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那片房梁处终于停了掉瓦片,李维桢也恢复神智踉踉跄跄爬了起来。
见他背影透出一股凄凉,文舒窈心里一软,暂时不再计较对方掐自己这件事,毕竟霉运这事,若被有心人发现,他定然不会好过,想到此,她沉声继续开口:“王爷何不试试,若没有效果,到那时再杀我也不迟。”
“留出时间让汝逃跑?”接连几次事故,李维桢眸中蓄满愤怒,心底更是腾起一股烦躁,一甩手背过身去,冷言:“本王遍寻天下名士都无解决之法,就凭尔一届小女娘?”
他说这话,文舒窈就不乐意听了:“既然王爷愿意遍寻天下名士来解决这个麻烦,那何不给我一个机会?”
“汝要做何?”李维桢侧头瞥了一眼地上之人,狭长双眸满是审视,半晌后长袖一甩,大步从文舒窈身侧离开,坐回案几前。
“由我负责王爷的一日三餐。”这句说得斩钉截铁,不显丝毫慌乱。
烛火葳蕤,将两人身影映射在墙壁上,也照着文舒窈面上那份不卑不亢,此景让李维桢心中微微一动,他缓缓将视线移向海碗内,一个个馄饨圆润饱满窝在各类小料内,轻嗅一下能闻到浓厚肉香,他举起筷子夹起一颗馄饨送至嘴内,肉馅紧致瓷实,鲜味中和着汤中肉腥味——不得不说,这份做菜手艺比得过很多御厨。
李维桢:尝到美味,幸运值+1,好运值+3
李维桢:好运值-999+,霉运值+999+
提示音在识海中响起,文舒窈视线挪到对方头顶上,心里估摸着,一份膳食加三点好运值,保守得三个月以上才能见到成效,少说得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将霉运彻底消除。
“汝想要什么。”
没等文舒窈心算完毕,疑问之声再次传来,不过这次能明显听出对方语气开始放松。
文舒窈心中一喜,心觉有希望,急忙说:“待王爷霉运消除,放我跟春桃离开。”
看来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离开,李维桢心中一沉,那股烦躁感越演越热,他扔下筷子,站起身来踱步到窗边。
对方这番举动,令文舒窈心中疑惑不断,左思右想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见对方侧脸表情,似乎在犹豫……文舒窈略微思索一番后又补上一句:“王爷放心,我会确定王爷彻底没有霉运后再离开……不过这饭钱,王爷可以看着给点。”
还没等文舒窈等来回复,一阵狂风袭来吹开窗户,大雨像是倒灌一般浇了李维桢一个透心凉,他气急败坏喊了一声“淮生”。
“噗嗤。”这次,文舒窈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这应该是又走出了符咒保护区域。
“下去。”
一声呵斥传来,让笑声戛然而止。
文舒窈拼命将笑意憋回去,还想安慰他几句,但不知何时进房的淮生已拦在她面前,她瞧着淮生那张死鱼眼,又瞥向李维桢怒颜,手情不自禁摸向脖颈,文舒窈想着先退下,有事下次再说,王爷也是要面子的,要换做别人可能就直接拖出斩了。
出了房,一队士兵撑着伞将她送回小院,一直看她进房后散去几个,只剩下两个守夜。
进房反手关上门,松懈下来的文舒窈才觉得自己脚抖得厉害,虽然后续发生的事让她暂时忘了恐惧,但此刻那窒息感又涌上心头——是她之前太天真,简单将此次之旅定义为cosplay之旅,想着只要好好饰演好文舒窈这个角色便好。但她除了好运这个金手指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方才生死关头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死去,可能就永远回不去现代。想到此,文舒窈鼻头一酸。
“呜……”
房内传来一声抽泣声,文舒窈一愣,寻思着她好像还没哭出声呢。
“呜呜呜。”
哭泣声再次传来,这次文舒窈肯定确定不是她在哭,她端过桌上烛灯,朝里屋搜寻一阵,发现床背后有个被褥裹成的球,抽泣声就是从里面发出。
“春桃,是你吗?”文舒窈状着胆子上前拉住被褥,轻声询问几声,抽泣声戛然而止,春桃慌张地从被褥里钻出来。
“娘子,奴婢、奴婢只是……”春桃眼角泪水还未擦干,语无伦次想解释什么。
“春桃,别害怕。”
想想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文舒窈能理解春桃为什么哭,她拾起被褥挪到床铺上,又转身拉住春桃,一只手轻轻拍着她肩膀:“有你家娘子在呢,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
哪料这话一出口,对方眼泪夺眶而出。
见春桃如此,文舒窈心中并不好受,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过春桃眼角下泪珠,又抬手摸向对方脑袋:“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哭完就好受多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春桃诚惶诚恐地又想跪下,早已察觉她想法的文舒窈一把手将其扯住,装作不满道:“对着我跪什么!”
