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点，厉有霆渐渐焦躁起来。
刚刚五点出头，他就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了一边，站了起来。
他矜贵地抬腕看了看表，冷淡地向Lin宣布：“今晚就到这里，下班吧。”
日常007的Lin难得提前下班，却并没有显得特别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询问：“您是准备去金鱼湖餐厅，找尤小姐赴约吗？”
厉有霆不喜欢“赴约”这个说法，分明是尤岁想尽办法求他见一面，而他根本不上心，勉强同意了而已。
所以他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来，答得很不耐烦。
往常Lin发现他不高兴，就会噤若寒蝉地退到一边，反思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最近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譬如现在，Lin虽然还是怕怕的，但仍然咬咬牙，鼓起勇气跟厉有霆说话：“厉总，我能蹭你的车吗？”
蹭车？厉有霆有些意外，Lin往常尽量不主动跟他说话，今天居然会有这种要求。
但他自觉不该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没多问就同意了，冷淡地点了下头：“行。”
他也没问Lin要去哪。她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过问一个小小秘书的行程，只能是她自己来汇报。
一路上Lin紧紧贴着车窗，坐的离厉有霆八百里远，安静地刷手机，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厉有霆抵达了金鱼湖餐厅，下了车，却发现Lin也前后脚跟着走下来。
厉有霆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她，心里莫名觉得怪怪的。
原来Lin也要来这里，难怪要跟自己坐一辆车。她要去哪？
厉有霆在前边默不作声地走，Lin在后边默不作声地跟着。最后，厉有霆走进金鱼湖餐厅，Lin也跟着走进金鱼湖餐厅。
厉有霆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要去哪？”
Lin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金鱼湖餐厅的牌匾：“金鱼湖餐厅呀。”
厉有霆更狐疑了。要知道，金鱼湖的消费可不便宜，Lin平时勤勤恳恳，活得很俭省，怎么可能突然吃得起这种地方的饭了？
厉有霆盘问：“和谁？”
Lin很怂很害羞，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跟尤小姐。”
厉有霆皱眉毛：“哪个尤小姐？”
“尤氏不是只有一位千金吗，”Lin觉得厉有霆莫名其妙，“当然是尤岁小姐了。”
厉有霆：“？”
你和尤岁吃饭，那谁和我吃饭？
厉有霆眉毛快要攒成一团了，正准备质问，电话却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正是尤岁。他只好瞪了Lin一眼，把话吞回肚里，接起电话。
“不好意思哈，”电话里的尤岁说，“刚刚聊的太开心了，忘了提前告诉你——我今天凑巧遇到了CHIA的姚总，想着大家反正都认识，不如一块坐下吃个饭，就把她也叫上了。你不会介意吧？”
厉有霆：“……嗯？”
尤岁怎么会和姚子钦扯上关系？她到底又在闹什么？
见厉有霆不回应，尤岁懂了：“哦哦，钱的事厉总不用担心。我肯定不是那种坑人钱的拜金女。其他人我请了，你A你自己那份钱就行了，吃多少付多少。”
厉有霆：“？”
尤岁这话怎么说的像他吃不起饭一样，他担心的是这个吗？？
尤岁叹了口气：“算了，见面说吧。我已经到了。”
厉有霆眉毛就没松开过，冷声问：“在哪？”
尤岁放下手机，喊了一声：“嗨！厉总，在这儿呢。”
厉有霆抬头一看，尤岁正站在他的面前，挽着姚子钦的手，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正开开心心地朝他挥手。
她不是爱而不得、狗急跳墙，今天来求他回眸的吗，怎么看起来活的比他还舒服？
厉有霆的目光停在了尤岁身上的男士外套上，心里莫名一咯噔，一时忘了别的，脱口而出质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啊，这个啊，”尤岁拢了拢领口，“是宋宴的——宋宴你应该认识吧？以前和咱们一个学校，比咱们小一届，现在去做模特了。”
厉有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点了下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宋宴是谁，不就是尤岁的那个跟班吗？
他三个月前就对这号人有很深印象了。
那时候尤岁天天缠着他不放，生日那天还对他表白了。要知道尤岁也是相当漂亮的一个人，眼里带着光，崇拜又期待地看着他，他怎么把持的住？就同意了。
但是他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尤岁这样倒贴的女人他实在很难看得上，本来就不可能长久的。因为怕尤岁哭闹，他没宣布分手，只是不再联系了。
一个月后，他觉得尤岁应该明白了，就又找了新欢。
