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忧虑了几日,伶舟行也迟迟没有召见新一批的秀女。
这样下去不行。萧知云思来想去,反正她都已经顺利进宫了,要不就先积极一点,先创造条件?
在陛下召见之前,住在储秀宫的秀女平日里是不允许随意出去走动的,但光守住大门,是拦不住萧知云的。
后院栽的篱笆刚好用来垫脚,萧知云一气呵成地翻墙跳下,成功从储秀宫里逃了出来。
哼哼,小菜一碟。
萧知云拍了拍掌心的泥,往衣裙上抹了抹,露出自信的笑来。
笑话,她对皇宫,可是比对自己家还熟。
虽是上辈子进宫的一年前,但皇宫格局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萧知云避开守卫,熟门熟路地到了御花园。以她对狗皇帝的了解,大白天的定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回翻墙出来,她就只打算随处逛逛。
没走几步,萧知云便听到小孩的哭声。她循声找去躲在假山后,是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孩子正站在树下抹眼泪。
那是平南王府的小世子,生母亦是当今长公主。这小孩性子顽劣,虽本性不坏,但上辈子最爱顶撞和她对着干。
虽然每回都被他气个半死,但毕竟是她在宫里见到的第一个熟人,萧知云还是有些亲切感慨的。
并且她是心胸宽广的善良大人,才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萧知云想了想,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小世子看她一眼,指着旁边的树上抽泣道:“呜呜呜……小猫。”
萧知云顺着向上看去,是一只小猫被困在树上,自己不敢下来了。
虽然树有些高,但这回帮了他,以后说不准还能收纳他小弟,如此今后便少了一个惹她生气的大患。
萧知云拍拍他的肩膀,撸起袖子道:“哎呀,姐姐帮你。”
好在这棵树比较好爬,萧知云趴在树干上,伸手去够猫咪。但小猫没领情,还又往树梢去了几分。
萧知云咬咬牙,又往前面挪动了几分。谁知小猫非但没钻进她的怀里,反而顺着她的脑袋后背,踩着一路下树。
萧知云闭眼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后脑勺,算了算了,心平气和,幸福人生,得救就好。
虽然狼狈了点,怎么说她也是帮了忙的吧。萧知云睁眼看去,那小世子一言不发,竟是已抱着猫转身走了。
“哎?哎……?你别走啊?”
萧知云气得要下去抓他,低头一看,竟然觉得有些头晕。
等等,怎么这么高,她怎么下去啊!
萧知云:“你回来啊没说让你道谢啊能不能来帮帮我……”
萧知云趴在树上进退两难,都怪上辈子在宫里被养退化了,早知道就不逞强了。她欲哭无泪地抱紧了树干,在心里骂了小屁孩一万遍。
“臭小孩!还是一样可恶啊啊啊啊……”
好在御花园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动,萧知云苟在树上不至于太过丢脸。临近傍晚,她才成功滚了下来,灰头土脸地又翻墙回了储秀宫。
俗话说,好事不来,坏事成双。
脚刚落地,萧知云尴尬地看着面前等候她多时的宫嬷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萧知云歪了歪脑袋,用脏兮兮的手打招呼道:“呃……晚上好?”
夭寿啦,怎么这么倒霉,第一回就被抓了个现行。
王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这是去了何处?”
不应该啊,她这是怎么被发现的。
萧知云低头向脚下看去,不过就是翻墙的时候多练习了几遍,确实将地上踩得有点乱。然后好像是大力了些……将篱笆也踩断了两根。
萧知云讪讪道:“我只是,嗯……闷得慌,出去走走。”
“您虽是主子,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是您再做出此等违背宫规之事,奴婢们闹到陛下那里,就不好收场了。”
嗯嗯嗯?
别的没听清,不过直接带她去见狗皇帝……她正愁见不到人呢,还有这种好事?
萧知云沉默了。
要不……赌一把?
简单思索一二,于是萧知云当着众人的面,转身便一鼓作气地往回翻。
嬷嬷们:?……!
几位嬷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反应过来便上前去扯她下来,王嬷嬷大喊道:“反了天了!来人,将她摁住,去禀明陛下!”
一群人压着她到了内侍总管福禄面前,萧知云如愿以偿地又见到了老熟人。
福禄侍候陛下多年,上辈子对她也是照顾有加,更是在宫变危险之时奉命护她出宫。
福禄听了个明白,无非就是秀女擅自出逃的小事,便冷声训斥道:“陛下今日才犯了心痛之症,此刻正在休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来惊扰陛下,可是不要命了?”
萧知云眼神恳切地看向福禄,用力的点点头。对啊对啊,不过一点小事,摁着她一路过来怪不舒服的,快些松开吧。
她满怀期许地对上福禄看来的眼神,却听福禄极为冷漠地道:“不过是一个秀女,拖下去随意处置了吧。”
萧知云:……?!
