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里的水温暖舒适，骨头都被泡酥软了，让人昏昏欲睡的，苏瑶贪恋这点温度，泡在浴池里不愿上去。
她懒洋洋地趴在池边，捧着脸盯着屏风上投落的人影，好看的人连影子也这么好看，光从一个影子都能看出来清贵隽秀，芝兰玉树的气质。
林厌玉正在屏风后系上衣衫的腰带，头发披在背后，动作慢条斯理的，使得屏风上的影越发显得细腰宽肩的。
屋子里妖气被收拢起来，温度逐渐恢复到往常的温度。
苏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等夏天的时候你能不能天天放妖气啊。”
这分明就是一台人形制冷机，功率十要是现在是夏天她一定一万个愿意跟他待在一个屋里。
林厌玉闻言侧过头，直接无视了苏瑶的问题，冷声道，“专心洗澡。”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屏风后的几盏灯一瞬间便熄灭了，屏风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只给苏瑶留了一盏灯照明。
“小气鬼，看看都不行。”她嘀咕了一声，倒是没再吵林厌玉了。
现在透过屏风她只能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他似乎是在审问那条大蛇，就是不知使了什么术法，苏瑶这边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苏瑶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点开系统面板，查看系统的更新进度。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感觉这个破系统没什么用的样子，拒绝加班也就算了，发布的任务还特别“宏大”，恨不得让苏瑶一步到位，下一秒直接拯救完天道完事。
屏风另外一边。
林厌玉动了动手指，映在地上的影子便开始翻涌，缓慢地将那条大蛇吐了出来。
他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猩红，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慢条斯理地开口，“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了关于我的消息？”
之前大蛇说是循着朱厌血肉的味道而来的，只是这一路上他都有仔细遮掩，确定根本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便是真的循着味道来，也根本不会来的这么快。
大蛇的蛇身僵硬了一瞬，耐不住威压，伏低了身子，吐了吐蛇信，战战兢兢道，“是奢比尸大人派小的来的，具体的小的也不知道。”
林厌玉并不意外会得到这个回答，奢比尸的妖力不高，但是精通一些奇淫巧技，懂蛇语，能通过驱使青蛇得到各界的消息，三界里遍布他的耳目。
即使奢比尸现在身处归墟深渊，也能得到一手消息。
“他是怎么说的？”
“奢比尸大人说，跟着天初派那一行修士就能找到您，小的就跟着来了。”
林厌玉眼也不抬，淡淡道，“继续。”
“他还说您的力量并不完整，正处在虚弱期间，让小的把握好时机。”
林厌玉很平静，神色辩不出喜怒，“你应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大蛇盘起身子，蛇眼竟然显得有些躲闪，它犹犹豫豫的，嘶嘶几声，“没、没了。”
他叹息了一声，声音极轻，却让大蛇的蛇身颤了一颤。
“奢比没有跟你提起过天初派的另外一只朱厌么？”
“他让你跟着天初派那些人，无非就是想通过契约寻出我。”
契约是烙印于灵魂之上的。
林厌玉拉下衣衫，露出肩上奇诡的红色花纹，在过分白皙的皮肤对比下，显得格外风流侬艳。
“你应该清楚我想问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轻柔又冷淡，眸子里一片冰封，“奢比是怎么知道这世上有两只朱厌的？”
天初派还有一个朱厌。
那是另外一个他，是他的半身。
林厌玉自己当然清楚，初次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灵魂的缺失。
大约是禁术的副作用。
他虽然成功回溯了几百年的时间，却并未重生于自己身上，而是借用了一具人类的躯壳。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世上存在着两只朱厌。
天初派的朱厌被缔结的契约也会在林厌玉的身上显现出来。
现在的他妖力微小，须得小心隐藏，不能暴露一丝一毫，容不得半点闪失，不然光是这个消息放出去大概全天下的妖魔都会暴动。
“啊，找到了。”他指尖一动，指上缠绕着的蛛丝似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原来奢比尸还在归墟啊。”
大蛇这才反应过来，“你在拖延时间。”
林厌玉垂下长睫，并不作声。
远在万里之遥的归墟。
兽身人面的奢比尸睁开眼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与大蛇断开了契约，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它的爪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疤痕。
这是朱厌给它下了禁制。
奢比尸望向浣纱城的方向，声音嘶哑，“看来失败了。”
银线很快就被断开。
浓稠的黑影重新缠绕上大蛇，蛇尾无力地抬起又落下，大蛇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嗬嗬”怪笑出声，露出尖牙，“什么凶兽朱厌。”
“你现在也不过是天初派养着的一只狗。”
