妇又怀孕,还有两个月就生了,今天过大湾去,一是看两家的孩子,二就是照顾八十几岁的老祖宗吃饭。
和杨建华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他爸杨广山是杨建华亲大伯。
“好,那你抓紧去吧。”
唐照云说完,就往屋里走,杨福平和杨福安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门口,齐齐叫道:“妈!”
又伸着脑袋继续喊:“爸,大姐,三姐,二哥,四哥!”
杨福兮:“……”
“去去去,你们幺妹脑袋没好,你们也摔了吗?”
杨福兮:“……”
唐照云问:“别光闹,饭煮好了没?”
“还有让你们在家搓包谷,包谷搓了多少了?”进屋巡视,检验结果。
杨福平:“羹羹煮好了,就等妈你回来炒菜。”
杨福安:“包谷搓了好多,手都搓痛了。”
唐照云:“还可以,没偷懒。”
来回走了六七个小时的路,又在太阳下等了一天,都属实有些累了,进屋的进屋,收拾的收拾。
杨福兮也没想到只是在外面多等了会,就落了这么个结果。
三姐杨福勤路过她时还丢下一句嫌弃的“傻子”。
杨福兮磨了磨牙齿,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你们眼中的傻子就要逆袭了!
满脸的不忿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罩住,摸摸她的额头和脑瓜子。
杨建华:“屋里头去玩吧幺妹,外面有麻老虎。”
记忆中熟悉的话差点让杨福兮的眼泪水当场落下来,只不过说话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好在昏暗的天掩饰了她发红的眼眶,悄悄咽了口水,轻轻地:“嗯。”
杨建华则捡了背篼,回地坝把她今天光晒没收的包谷芯都装起来,收进上茅厕那屋放着。
没办法,家里就这几间屋子,像是要烧的柴块都一律放茅厕里。
吸了吸鼻子,重新稳住情绪后,杨福兮才大步自然迈进厨房。
一看,除了两个哥看不着人影,几个姐都在厨房。
大姐杨福孝正在刨丝瓜皮,见她进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听你五姐说,我们幺妹今天一个人把包谷芯弄出去晒了,真厉害呀。”
杨福兮被直白的话说得脸红了,不是害羞,而是羞愧。
杨福安蹦了一下,挥着手吸引着注意力:“大姐你看我的手,搓包谷搓的,都红了!”
杨福孝探头,认真看了两眼,然后认同地点头:“我们六妹真勤快,等吃了饭大姐给你洗手。”
听罢,杨福安这才满意地晃着小脑袋。
掏着苦瓜籽的杨福勤嘴里切了声,苦着脸不知道想些什么。
手里拿着两个鸡蛋进来的唐照云催着大家伙的动作。
“五妹儿,灶里可以放柴了。”
“嗯。”坐在灶前的杨福平应了声。
一共炒了两个菜,清炒丝瓜和苦瓜炒蛋。
吃饭的时候,杨福兮默默地把筷子伸向炒丝瓜,像是没看见其他人争先往装苦瓜炒蛋的碗夹菜一样。
直到一双从天而降的筷子突然落入她碗中,唐照云没好气地道:“咋,真傻了?鸡蛋都不晓得吃。”说着帮忙夹了两筷子。
抱着一点希望,想着大家都吃了,味道也许差不到哪里去,杨福兮不吭声地夹起碗里的鸡蛋。
然后……眉毛瞬间成了两条扭曲的毛毛虫,苦瓜还是那个苦瓜,没有变。
“妈,苦瓜清热,您吃。”立马把她夹的苦瓜和蛋给重新夹到了她自己的碗中,才转头夹了小角落里的榨菜,埋头专心干包谷羹羹。
酸酸辣辣,又香又脆,竟是桌上最合她心意的。
她杨福兮爱吃肉不爱吃菜,尤其是苦瓜香菜芹菜折耳根这类带有特殊气味和味道的菜。
“嘿,你这女娃子。”唐照云被气到了。
苦瓜清热,吃了对身体好,为了让孩子们能吃,她可是打了两个鸡蛋在里头,就这小女娃子还挑嘴。
好在另几个大的小的都吃得挺香。
这一个月先是忙着收包谷,后面又收谷子,又是交公粮,大大小小都被折腾得不轻,整个人都黑瘦黑瘦的,每个人身上本就没多少肉,一个夏天还没过完,肉倒先没了。
唐照云轻咳了下,宣布道:“明天赶场买两斤大肥肉回来吃。”
“啊!”
桌上的几张脸都笑了。
杨福兮眼睛也一亮,肥肉瘦肉她都爱!她不挑!
等吃完饭,锅里余火温着的水也惹了,一大锅。
女人们关门,打水在屋里用澡盆擦着洗,男人们就在地坝上随便穿条短裤黑黝黝地冲着洗,反正到了晚上没事也没人会出来,而且快速得很,几分钟就好了。
杨福兮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感觉到头有些痒。
因为额上的伤,导致她剃了一小块发际线,从穿来的那天起,唐照云就按着不让洗头。
她是真受不了了。
白天的时候趁他们不在家,就该洗的,结果太忙没想起。
她感觉伤口已经愈合了,明天一定洗了。
晚上,本该杨建华和唐照云夫妻俩睡楼下,兄弟姐妹七个都睡楼上,两边是用柜子和箱子隔出来的,两张木床,男的睡一边,女的谁一边。
不过这会是大夏天,杨建华搬出几根长板凳,又拿出编的草席,直接在外面地坝上乘凉。
杨福顺和杨福劳兄弟俩也跟着去了。
杨福安爱黏唐照云,洗澡后直接留在一楼了,杨福勤嫌人多热,也和唐照云她们一起睡。
剩下杨福兮三人,好在木床很大,互相之间也用不着挨着了。
杨福兮倒也想跟着出去乘凉,但她很怕黑,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不可描述的东西从暗黑里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姐妹名字从大到小顺序:孝顺,勤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