王嬷嬷迅速把她的嘴捂住,这宫里的嬷嬷力气一个比一个大,萧知云挣扎了两下,反而被摁得更紧了。呜呜咽咽了大半天,不敢置信地看着说出这番无情之言的福禄。
福禄你你你上辈子还劝我快些出宫逃命呢,呜呜呜怎么这辈子就能如此冷漠地说要我性命!
不是吧她真的拿的炮灰剧本吗,这一回连伶舟行面都没见上就直接被处死吗。
恰逢长公主带着小世子而来,小世子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萧知云身上。长公主垂眸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便上前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福禄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世子殿下,不过是一个秀女犯了错罢了。”
说的如此轻巧还要她性命干嘛!
萧知云崩溃地死命眨眨眼,泪眼汪汪地向小世子投去求助的目光。若不是为了帮他,她也不至于被困在树上,到傍晚才回到储秀宫,也就不至于被发现了。
只要你帮帮我我马上原谅你,诅咒你的学堂考试不合格统统都不作数了呜呜呜。
那目光太过炙热,就连长公主也察觉到了:“宸儿,你认识她?”
小世子抿了抿唇,对上萧知云惨兮兮的目光犹豫道:“母亲,今日在御花园,是这位姐姐帮我救了小猫。”
萧知云这才松了口气,感动得快哭出来,好孩子,原谅你了,真心的。
长公主默了一会儿,而后道:“既是帮了世子的忙,不如福公公看在本宫的薄面上,饶恕她这一次吧。”
福禄笑道:“殿下言重了。”
他话一完,嬷嬷们便也识相地将萧知云放开。萧知云脱力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大喘两口气,这才缓过来了,又听长公主凌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萧知云咳了两声:“回殿下,臣女是清河县令之女,萧知云。”
听到她的名字,长公主明显愣了一瞬,良久才道:“你……既入了宫,便要守宫里的规矩。”
在萧知云的印象里,长公主和伶舟行关系极差,因着上辈子连带也没给她过什么好脸色看。这一世倒是阴差阳错,先救了她一命。
长公主不再管她,往御书房紧闭的外门看了一眼:“陛下可在里面。”
“陛下在休息,此刻恐怕不方便见殿下。”话音刚落,便有一小太监从御书房内出来,在福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福禄点点头,又转而笑道,“殿下,请吧。”
长公主将小世子交给身边的侍女,独自进了御书房。
龙椅上的男人,一身鎏金暗纹的松散黑袍,露出白得骇人的胸口,清晰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浓浓的病色。
明明是如此阴郁森然之人,手腕上却偏偏用红线系着一颗佛珠。只是那佛珠里透着丝丝缕缕的浓郁血色,看上去也不像是良善之物。
“都下去吧。”
伶舟行的眼尾微微发红,似笑非笑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来人:“长姐有什么话,要屏退了下人才能说。”
长公主冷笑一声,质问道:“我夫君现在到底在何处。”
他的语气散漫又随意:“平南王不是好好的在府上吗。”
“伶舟行!你别太过分了,你明知道府中的平南王是假的,还故意透露线索让我去查,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轻笑一声,再开口时,伶舟行的声音已带上了阴沉之色:“长姐在心急什么,何不先问问自己。”
长公主攥紧了手,咬牙骂道:“疯子。”
他就是一个毫无感情,彻彻底底的疯子。
“呵,长姐莫不是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伶舟行意有所指,把玩着腕上的佛珠缓缓道,“整个伶舟氏族早已烂透,你,我……哪有什么好东西。”
她不和疯子谈这些。
长公主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一字一句暗讽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倒是忘了,你这样的人,自然不懂失去在乎之人的感受。”
萧知云看着打开又再度合上的门,伶舟行就在里面,明明终于离他很近,却莫名觉得低落还有担心。
明明皇宫里还是这些熟悉的人,一切却又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真的可以……让大家都和从前一样喜欢她吗?
长公主看着蹲在地上和自家儿子大眼瞪小眼的萧知云,伶舟行后宫尽是些胭脂俗粉,一心一意都想的是身份地位。倒是这个小小秀女,竟有几分意思。
“你姓萧?”她提醒道,“若是想在宫里活得久些,就离陛下远点。”
“嗯?”萧知云仰头呆呆地眨了眨眼,长公主脸色不大好,定是又不愉快了。她下意识替伶舟行开脱道,“不会的,陛下他其实挺好的。”
他只是看上去不好相处,嗯……虽然实际相处也不怎么样吧。但每次都只是嘴上说说要她小命,还容易炸毛,爱唬人罢了。
不然怎么骂他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