“娘子……”春桃垂着头,眸中晦暗一片。
见小丫头这样,文舒窈换上轻快语气,拉着春桃往床榻而去:“春桃,明早我给你做烩面如何,然后中午咱们吃清淡点,晚上我给你做红烧肉吃。哦不对,我该说的让你听得懂,嗯应该这样说,明早早膳是馎饦……好像是这个名字。待午时我们炒些素菜吃,晚膳吃红烧肉配米饭好不好。哎?不对不对,这样说好像也有问题。”
瞧着自家娘子这副自话自说的模样,让春桃心中一松,破涕而笑:“娘子,奴婢能听懂。”
“不愧是春桃,”见春桃心情转好,文舒窈心底松了一口气:“我们早些安寝,明早你可得帮我。”说罢拉着春桃上榻休息。
春桃再未多言,乖乖服侍着文舒窈就寝。
夜深月上梢头,房内一盏昏暗烛光忽明忽闪,春桃已睡熟,文舒窈偷摸摸下床榻,走到案几前靠着烛光开始誊抄菜谱——把能想到的菜品都写下来,以后挨个做给李维桢吃。
而另一边,李维桢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借着烛光打量着右手,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不卑不亢的面庞,那股烦躁一直萦绕在心间,久久都未散去,他不知这烦躁从何而来,只知道这股烦躁正在他胸腔中横冲直撞,他阻挡不住。片刻后,他握拳砸在床榻上,左手抚上眉心——这种感觉真令人不悦。
一夜,两人各怀心事,皆难以安眠。
一大早,门外一片嘈杂声,吵得文舒窈根本睡不着,吵得她火气增增涌上嗓子眼。
“娘子,王爷派人来问,早膳何时好。”
瞧着怎么也不愿意起床的文舒窈,春桃面色柔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趴到榻前轻声询问着。
脑袋被这句给震得嗡嗡作响,文舒窈才记起昨晚干的事,欲哭无泪一脚踢开被子,一骨碌坐起身来,看着外面天色才蒙蒙亮,她更想哭,早知道李维桢这么早就起,当时就只说午膳跟晚膳了。
不过当她进厨房,看到房内已经摆放有序的各类鲜蔬肉类时,文舒窈这才回过神来,那李维桢这意思就是答应昨天那件事了?!悟到此,文舒窈一扫起床气,觉得未来又充满生机——冲啊!消灭李维桢霉运,然后带着春桃去赚大钱。
打起精神后,文舒窈嘱托春桃去洗一筐萝卜,她则挑出一块羊腿肉切成薄片,再切些葱姜蒜备用,起锅烧油,先将羊肉并葱姜蒜炒香,加入调味后,又填上土豆粒,等到香味炒出来全部盛出来装进海碗内。接着她往锅里添水,等着水一开将昨晚切好的面皮全部下进去,盖上锅盖焖著一会,添上三四次清水后,舀掉多余的面汤,将炒好的臊子一股脑全倒进面汤中,搅匀后再下进去几片苋菜,等苋菜烫熟,她拿过大铁勺开始分装进海碗中。
算了算时间,应该没让李维桢等多久。
“早膳做好啦。”
将送往李维桢处的烩面放进食盒中,文舒窈递给前来催促的士兵,却被对方告知得亲自送去给王爷。她只得匆匆垫吧几口,并嘱咐春桃先吃,吃完再洗萝卜。
这时雾色渐渐散去,只余远方一片依旧笼罩在一层薄雾中,不过没过多久,底层渐渐投出一片金光,待它上升一点后,周围云彩被染成一片橘色。廊桥蜿蜒曲折绕着一汪水池,那朝霞像是跌落进池塘内,化成一支支摇曳葳蕤的荷花,这是昨晚文舒窈并未注意到的,如今一瞧,脑袋里立马想到几样佳肴来,荷叶鸡,莲子羹,红汤糯米藕片,特别是这莲藕,清炒干煸,红烧卤烤都行……
只不过文舒窈还未想多少,就见前方书房门口乌拉拉跪着一帮人,各个颓废面上难掩绝望。
秉着不生事不参合的想法,文舒窈垂下头紧跟接引士兵。
“王爷,早膳已到。”
那士兵刚通传完,房里就扔出来一本案卷,砸到跪在最前方那人额上,那人捂着脑袋不敢吭声,周围之人皆是恐慌万状,随后从房内传来一声疑问:“前年黄河洪涝,上报称漂溺1800多户,诸县凡损八千七百四十五顷,如今这账本上却只记着共用灾银八万五千两。本王怎么记得,当时共拨下去三百五十万一千七百八十两!”
里面沉声问话,丝毫听不出怒意,但正是这种语气,更让人毛骨悚然。
只听那声顿了顿,接着腔调陡然变高:“本王倒要问问尔等,剩下那几百万两白银都哪儿去了!”
“下官、下官不知……”
“下官不清楚呐~”
那些跪着之人都是惊弦之鸟,此刻只火急火燎推卸责任。
到此,文舒窈算是听明白了剧情,这是贪了灾银,如今东窗事发。
“不知?”房内传来一声轻笑。
门口这帮官员面面相觑,不知王爷为何如此反应,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面色彻底惨白。
“既然不知,那就拖出去斩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维桢:这凄凉雨胡乱拍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