尤岁那阵子出乎意料的安静懂事，完全没来纠缠他。结果宋宴这号人就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冒了出来。
当时厉有霆坐电梯下楼，到一半的时候电梯门忽然开了，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宋宴，一拳头打到他脸上。
还好他有很多保镖，并没有伤的很重，就是眼睛肿了、鼻子青了。
厉有霆好面子，找了个借口大半个月没去公司，结果竟然还是被人看出来了，送了他很多治跌打损伤的药。
他当然是不可能放过宋宴的，就让宋宴在铁房子里多待了一个月。这种无权无势无钱的人，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摁的他动弹不得。
舔狗的舔狗，还跑去娱乐圈抛头露面丢人现眼赚吆喝，一点自尊都不要，根本就是在丢他们大男人的脸。
然而尽管这么努力了，尤岁还不是对他呼来喝去的，只有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满眼星星。
不过，说起来，尤岁不是向来对他很不屑吗，这次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
如果放在以往，厉有霆肯定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尤岁是在用这种方式，试图让他吃醋、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眼下，看着这三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厉有霆忽然不太有这种自信了。
毕竟，本来是两个人的饭局，尤岁却叫来这么多人，怎么都不太像是对他情根深种的样子。
在厉有霆陷入沉思的时候，尤岁已经在招呼大家了：“咱们订的位子就在这里，大家坐下再说吧——诶，你就是林小姐吧？快坐快坐，坐我旁边。”
Lin也很激动，但还是犹豫着：“坐尤小姐旁边吗？”
“对呀，”尤岁理所当然地说，“难不成你想跟厉总坐吗？当然要跟我坐一块了。”
“好！”Lin这才开开心心坐在尤岁旁边。
这是六人座，尤岁他们四个人，本来应该一边坐三个。
但因为谁也不愿意和厉有霆坐，所以现在姚子钦在最里边，Lin在外侧，尤岁坐在正中间，三姐妹亲亲热热挤在一起，都直勾勾盯着厉有霆。
尤岁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厉总是很介意姚总吗？没事的，我跟姚总说好了，厉总你不欢迎她的话直说就好，姚总自然会走的。”
“……不介意。”
坐都坐下来了，他还能说什么？这毕竟是他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公司有个项目正等着姚子钦的启动金，他总不能这时候甩脸子给她。
厉有霆深吸一口气，在另外一边坐了下来。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眼下看着对面整整齐齐坐成一排的三个女人，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姚总，这是林小姐，目前是厉总的秘书，”尤岁热心地介绍大家认识，“林小姐，这是姚总，CHIA的创始人，大老板一个，有钱有才华，人还这么漂亮。”
Lin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腼腆地拉着尤岁，轻声解释：“尤小姐，我不姓林的……Lin是我的英文名，我本名叫做王小玲。”
“哦哦，对不起，”尤岁很不好意思，“王小玲，好可爱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
王小玲想了想，坚定地补充道：“尤总，你以后就叫我王小玲吧。我不喜欢这个英文名。”
以后就改头换面开启不被压榨的新人生了。
“好，那我叫你玲玲。”尤岁朝她弯了弯唇。
“姚总，你别看玲玲文文静静的，其实她能力可强，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而且特别擅长打探情报。不管什么事儿，她三分钟内就能给你查出来。”
姚子钦上下扫了王小玲一眼：欧式双眼皮、卡姿兰大眼睛，腰细臀翘，胸前沟壑很深，一头时髦的大波浪，还穿着紧身衬衣和包臀裙。
姚子钦抿嘴一笑：“还好吧，也说不上文静。”
同时，她斜过眼，鄙弃地睨了厉有霆一眼。
之前没觉得，现在看着王小玲火辣的身材和打扮，再结合厉有霆身上的诸多传闻……
呸，恶心的玩意。
她这些钱就算不给尤岁，也绝对不会让厉氏沾边。
“姚总好，”王小玲拘谨地打招呼，“之前我见过您的，您可能没注意到我。”
“……咳。”厉有霆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会？我当时就注意到了，没机会跟王小姐说话而已。当时就很欣赏王小姐，你的专业性无人能及，办事也特别利索，让人感觉很可靠。”姚子钦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让她别紧张。
“能得到姚总的认可，是我的荣幸。”王小玲腼腆一笑。
“哎呦，你俩在我这就别打官腔了，”尤岁自来熟地挽起王小玲的手，“咱们仨都是好姐妹。”
这一边其乐融融，而另一边的厉有霆神色阴翳。
啊对对对，你们都是好姐妹，那我走？：）
但他不敢真的说出口。
他有预感，如果他现在说“那我走”这三个字，眼前这三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挽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