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公交上学生多工作党也多,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三月份那股子凉气,都变成了闷热。
时不时到站停下的瞬间,人群一拥而下,随之而来的是前门一拥而上。
南宛白这次没那么好运气,可谓是在夹缝中生存。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深黑的眼睛里是一片死气,面如死灰。
好多人。
外面站牌下排队等着上车的人也有很多,车里响起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扫码声。
“叮”个没完。
身后的人推推搡搡,直到车子再次启动,才算是安稳下来。
南宛白百无聊赖地数着马路上不断倒退的树木。
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
城市开展绿化建设,不光树多,花园草坪也多了不少,每隔几米,就能看见修剪好的树。树干上,还涂有白色的漆,看起来整整齐齐的很有排面。
“挤什么啊,别挤了!”一道怒吼声响起。
南宛白思绪一断,目光空洞。
她数到多少来着?好像是三十七?还是四十七?
算了,重头来吧。
车窗擦得并不算干净,估计也没怎么仔细擦就上了路,能看见上面有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勉强能够倒映出车内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一堆。
南宛白的身子随着车子左右摇晃,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继续下去,她觉得自己能变成不倒翁。
抓着黄色拉手的手,已经开始酸疼僵硬。
恰在此时,后面有人撞在南宛白身上,她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手撑在车窗旁边的留白处,才不至于摔倒。
“对不起啊。”有人跟她道歉。
南宛白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穿西装的男人,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公交车上,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一般都不会太计较。
直到南宛白第三次被撞到。
她手腕长时间拉扯疼得要命,继续装作无事,说不定又要有第四次第五次。
南宛白艰难地往旁边移动,目光沉冷,余光忽地发现西装男跟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眼眸微抬和对方视线撞上。
西装男避也不避,直直看着她。
南宛白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真的蠢。
偏偏她是个社恐人士,要她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开口发言斥责对方的行径,显然不太可能。更不要说,对方完全可以解释为“不小心”。
争辩解释这种事,南宛白不擅长。
不然也不会任由学校谣言传得那么离谱。
好烦,她只是想数一数从家到学校路上有多少棵树,怎么就这么难。
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南宛白侧头。
她也直直看着对方。
只不过她脸上表情并不愉快就是了,就差写着“弄死你”三个大字。
南宛白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长相,不笑时更是难以让人接近,一身阴郁气质。
撞!
再撞一个姑奶奶看看!
内心仿佛有一匹凶狠的恶狼,冲着对方露出尖利的牙齿,随时有可能扑上去撕咬,制止那恶劣不道德的行为。
对方露出错愕尴尬的表情,坚持不住先别过了头。
南宛白暗暗咬牙,听到熟悉的报站声,随着人群冲下车。
她松了口气。
有点吓人,万一对方恼羞成怒反咬一口,亦或者又冲过来,可怎么办。
连和人说话交流都会紧张的自己,空有一颗勇敢的心,有个毛用啊!
南宛白一边往学校里走,一边调整呼吸,两只手揣在外套兜里,把内里的布料一通抓拉扯拽。
这算是她的一个小习惯,不安时,会用手不停的扯衣服兜里的布料。
也正因如此,她从来不穿没兜的衣服。
不然手没地方放,浑身都不自在。
没兜的衣服,和果奔有什么区别!
突然,有人在南宛白肩上拍了一下,内心的孤狼顿时炸毛。
她僵硬地抬头看去,发现是昨天在公交车上折磨她许久的黄毛社会哥。
这年头,不良少年都会准时准点来上学了吗?按照这时间,估计到班级还有剩余呢。
“同学,你有没有吃早饭啊,我一直在门口等你来着。”黄毛社会哥腼腆地笑了笑。
南宛白望着他不知是风吹红的脸,还是怎么红的脸,沉默了。
特喵的,居然是堵她的!
经验告诉南宛白,这种不安分的小火苗,就应该掐死在摇篮里。
给人希望又让希望落空,才是对社会哥最大的失礼。
于是乎,南宛白板着脸看向社会哥,幽幽道:“不要做这种事。”
“很无聊是吧?”社会哥接道。
南宛白:“???”
紧接着,社会哥又道:“我知道,你是校花,追你的人多,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追你。”
南宛白:“……”
这我怎么接?
好在,社会哥是个能自说自话的,不需要她说什么。
“你现在是要去上课吧?快去吧。”
嗯,还是个废话文学社会哥。
不上课干什么,混江湖吗?
既然对方都说了,南宛白便直接抬腿往前走。
社会哥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他体格大,也显眼,没走几步就被抓穿校服的教导主任叫住。
“梁宇,说多少次了,校服能不能穿好,你这穿的什么?你二流子来逛街吗?”
“还有,昨天你是不是在食堂抽烟了……”
社会哥被训的时候,南宛白已经走进了教学楼。
她脚步忽地一顿,脸色阴沉。
不少人都看到校花被人“纠缠”,此时再看她的表情,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触霉头。
下一秒,南宛白沉着脸走进班级。
后悔了,就算打不过,下车前踩一脚那个垃圾也好啊!
自己瞪他的时候表情够不够凶?
要是能重来……
算了,别重来了。
南宛白顶着张死人脸表情走到自己的座位,真心觉得,这日子不过也罢。
“三班梁宇在追校花,我亲眼看到的,校花全程没好脸色,也不知道这次的能撑多久……”
一个男生嚷嚷着走进教室,和其他人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描绘的那叫一个生动形象。
有人朝他挤了挤眼。
校花现在也没什么好脸色,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
男生被这一眼瞟得凉飕飕的,梗着脖子熄火了。
“后来呢,怎么样了?”他后面跟着走进来几个男生,都是后排常客,无所畏惧,大咧咧的聊着天。
一边是敬而远之的校花,一边是牛逼哄哄的学渣,男生进退两难,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发出声音。
前桌的夏芝芝回头看了看南宛白,小声道:“都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南宛白目光落在女生脸上,对方扬起一个称得上温柔和煦的笑容,平易近人。
看看,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
夏芝芝性格很好,是班里为数不多愿意和南宛白主动搭话的人。
南宛白“嗯”了一声,轻道:“我没事,谢谢。”
夏芝芝攥了攥拳头,左右看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那些男生都听解西池的……”
南宛白听懂了。
解西池同学,苦了你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发小洗白一下,想了想,开口道:“他不会让人这样说的。”
随和不是校草的人设吗?不要崩得这么快啊!
话落,夏芝芝看南宛白的眼神变了,像是在看背着炸//药//包去炸碉堡的勇士。
“这句话翻译过来是不是就是,他不敢动你?”
南宛白:“……?”
少女,你究竟脑补了什么?
夏芝芝见南宛白不吭声,又道:“学校里和解西池冷脸的,估计也就你了,大家都在猜,你是不是背后有人呢。”
“我还听说,高三的都被你给拒了,你真的好厉害啊!”
南宛白:“……”
谢谢,真没有,非要说有的话,那人貌似就是你们口中的解西池。
不厉害,一点也不厉害,少女,收起你对我的一百八十层滤镜。
初中时,解西池还解决过追她的不良少年呢,当然了,方式很友善。
南宛白习惯了被误解,她天生一张臭脸,发呆时都会被人当成冷脸,但牵扯到解西池,总归不太好。
所以当解西池出现时,南宛白破天荒的叫住了他。
“解西池。”
少年站在过道,身上的蓝白校服外套敞着,眼睛半睁,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声音带点哑,“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