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无奈的打斗(二)



这一招来源于看守所,专打腹部最柔软的部位,被击中以后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又不会留下伤痕,很多强硬的汉子进了看守所都在胃锤下吃过大亏。包强成天想操社会,其本质上还是个学生,没有经历过血腥场面以及痛苦搏斗,感到小腹如被一柄铁锤连续击打两次,五官疼得挤在一起,抱着肚子坐在地上,眼泪鼻涕齐出。

两拳打倒包强,侯海洋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与齐燕玲擦身而过时,他叮嘱了一句:“这伙人是货真价实的流氓,你最近别到校外去。”

齐燕玲一颗心扑通通跳动得厉害,她甚至没有说谢谢,从倒地呻吟的包强身边飞快地跑过去。

她走到理科班教室,将刘沪从教室里叫了出来。

“这些人没完没了,燕玲,怎么办,怎么办?”刘沪胆子比齐燕玲要小得多,听完事情经过,被吓得不知所措。

齐燕玲渐渐镇定了下来,道:“等会儿把孔宪彬他们叫到小操场,我们商量对策。”

刘沪想到那伙地痞手中寒光闪闪的砍刀就不寒而栗,她不太愿意孔宪彬牵涉此事,可是不帮助齐燕玲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说不过去,她暗藏着忧郁回到理科班教室,找到了孔宪彬等人。

孔宪彬、田峰、蔡钳工、齐燕玲、刘沪齐聚小操场。他们五人从323厂来到茂东一中,又一起读复读班,关系紧密,被外人称为“五人帮”,齐燕玲被社会青年纠缠,几个男生自然生出同仇敌忾之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包强欺人太甚,我们只有和他们打一架,否则别人会说我们323厂的男人没有血性。”孔宪彬对上一次在商店的怯懦行为深感后悔,这一次他要坚决反击。

田峰自告奋勇地道:“包强后来扬言,说是今天晚上要带人收拾侯海洋,还要将齐燕玲带走。他有可能是说的真话,我们得防着点。我先到外面侦察,如果那伙人真的在外面,就要做好打架准备。侯海洋是练家子,我们找他帮忙,胜算更大些。”

孔宪彬道:“先看看情况再说,他愿意帮忙最好,如果他不愿意出手,就得靠我们自己。大家把短棍带到教室,放在抽屉里藏好。”

男生们真要打架,刘沪恐惧得说不出话。齐燕玲也打起退堂鼓,反而劝道:“这一伙人都是亡命徒,我们不值得和他们拼命,我想去报告老师,让学校出面解决。”

孔宪彬道:“洪平被砍了一刀,校方连个屁都没有放,解决问题还得靠自己。”他看见女朋友刘沪害怕得脸色苍白、牙齿发颤,道:“齐燕玲和刘沪最近少到校外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男人。”

刘沪陪着齐燕玲回到寝室,她们站在三楼走道最黑暗的角落,俯视下方。教学楼灯光明亮,光线射出,将地面照亮。在稍远的围墙处,高大香樟有着巍峨树影,沉默而严肃。

田峰贴着黑暗的墙根朝外走,鬼鬼祟祟恰如一只机灵的田鼠,沿着围墙走到了正大门,在北桥头时看到南桥头边上有六个人。五个人一溜并排坐在桥头,包强在五人面前走来走去,不停地吸烟。田峰不敢露面,躲在北桥头的阴影里,观察着南桥头的情况。

刘建厂瞧着包强的狼狈样子,语带不屑地道:“包强,你约不出来人,还被学派打了。我看你在学校混得不怎么样,平时吹牛吹破天。”学派是社会青年对于学生的轻蔑称呼,社会人被学派胖揍一顿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包强将烟屁股扔到地上,又用脚踩熄,道:“建哥,他们几个人打我一个,特别是有个叫侯海洋的人,出手最狠。他数学只考九分,哪里算是学派,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跑到复读班来读书。他还自称是齐燕玲的男朋友,让你以后别来烦他,来一次就打一次。”事情搞砸,还被人揍了一顿,包强再不敢吹牛,老老实实讲了挨揍经过,顺便添油加醋地增加了一人大战侯海洋和孔宪彬等人的情节。

刘建厂道:“侯海洋晚上住在哪里?”
包强道:“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教室。这个崽儿是个闷头蛇,平时话很少,和我住一个寝室,我没有听他说过几句话。”

刘建厂道:“不叫的狗才咬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才做大事。我就想问你一句,你以后还是和他一个寝室,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敢不敢打?”

