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宅院像极了迷宫,回廊曲折蜿蜒向远处,高低错落的屋檐,一栋栋画阁朱楼,一座座院落,一重重的门。

苏瑶扶着玉郎君走得也不算慢,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一手扶着玉郎君,单手抽出匕首,用力在身旁游廊的柱子上划下一个十字作记号,“我们已经从这里走过第二次了。”

就算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迷成这样。

玉郎君半捂住唇,咳了咳,“是妖术。”他说话的声音嘶哑,面上一片潮红。

苏瑶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果不其然,一片滚烫,担忧道,“你发烧了。”

他歪了歪头,难得地流露出几分好奇,重复了一遍,“发烧?”

“你现在还清醒吗?”苏瑶担忧地看着玉郎君,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他没有回答,只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一头栽进了苏瑶怀里。

苏瑶半拖半抱着玉郎君,就近找了个院子,将人安置在房间里。

天边漫上晚霞,如同少女脸上的胭脂,浅红深红,浓妆淡抹,连成一片。

暮色逐渐降临,白天里安静平和的宅院此时却充斥着喧闹声,夹杂着时不时的几声低吼。

正是逢魔时刻。

悬挂在檐上的八角宫灯无风自动,一瞬间就自己亮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苏瑶戳开窗纸,小心地向外观察。

只见两只似狐又似狼的妖魔,浑身毛发,却身着衣袍,像人一般直立行走,沿着小路缓缓而行,目的地明确,就是朝着苏瑶跟玉郎君所在的房间来的。

它们显然比昨晚要更加放肆一些,毫无顾忌地站在门外,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幽冷的光,密密麻麻的利齿极尖锐,野兽般的吻部满是涎液,稀稀拉拉地流到胸前的毛发上。

苏瑶抽出匕首,用指尖试了试刀尖,内心一片平静。

她猛地打开门,直接一脚踹上了其中一只妖魔的心口,趁着它没有反应过来,随即跟上一刀,利用身体的重量将刀尖径直压入它的心脏。

只是妖魔的要害似乎不在心脏。

苏瑶遗憾地抽刀而出,带出一连串血珠,几点血液飞溅在她玉白的面上。

两只妖魔因为受伤而躁动不安起来,另外一只也警惕地朝着苏瑶低吼示威,形成对峙之势,试探性地攻击了几下,都被苏瑶轻巧地旋身避开。

挪转翻腾之间,红裙散开,倒不像是在杀戮了,而是在与妖魔共舞。

苏瑶此时的感觉颇为玄妙,五感对周围环境的变动更加敏锐,甚至能留意到风吹动枝叶时极细微的响动,檐角下落下的那滴水珠,缓慢地落下,迸溅出飞沫。

妖魔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也有迹可寻起来。

这个修仙世界设定其实有点奇怪,修仙不怎么看根骨,也没有什么灵根,就很玄学,悟道全看因缘际遇。

如果是出生在修仙世家倒还好,实在不行还能用丹药堆上去,若是生在凡尘,机会就比较渺茫。

有人耗尽心血,终其一生,都入不得仙门。

有人悟道只在一线之间。

一只妖魔似乎不耐烦了,它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不再继续周旋,迎面直上,而另外一只则趁机扭身就要往屋内冲去。

屋内就是玉郎君。

苏瑶也跟转身,从妖魔的背后欺身而上,那妖魔的力气很大,带着她没头没脑地径直将门冲撞开,与房间里的桌椅滚作一团。

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桌上的烛台茶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苏瑶不为所动,只一心盯着目标,小巧的匕首在手中反转,自上而下贯穿它的喉咙,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刀刃卡在了喉骨间的位置。

妖魔的爪子反射性地张了又合,在地上抓挠出深深的爪痕,眼珠逐渐黯淡下去,最后到底是咽了气。

而另外一只死死咬住了苏瑶的左臂,尖锐的利齿穿透了皮肉,但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痛。

