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腾能够冒充高官诈骗,掩饰功夫自然相当了得,娓娓地道:“昨天的事是必须要这样办的,管着这个号,天天吃喝拉撒这么多事,不立规矩怎么行,你是当过老大的人,你说是不是?”
赵老粗点头道:“是。”
鲍腾接着道:“立了规矩不执行就是白搭,你说是不是?”
看着赵老粗点头,继续道:“206是文明号,你按着规矩来,自然没事,不按规矩来办,不仅是我不容,大家都不容。”
赵老粗听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敢情鲍腾这头老狐狸根本就是在绕圈子,他压着怒火,道:“我是守规矩的,绝对不会乱说乱动,还得老大照顾。”
“号里讲究人性化管理,争取每个人都要有手纸,洗澡要有香皂,生病要有药片,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要花钱。我是劳碌命,原以为到了看守所要轻松一些,谁想到还是给大家当管家。真想什么事都不做,可是李所长又死活不答应。你是铁州老大,肯定身家不菲,花点小钱到看守所上账应该是九牛一毛,不,是万牛一毛,什么时候到看守所上账,让兄弟们沾点光。”鲍腾说到这里,身体稍向后仰,目光炯炯地盯着赵老粗。
凭着经济实力来说,在看守所上账确实是万牛一毛,赵老粗尴尬地搓着手,道:“这点钱倒没问题,只是谁都不知道我在‘岭西一看’,没有办法送过来。”
鲍腾面容一整,摆出公事公办的扑克脸,为难地道:“在我们这个号里,穷人最多,难道还要一贫如洗的人来补贴铁州老大,过分了吧?为什么大家都能上账,你神通广大,连这点屁事都办不了?”
他这句话声音有意放大,号里人都能听得见。
赵老粗有一种在众人面前被脱掉衣服的感觉,头上汗水冒了出来,道:“秦琼卖马,杨志卖刀,都是走背运的时候,老大行个方便,以后肯定要重谢。”
鲍腾不为所动,道:“给你行个方便,谁又给我行方便?你守着规矩,慢慢熬日子吧。”
几句话谈完,赵老粗明白自己白费了口舌,只得乖乖地回去收拾被褥。他的被褥是全好最烂的,一个大洞连着又一个大洞,如此摆明了欺负人,让他好不郁闷。
这些年来,手下的兄弟还是做了好几条血案。虽然这些血案并非自己授意,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作为龙头老大,若是下面兄弟伙不耿直,把事情朝身上推,自己还真说不清楚,警方显然认为自己要为一系列案件负责,否则也不会异地关押。
赵老粗想起这些事,心急如焚,可是被关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岭西一看”,以前积攒的人脉和金钱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西端传来一阵“当、当”响声,鲍腾、师爷等老号脸色变了,屏住呼吸,凝神细听。侯海洋等信号不理解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莫名其妙地望着神情沉重的老号。
“当、当、当”的敲击声不断,每一下都击打在老号的神经上面。侯海洋问韩勇:“他们在敲什么?”韩勇脸色变得格外苍白,道:“今天又有人要吃花生米。”
监舍只有二十来平方米,此时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赵老粗以前只是进过县级看守所,没有遇到执行死刑之事,脸露出惊讶之色,道:“怎么,要枪毙人,你们怎么知道?”
旁边陈财富没有理睬赵老粗的发问,抬头望着天花板,眼泪哗哗。
又是几下“当当”声响,侯海洋忍不住,欠了欠身,问鲍腾道:“老大,他们在砸什么?”
鲍腾神色黯淡,隔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敲脚镣的声音。手铐和脚镣不同,手铐有钥匙,脚镣是用铆钉铆接。戴的时候套在脖子上,中间扣眼里穿过一根铁铆钉,用铁锤子将铆钉砸扁,脚镣就被锁死了。平时走路就要发出哗哗的声音。”他看着满屋的光头汉子,道:“屋里这群人至少要有好几人戴脚镣,唉。”
鲍腾道:“脚镣没有锁,要上刑场时,就得将铆钉砸开,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刚才的当当声,就是砸铆钉的声音。你们年轻人没有见过这些,不知道死镣的厉害,我以前照看过死号,算得见识过。”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似乎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