侯海洋如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让包强心生阴影,嘴里犹不肯服输,道:“我是不小心被他偷袭,真要扯开架式打,谁怕他?一个寝室又怎么样,晚上趁他睡熟,几刀子捅死他。”

包强的话语中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怯意,刘建厂嘿嘿笑道:“刚才还说几个人打你一个,现在怎么变成偷袭了。鸭子死了嘴壳子硬,既然侯海洋要挑衅,今天晚上就干他。要想扬名立万,闯出名气,绝对不能让一个学派骑在头上。”

几人商量好,等到熄灯时摸进学校,要给侯海洋一个深刻教训。

正欲行动时,街上开过一辆警车,警灯闪烁,接着又开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刘建厂看着不断开过的警车,心一下就悬了起来,道:“今天撞了鬼,这么多警车在外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猜疑时,手机响了起来。刘建厂拿着手机来到一边,道:“胡哥,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们几兄弟都在,一会儿就过来。”放下手机,他对几人道:“胡哥有事要找人帮忙,我们去一趟。今天便宜了侯海洋,改天收拾他。”

包强听说不进校打侯海洋,暗自松了一口气。想着胡哥要找人帮忙,他就要参加胡哥的行动,不觉肾上腺素分泌加速,既紧张又兴奋,一颗心似乎要蹦出来一般。

几个人拦下两辆出租车,朝着火车站方向奔去。

田峰在阴影里躲了一会儿,偷偷来到南桥头,这时又见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驶过,他确信包强等人已经离开,这才溜回东侧门。

孔宪彬站在小树林边上不停地来回走动,与包强团伙打架是在情绪激动时作出的决定,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这个决定太草率了,说不定会让几人惹上大麻烦,渐渐开始烦躁不安。

蔡钳工人如其名,是个干实事的家伙。他如变魔术一般找了一把小铁锤和十几根铁钉,在小树林里一阵敲打,短木棒上被钉上十几根铁钉。铁钉露在木棒外约有五毫米,就和狼牙棒一样,若是打在人身上,杀伤力远超单纯的木棍。蔡钳工得意地拿着简易狼牙棒在空中挥了挥,想象着木棒打在对手身上的畅快感。

见到田峰身影,孔宪彬赶紧上前,道:“你看到什么情况?”

田峰严肃地道:“包强没有说假话,南桥头确实坐了几个人,后来开过来几辆警车,他们就走了。”

孔宪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将烟头踩灭,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把侯海洋找过来,大家一起商量。”

等了一会儿,香樟树林里出现两个移动的红点,红点到近处,变成两个瘦高身影。与蔡、田两人会合后,侯海洋明确表态:“我不赞成与包强等人打架,不值得。”

蔡钳工手握狼牙棒,反驳道:“难道就让他们骑在头上拉屎,任由他们宰割,我们不愿意当亡国奴。”

侯海洋道:“打架之前得想后果。他们随身带着刀,要想和他们打架就得用武器,棍棒、刀枪总得用一样,这样极容易打出问题。出了问题,杂皮一跑了之,屁事没有,学生怎么办,难道一跑了之不参加高考了?如果能够承受不参加高考的恶果,完全可以大打一场。”

经过东城分局的轮番考验,又熬过看守所艰难的100天,他犹如涅槃之凤凰,思考问题明显比同龄人周全,一席话,浇灭了三人的战斗热情。

侯海洋反对打架,孔宪彬暗自卸下隐在心里的重担,道:“侯兄今天仗义出手,我们323厂的人都非常感谢。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我们不适宜打群架。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如果再遇到社会混混骚扰,是反抗还是忍受?”

侯海洋道:“这得看具体情况来定。我的想法是最好不要主动打架,但是要有必要的自保手段,迫不得已打起来就必须打赢,而且不能吃官司。”他指着蔡钳工手上的狼牙棒,道:“你这种兵器绝对不能用,如果随手拿起一根普通的木棒打伤了人,和用带铁钉木棒打伤人,从性质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想进看守所,就把这根棒子留着。”

蔡钳工知道侯海洋所说有理,他万分不舍都挥动着狼牙棒,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古代人多潇洒,能快意恩仇,我们太苦逼,被人欺负了,还得在复读班熬着。”

侯海洋平时像一个独身侠,独来独往,很少与寝室同学接触,与蔡钳工就是点头之交,今天是第一次面对面聊天,听到两句岳飞的《满江红》,不由得对粗中带着细的蔡钳工心生好感,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哪里有快意恩仇的地方。在复读班就得当缩头乌龟,把学习搞好才是王道。迫不得已才防守反击,目的还是获得良好的学习环境。”

孔宪彬道:“我的想法和侯海洋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他们敢跑到学校来打人,就一起跟他们干。”

侯海洋道:“洪平被这伙人砍过,他现在还敢留在一中的复读班,说明此人有血性,可以主动与他联系,有什么事多一个帮手,打群架时人多总要占上风。而且茂东自古就有法不责众的传统,若是真打起群架,我们全体指认罪魁祸首是逞强霸道的包强,他将吃不了兜着走,我们的责任就要轻得多。”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侯海洋舍不得过多浪费宝贵的时间,道:“已经上课了,我要回教室了。我有个建议,大家要牢牢记住派出所和保卫科的电话,刘建厂那伙人敢到学校,我们在应战的同时,还得有专人专门躲在旁边打电话。”

孔宪彬道:“这事就交给你田鼠,见势不对,你赶紧去打电话。”