血濡湿了嫁衣,使得原本鲜红的布料颜色逐渐深沉。

温柔的月光从门口散落进来,苏瑶松开匕首,头晕晕沉沉的,后知后觉地想,这妖魔的唾液跟血液好像有毒。

她腾出一只手掐住妖魔的后颈,几乎是用蛮力强迫它松了口,似是抱怨又似是撒娇道,“你把我的嫁衣弄脏了。”苏瑶天生声音偏甜,只是在如今的情况下,却显出十分诡异。

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剩下的这只妖魔,门外却再次传来了动静,窸窸窣窣的。

暗处,拐角处,无数双眼睛渐次亮起来,死死盯着屋内,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时响起。

苏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顺着袖口滴落到地上,还没走两步,便没了力气,然后她模模糊糊察觉到自己被人从背后拥进了怀里。

动作轻柔,似情人依偎。

那人身上有着凛冽的雪松味,冷淡又缠绵。

她意识不清,只听到身后的人声音阴冷,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滚开。”

“这是我的猎物。”

他的影子下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拉扯变形,最终凝固成一只凶恶的兽,向着妖魔之中扑去。

嘶吼声与哀嚎交织成一团。

疲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苏瑶陷入了黑暗。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反反复复地在苏瑶耳边重复着一句话,扰得人睡也睡不好,【检测到宿主已经悟道,赠送新手大礼包一份,请点击查看。】

她挣扎着点开了新手礼包,只求系统别再叨叨了。

【获得反派设定补充,附赠长剑一把。】

系统这次终于给了一点听起来很有用但是实际上很虚幻的信息,它告诉苏瑶,反派的原身是凶兽朱厌。

古籍有云,“凫篌朱厌,见则有兵。”

书中设定朱厌生于恶,无情无爱,性情古怪,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唯一能触动他感官的便是人类的恶意与痛苦。

惯会躲在暗处,高高在上地玩弄人心,挑拨离间,掀起战争。

而后冷眼旁观各方势力争夺,耐心地等待酝酿出最悲壮的战役,最后吞食其中产生的所有恶意,欲望,痛苦以及绝望。

系统还给了苏瑶原书之中形容反派的一段话。

【祂是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是某个时刻在你心中的恶念。

祂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也被毁灭过无数次。

祂在黑暗中,与狭缝中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延续下去。

祂永不熄灭。】

有点克系的味道,但是总体反派的形象还是比较抽象的,连个大致模样都没有给。

苏瑶叹了口气,觉得还是作为赠品的那把剑比较实用。

她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映入眼帘的是大红色的床账,左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身边空空荡荡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门只剩了半扇,屋子里一片狼藉,还留着昨晚被砸坏的桌椅和扯坏的帷账,地上一摊黑红的血迹。

只是昨晚被苏瑶杀死的那两只妖魔却不见了踪影。

寂静之中,忽然响起“吱呀”一声,另外半扇门被轻轻推开。

玉郎君站在那里,背后是清浅的天光,映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隽秀无双,光风霁月。

他走了进来,因为一条腿受伤的缘故,走动时极细微地跛着脚,最后在苏瑶床边停下,身上带着清晨特有的凛冽气息。

“给你。”

玉郎君言简意赅,递给了她一把长剑。剑鞘是纯黑色的,古朴大气。

苏瑶接过剑,道了声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玉郎君,“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作为昨晚还娇娇弱弱的病号,玉郎君此刻显得非常健康,甚至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他垂下眼帘,瞥向苏瑶,“昨晚你的匕首折断了,这是新的。”声音温和,只是纯黑色的眸子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冷淡。

“哦。”苏瑶眨眨眼,想起来这应该就是系统新手礼包附赠的那把长剑。

“昨晚那些妖魔呢?我记得昨天好像又出来许多,还有我杀死的两只妖魔,它们的尸体都不见了。”

她的神情忧虑,真心实意地在为这件事情而忧心。

“只是被吃掉了而已。”玉郎君的语气清浅而倦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