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城占地不大不小,气候湿润,盛产桑树还有优质的蚕丝,负责给天初派提供门派所需的衣物与布料。
而作为回报,天初派将浣纱城纳入了羽翼之下,庇佑其不受妖魔侵扰。
三个少年修士接下任务,按照玉牌的指引一路不停歇地御剑飞行,当天就赶到了浣纱城。
浣纱城的位置原本就已经足够偏僻了,玉牌上标示的地点却在更偏的城郊。
城郊之外叠嶂层峦,连绵不绝。
若在高处俯瞰,便可见山峰之上云气翻腾,重重青山堆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
陆方好天生一头赤红色的发,灿烂如天边燃烧的朝霞,整个人也朝气蓬勃得跟个小太阳似的,御剑飞行也冲在最前面,笑着说要跟另外两个同伴比比谁先到达。
少年意气风发,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你追我赶,不知疲倦,欢笑声贯彻云霄。
目的地是个很小的山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在深山的更深处,处在青水绿水之中的一个小点,仿佛与世隔绝一样。
正是午时,各家各户做饭的点,青烟袅袅升起,晃晃悠悠地混入高空的云气之中。
陆方好墨衣红发,背着手,自高空俯冲而下,高高扎起来的一头红发随猎猎的风在他背后散开,仿佛一团流动的火焰。
他动作干净利落,在脚下的剑将要贴地之时硬生生拉起来,踩着剑来了一个漂移,随后潇洒地收剑入鞘。
紧随其后的同伴勾住他的肩,“陆方好,行啊你,这招漂亮!”
陆方好大大咧咧地扯开一个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单手一转,把剑鞘甩到肩上扛着,“那是当然!小爷我练了好久呢。”
三人向村里走去,按照流程,要先跟里正说明来意,以免在人群之中造成恐慌,顺便调查一下有没有发现疑似妖魔的踪迹。
山村的气氛宁静又祥和,村民也很淳朴。
里正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三个,万分殷勤地要先留他们吃饭。
陆方好三人推拒不得,被推搡着进了里正的家里,在正堂入席落座,眼看着一道道菜被端上来,三个人凑到一块儿悄声讨论,“不然走的时候我们给悄悄留几两银子吧。”
“我看成。”
这村子一看就很穷。
三人商议完,便安静坐好,规规矩矩的。
待菜都上齐,摆满了桌面。里正也在主座落座,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几位仙人,实不相瞒,我们这个村子里确实是有古怪。”
里正苦笑几声,让人把苏母领了过来,苏母一进门就开始哭,拿着袖子抹眼泪,嚎哭着拖长音调,“我那可怜的闺女啊。”
她边哭边说,倒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就说是那妖魔充作仙人,非要娶个新娘,不然就把一村的人全杀了,然后她可怜的女儿就被送到了山神的府邸里。
陆方好不太擅长安慰别人,笨嘴笨舌的,急到手忙脚乱,只道救人要紧,问清那山神府邸所在何处之后就拉着同伴出了门。
看背影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只留下屋里的一行人面面相觑,像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好骗。
苏母擦了擦眼泪,唯唯诺诺道,“要是山神大人败了可怎么办?那些修士会不会怪罪我们?”
“山神大人败了就不该叫山神大人了,是妖魔。”
里正收了脸上恭维的笑,慢腾腾地捋着花白的胡子,混浊的眼里透露出精光,“我们只是被妖魔欺骗了而已,怨不得我们。”
“若是山神大人胜了,那便更好了,我们不但给山神大人献上了新娘与新郎,甚至还额外又送了三个人过去,山神大人这一回肯定能吃得饱饱的。”
“我们只站在胜利者那边。”
堂屋里光线昏暗。
神婆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置若罔闻地拨弄着手中一串乌沉沉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游戏的话,那么苏瑶目前还处于新手村。
获得装备:一把剑
队友:美貌点满的玉郎君,还叠加了病弱buff
只有目标比较远大:斩杀凶兽朱厌。
不过她安慰自己,好歹已经起了个头,捱过了最初的艰难,后面应该就会顺顺当当的了。
悟道真的是很玄学的一个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苏瑶对上两只妖魔还觉得吃力,现在她已经可以握着剑异常游刃有余地在妖魔群里杀个七进七出。
哪怕她左臂还带着伤,也毫不影响她的发挥,灵气也自发地在丹田里开始运转,妖魔血液里的毒也对她不起作用了。
不过玉郎君似乎比较招妖魔鬼怪的喜欢。
哪怕是大白天的,也经常会有那么几只妖魔无视苏瑶,径直冲向他。
每当这时,苏瑶都会很自觉地挡在玉郎君面前,一剑斩下,鲜血喷涌,兽人般的妖魔就倒在地上抽搐。
玉郎君浑身纤尘不染,衣服上连个血点子都没溅上,他垂首,目不斜视地从妖魔的尸体旁边走过,一瘸一拐,慢腾腾的。
血液粘稠,缓慢地渗入青石板的缝隙,混杂着底下的泥土腥气,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股很臭的味道。
苏瑶甩了甩剑上的血迹,比起玉郎君,她称得上一句狼狈,嫁衣的一只袖子昨晚被妖魔撕烂,大半衣裙浸染了妖魔的血迹,已经干结,摸上去皱皱巴巴的。
头发也没束,散落到背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她跟上玉郎君,剑不入鞘,就这么握着,以防止再有妖魔出现时来不及抽出剑来,玉郎君走得很慢,苏瑶也不出声催促,只是放慢了脚步,玩心大起地悄悄去踩他一摇一晃的影子。
恰好是正午,难得的艳阳高照,玉郎君的影子轻柔地落在青石板上,就跟他的人一样,也是个隽秀好看的形状。
她踩得专注,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妖怪尸体正在缓慢地被地上的影子吞噬,仿佛影子底下还有个奇幻的世界,黑影延伸出许多触手,将之拉入其中,很快,除了渗入青石板的斑斑血迹,丝毫看不出那里曾经历过一场杀戮。
玉郎君带路带的异常顺利,他似乎可以轻易看穿妖魔的幻术,也不用在经过的地方划记号就能轻易走出重复的景色。
只是在苏瑶眼里,宅院仍旧跟个迷宫似的,大且富丽堂皇,庭院里的假山怪石嶙峋,亭台临水而建,飞檐翘脚,巧夺天工。
繁华底下没有多少生气,明明草木那样茂盛,却连声虫鸣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被捏造出来的幻象,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美好却不切实际。
玉郎君大约是讨厌被太阳晒到,一路上基本都只走在阴影之中。
他在湖边停下了脚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眸子里是一片冰雪连绵。
“怎么了?”苏瑶好奇地发问,顺着玉郎君的视线看过去,入目的是辽阔高远的天空以及院墙的一角,不知名的爬藤覆盖了半面墙,生机勃勃,枝叶青翠。
玉郎君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身边凑过来的苏瑶,“只是闻到了令人讨厌的气味。”
他轻描淡写,随意地将话题带过,抬手指向湖心之中的亭台,那是座八角重檐亭台,层层纱账落下,看不清亭台之中有什么,“我们去那里等着。”
“等着那所谓的山神。”
话语里是毫无遮掩的恶意。
恰逢一阵风过,山风满袖,将玉郎君原本掩在袖下的那一截腕显露人前,肤色冷白,青色的血管分布其上,犹如扎根于身体内部的根系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