谈完之后,侯海洋最先回教室。孔宪彬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回教室。
孔宪彬正在楼梯上,就被等待多时的女友拦下。刘沪满面愁容,道:“你跟我到小林子去,有话给你讲。”孔宪彬道:“齐燕玲在哪?”刘沪道:“她在寝室里没有出来,你别光想着别人,也得为我们自己考虑。”

来到小树林,刘沪开口说话时声带哭腔:“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你不能去打架,打出了事,我怎么办?我看见你和九分在一起,他是不是要帮你们打架?这个人经历肯定很复杂,看上去就像个黑社会,你别跟他混在一起。”

在黑夜中,孔宪彬把刘沪抱在怀里,上下左右亲吻了一阵,道:“侯海洋是路见不平才帮助齐燕玲,怎么会是黑社会?刚才他劝我们不要去打架。”

刘沪仔细问了侯海洋说的话,感叹道:“我就觉得侯海洋不简单,他有头脑,懂得保护自己,只有你、田鼠和蔡钳工傻乎乎的。”

女人心是海底针,她和齐燕玲是闺蜜,闺蜜无论关系再铁也比不上拥有肌肤之亲的亲密恋人,听闻孔宪彬要打架,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担心。一颗石头落地以后,依在男友怀里,沉浸在甜蜜的亲吻之中。

“手别进去,好像那边有人。”

“哪里有人?是风吹树动,你眼花了。”

“嗯,轻点。”

“沪沪,我爱你。”

“彬彬,我也爱你。”

两个年轻男女身心沉浸在爱河里,融入到周边景物之中,远处教室的灯光、刮过树梢的轻风,都成为爱情的背景。

齐燕玲独自在寝室里,脑海里总是回闪着侯海洋打架时的剽悍身影。在晚自习即将结束时,她来到走道前,趴在栏杆朝教室张望。教室灯火通明,寝室灯光暗淡,由暗处往明处看,教室情况一清二楚。

终于,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同学们陆续从教室出来,大部分回寝室,少部门到小操场运动。她来到教室,侯海洋果然还没有离开。

齐燕玲走到侯海洋桌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侯海洋抬起头来,迎面见到一双闪闪发亮的漂亮眼睛。

“谢谢你,侯海洋。”

“别客气。”

齐燕玲指着侯海洋身旁的空位,道:“我能坐下来说话吗?”

侯海洋合上地理书,道:“当然可以。”

齐燕玲在寝室时有很多感谢的话,面对侯海洋时,满肚子的话仿佛被堵住,不知从何说起。她不说话,两人就显得颇为尴尬,问道:“你以前经常打架吗?这么厉害。”看着侯海洋略显惊讶的神情,她自嘲地笑了起来,道:“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问得很蠢?”

侯海洋专注于学习,甚少留意班上的人和事,此时与齐燕玲面对面坐在一起,这才第一次打量寝室同学经常评论的班花。如果用花来比喻,齐燕玲属于那种热情奔放又摇曳多姿的三角梅,让人赏心悦目。他将目光移向教室黑板方向,道:“我打过很多架,有时是为了无谓的意气,有时是为了反抗,但是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弱者。”

齐燕玲马上挑了一个漏洞,道:“那有缘有故就要欺负弱者吗?”

侯海洋道:“有时为了生存不得已为之。”

读高中以来,齐燕玲疯狂地迷上了金庸的小说,最喜欢的人物就是大侠乔峰,侯海洋无论从身高体形到谈吐都与她心目中的乔峰接近,她好奇地问:“难道你经历过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

侯海洋没有直接回答,道:“包强其实外强中干,现在还没有变成真正的流氓,但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伙人是真流氓,你不要大意,平时不要单独外出。”

齐燕玲想起他在包强面前说的话,道:“你说过我是你的朋友,有你这种大侠做朋友,我不怕那些流氓。”这一番话脱口而出,说完以后,脸上飞快地升起红晕,显了些小女儿态。

侯海洋道:“快熄灯了,我们走吧,等会儿看不见路。”

齐燕玲看了看手表,赶紧站起来,道:“这么快就要熄灯了。学校管得太死板,不给同学刻苦攻读的条件。”

此语深合侯海洋心意,道:“这个规定确实缺乏灵活性,教室熄灯时间应该延长到十二点半。”

走到教室门口,齐燕玲在与侯海洋拉开距离前,道:“你和包强住在一间寝室,要小心点,防着他报复。”

侯海洋道:“我不想惹事,不惹事不等于怕事,包强是一个纸老虎,今天被教训一顿,以后绝对不敢在我面前啰唆。恶人就得恶人磨,否则他们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刚走下教学楼,教室灯光便灭掉,夜风袭来,齐燕玲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心跳加速,脉搏加快,暗自想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在侯海洋面前说话随随便便,如果被他误会了怎么办?”

她又想起侯海洋对包强的藐视,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商店发生的事情,两相比较,侯海洋更显得英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