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与苏瑶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的性子还是很单纯的。可林厌玉拎着苏瑶塞给他的装着全部身家的小包袱，觉得哪怕她再单纯，做出这样的将全部身家都托付的行为未免也太过于轻信他人。
然后，自从进入小镇上的集市，林厌玉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苏瑶要把全部的盘缠都让他拿着了。
穷人乍富，一般有两个极端表现。
一个是死死搂住手里的钱，生怕这是一场大梦；另外一个大概就是苏瑶这样，觉得钱不是钱了，见着什么都想要，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值得。
虽然大概也跟她穷习惯了有关系，以前日日数着那几个铜板过日子，上山采草药赚得的银钱里要扣去一家人的口粮钱，还要扣去乱七八糟的支出，过日子算计着过，如今忽然不用负担那么多责任了，她如释重负，轻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林厌玉可以推断出她的心理变化，但是这未免有些过头。
他们赶得巧，正是逢集的日子，街道两边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跟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瑶正蹲在一个摊子前听摊主吹牛，“这可是稀世珍宝啊，山海经上说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生在妖魔四处的凶险之地，光是取到它的地图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那摊贩越说越离奇。
林厌玉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那分明就只是普通的云玉而已，唯一的优点就是好看，适合用来做首饰装饰，可云玉过于坚硬，无法雕琢，加上虽然它只在骊山脚下有，可产量大，加上骊山也不是什么凶险之地，也就让它的价值大大降低了。
可能在浣纱城不多见，可若是在骊山山脚下，漫山遍野全是这样的石头，可用不着这么历经艰辛地与什么妖兽妖魔争斗。
可偏偏苏瑶信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开始倒是还有些迟疑，在摊主拿了个傀儡术控制的机械鸟出来飞了几圈之后，就彻底拜服。
摊贩说一句，蹲在旁边的苏瑶就点一下头，还适时地送上掌声，捧场得很。
林厌玉催促苏瑶， “走吧，还要去置办东西。”
苏瑶恋恋不舍地抬头，试图用眼神打动林厌玉，重复了一遍，“稀世珍宝啊。”
“那个没有用。”他难得耐心解释，“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不，我有种直觉。”苏瑶凑到林厌玉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它肯定是某个上古大能遗留的储物空间，要么就是里面有什么绝世功法。”
林厌玉垂下眼帘，看着苏瑶，“那是错觉。”
苏瑶是真心实意觉得这石头肯定有玄妙之处。
按照小说的套路，通常都是主角一开始逛集市啊或者商铺之类，就要捡漏各种宝物了，没道理她穿的书就不按照套路出牌。
苏瑶一见到这颗石头，就冥冥之中有种感触，直击内心。
她也机智得很，提前戳了系统，问这颗石头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是不是宝物，能不能买。
虽然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半晌后才含蓄地弹出来一句，【倒是可以买】。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说服管钱的那个人了。
苏瑶再次蹲到那颗石头面前，使自己的眼神尽量真诚，尽自己全力说服林厌玉。
虽然她每说一句，林厌玉的脸色就阴沉上一分。
“我一见到它，就觉得它一定是我命中注定的那颗石头。”
都说了是错觉。
“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
心不跳才是问题。
“而且它也太好看了吧。”
这话倒是真的，云石素来以美闻名，外表晶莹剔透，内部是液体，如同流动的云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厌玉也算是摸清楚了苏瑶的性子，她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包括苏瑶一开始就对他异常宽容的态度也是因为他有一张足以称得上美的脸。
她就是被云石好看的外表迷惑住了，鬼迷心窍。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拉住苏瑶背后的衣领，像拎只猫崽子似的，无视她故意可怜兮兮的表情，再一次拒绝了苏瑶的请求，斩钉截铁道：“不行。”
“这还是我出生以来头一回逛这么大的集市，就再看一会儿好吗？”
苏瑶抬头望向太阳，终于在眼尾落下颗泪珠来，她眨眨眼，故意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来，小心翼翼商量道，“要不我们再讲讲价？实在讲不下来就不买了。”
苏瑶是个没出息的，没恢复记忆的这十几年就一直老老实实蹲在山沟沟里，走得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从村头到村尾，从一座山头到另外一座山头。
山里的人虽说偶尔愚昧，可大部分仍旧是淳朴的。
苏瑶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养了十几年，除却沾染了一身山水间自有的灵气外，也带了些笨拙的固执，若说对人情世故的处理，她远远不如林厌玉，却唯独在怎么在他面前耍赖这方面无师自通，甚至颇有心得。
集市上，两人对峙半晌，最终还是身着红衣的小郎君先移开了视线。惹得对面卖花的婆婆笑出声来。
“买也可以。”林厌玉最终妥协道，示意苏瑶去旁边卖糖葫芦的摊子蹲着，“你先去那边，我来讲价。”
苏瑶连连点头，怕他反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林厌玉指着的地方乖乖蹲下，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冲他笑，模样娇俏，就是平白带出些痴气。
林厌玉收回视线，重又看向那块儿玉石。
他盯着摊主，头一回纡尊降贵地为着这么点东西而与人类打交道，“那是个傻的，什么都不懂，我可是知道底细的，买可以，就按照正常的价格来。”
“俗话说得好，奇货可居，这里可只有我一个卖这东西，旁的地方您可再找不到这玩意儿。”
摊贩老神在在的揣着袖子，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旁边。
林厌玉阴沉沉地顺着他指出的方向看过去。
旁边是地上撒泼耍赖非要买糖葫芦的小孩子，孩子的母亲气得要死，最后还是不得不掏了钱。
摊贩就拿捏准了一点，知道苏瑶想要，得意道，“这不是底不底细的问题，这实在是姜太钓鱼，愿者上钩，钱就非得往我口袋里钻，我也没办法啊。”
林厌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是他上下两辈子头一回被人胁迫，还是被一个凡人。
两人交涉无果，却发现糖葫芦的小贩旁边不见了苏瑶，一扭头，她已经到了另外的摊子边上蹲着听旁的摊主侃大山。
兔子似的，小小一只，裙摆铺在地上，发髻散乱着，眼睛都放了光。
摊贩捋胡子的手停了停，看着林厌玉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同情意味。“再不抓紧，小郎君你要买的怕是不止老夫这一颗石头了。”
“不然这样吧，我给你再搭件东西。”他把刚刚给苏瑶演示的机械鸟也一同推了过去，“给你这俩。”
林厌玉冷淡地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