“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消亡的命运么？逃不掉的。”
“我在地狱等着你。”
嘶嘶声仿佛诅咒。
黑影很快将大蛇吞噬，屋子里重归寂静。
林厌玉静静立在那里，地上投下一片浓稠的影。
苏瑶洗完澡，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转出来，林厌玉那边的审问已经结束了。
他斜斜倚靠在榻上，鸦黑浓密的发倾泄于身后的榻上，露出小半胸膛，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细细把玩着一颗黑色的珠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瑶想，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也不尽然，至少在林厌玉身上就体现不出来。
他穿的分明是旧衣衫，却硬生生穿出了风流名士的气质，往那儿一靠便是说不出的韵味。
“天初派招收新弟子是三年一次，按照时间推算，明年就会再次招收弟子。”·
他冷不丁地开口，“你是打算要明年入天初么？”
“没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吧。”苏瑶不大确定，迟疑道，“其实我也一团乱，还没想好呢。”
得等系统更新完之后再看看。
万一它抽风发布个让她现在就入天初的任务，她也得去。
“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他睁开眼睛，“要休息了么？”
“等一下！”苏瑶急急道，坐到他躺着的榻边，垂首瞧着他，不太好意思地问，“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呀？”
林厌玉不置可否，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人类总是索取无度的，这件事情在他还是兽形的时候便早已知悉了。
接近他的人，从来都是别有用心，怀有自己的目的，妄图利用他来达成某些事情，只是一旦开了头，便停不下来了，人类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开始索求之后，很快就会下一次进行索求，最终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
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唯一要做的就只是纵容这些欲望，并将其放大。
包括那些看上去道貌岸然，仙风道骨的修士，也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用鞭子鞭打，还是温柔地诱哄，目的也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想利用他做一些事情而已，从来没有例外。
而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他只要纵容她就可以。
苏瑶浑然不觉玉郎君的想法，指着自己还在滴水的长发，期期艾艾道，“那个，就是，头发能不能用妖力烘干啊？”
“就只是…烘头发？”他的语调有些古怪。
“对，我看话本子上人家都会用灵力烘头发的，我琢磨着妖力应该也可以吧。”
苏瑶现在还不怎么会运用灵力，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操作，只能寄希望于林厌玉了。
曾有人向他许下愿望，索要金钱，权力，也有人索取力量，甚至有人想要一场战争。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让他……烘头发。
看到林厌玉的神情，苏瑶还以为他是不会，还宽慰人家，“不能就不能了，我去用巾子擦，就只是浪费点时间，可千万别逞强。”
林厌玉没作声，径直抬起手放到苏瑶发梢，运用妖力将她发上的水分慢慢烘干。
苏瑶扭过头，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头发，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别烘过头了。”
万一烘过头，把头发给点了可就完了。
她老是乱动，发尾晃来晃去。
林厌玉蹙起眉。
而且不知她用什么洗的头发，散发出一股幽幽的香味来，那香味扰得他心烦意乱的。
林厌玉不满地警告她，“再乱动的话就别让我给你烘头发。“
“哎呀，你别生气，我就是有一丢丢担心嘛。”苏瑶伸出手，比出了那么一点点，表示自己还是很信任他的。
虽然林厌玉表现得很不耐烦，但是做起事情来还是很细致的，甚至还一点点地替苏瑶将头发打结的地方解开来。
苏瑶坐不住，眼神又瞄到了小桌上放着的那颗珠子，好奇地发问，“那是什么啊？黑珍珠么？”
林厌玉闻言漫不经心地朝那颗黑色的珠子瞥去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就是一颗珠子而已。”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特别的，想玩就拿去玩。”
苏瑶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拿起来看了看就放下了。
头发很快被烘干了，苏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打了个哈欠，眼尾泛起生理性的泪水，询问道，“现在要睡觉吗？”
“我并不需要睡眠。”林厌玉又在榻上靠着，“你去吧。”
他不再伪装了。
作者有话要说：厌厌其实就是个屑，他现在还没怎么动心，满脑子全是算计，等以后有他受的，点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