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晶莹的泪水恍若明珠，伴随着几声抽泣，如同玉石敲击，发出悦耳的声响，柔弱得像只初生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相似的画面重叠。
荒凉的宫苑中，尖锐的怒骂声仿佛恶鬼如影随形。
冰冷的湖水淹没头顶，窒息的疼痛蔓延着全身，朦胧中传来声声哭求，那是他的皇长姐。
那一天是他的生辰，徐良人为了借机重获隆恩，在冬天的雪地里故意让他落水加重筹码，却没想他命险些丢了一条，徐良人依旧非得偿所愿，甚至先皇得知此事后对其更是深恶痛绝。
自此，每年生辰都是他的磨难日，每年他的皇长姐都要这般替他哭泣跪求。
他最厌恶的便是哭泣，那样只会彰显自己的软弱可欺。
旁人都说皇长姐是替他受了很多的罪，这才伤了身子早逝，除却徐良人，没人知道生辰献计之事是他那皇长姐所出，而那所谓的伤了身子，不过只是心虚害怕他报复抑郁而终罢了。
两人同一母所出，不是他便是她，为了自保，他那皇长姐便推了他让徐良人出气。
亲情，有时候脆弱得令人发笑。
人生而自私，他亦不会怨天尤人，只是觉得哭泣是最虚伪，也是最无能的表现。
沈懿敛住眸中神色，垂眸看着苏芷，察觉对方眼中含着些许难以掩藏的恨意，心里闪过一丝兴味。
身为弃子，被最亲密的家人和心上之人背叛，又面临着性命垂危，得势后会是怎样的场面？
洁白的纸张染上如墨般的污迹，那一定危险美丽得令人惊心动魄。
沈懿呼吸短促，略显阴柔邪魅的脸上染上绯色，他捏起苏芷下颌，如愿看到这人眼中的慌乱和恨意，心中快感更甚。
“反抗。”
在场的宫人懵逼了，顾不上害怕，诧异地抬头看向沈懿，觉得自己一定是出了幻觉，不然这般情景下，他们的陛下怎么不去发落，而是发出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宫人也只是诧异失了分寸一瞬，皇帝的威压和自身性命让他们恨不能此刻想让自己聋了，只担心会看到听到什么皇室丑闻，纷纷垂头装聋作哑当个木头人。
苏芷姣好的面容上恰到好处的闪现出一抹诧异，似和宫人一般觉得自己错听。
沈懿低笑一声，嗓音微哑暗沉，语气中带着蛊惑和病态，恍若情人间温情的呢喃，和他手上的力度南辕北辙。
“怎么，不敢？”
话音刚落，沈懿被推坐在椅上，颈间传来窒息感，让他本就绯红的面庞因为缺氧变得更加涨红。
宫人惊骇之极，就要当场拿下苏芷这个以下犯上，意图弑君的贼子，却见沈懿被掐得面色通红，竟还有闲心朝他们挥了挥手，一时间宫人有些踌躇，捏不准沈懿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们的主子是沈懿，他的命令不敢不从。
颈间加收的力度，伴随着耳侧指尖流连的划动，引起酥麻的战栗。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在最后一刻得到喘息，求生本能让他不自觉大力喘息。
“反抗？比起反抗，这个惩罚，陛下以为如何？”
苏芷居高临下俯视着沈懿，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喘息间，沈懿如狼般紧盯着苏芷，眼中的欲色和病态混杂，显得有几分疯狂的神经质。
“朕以为甚妙。”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懿脸颊微微酡红，让宫人惊骇欲绝，恨不能自挖双目。
继掐颈之后，她、她怎么敢掌掴陛下！？
苏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宫向来睚眦必报，陛下莫不是以为就这点惩罚罢？”
沈懿眸色愈深，自坐上这个位置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而且……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新颖和亢奋。
疼痛，兴奋，振奋和激动，让沈懿全身血液上涌，一股难以名状的刺激感自他心中传来。
比起临时兴起，一眼望得到底的反抗，沈懿更喜欢苏芷现在这个包藏野心，美丽而具有危险的表现，他觉得无比的刺激。
沈懿用舌尖抵了下牙根，感受到脸颊传来的微微痛意，灼热的目光一眨不眨紧盯着苏芷，他将手递到唇边狠狠一咬，下口毫不留情，很快便留下猩红的血迹。
舌尖舔着伤口，卷起血液，显得色气无比，让人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是朕不是。”
“如此，皇后可还恼怒？”
苏芷抬起指尖在沈懿唇角沾了血液，抹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扯了条红绸将人手腕束缚，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白皙的肌肤搭配上鲜红的红绸带，异样的旖旎氛围在房中蔓延开来。
“想让本宫满意，还要看陛下作为。”
“陛下懂得本宫意思罢？”
沈懿眨了下眼睫，喘息愈加急骤，没等他欲说些什么，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让他有些不耐。
大总管张公公非常看得懂眼色，出去看了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回陛下，是长乐宫的宫人。”
沈懿的兴致已经被败光，听闻是长乐宫的宫人，神色更加厌烦，冷声说道：“不见。”
说来他和怜妃之所以有故交，是因为怜妃幼时撞破他被宫人欺辱而阻拦，就自持身份，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位，殊不知他最厌恶的便是怜悯。
宫里惯来不缺踩低捧高的人，一次自以为的帮助，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阴奉阳违。
他不讨厌善良的人，也不讨厌心如蛇蝎之人，毕竟在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方式，所以他坐上这个位置后，给了怜妃母族相应的尊荣回报，可是怜妃和她母族太不知进退，再多的情谊也被消磨耗尽。
何况怜妃半点不懂揣度他的心意，往他那长皇姐虚伪表现传闻的样子，模仿路子上一去不复返。
善良又不善良得彻底，有野心又没那么足够有野心，画虎不成反类犬，不上不下半吊子的虚假呈现。
若是往常他也许还有几分兴致哄着她，如今有苏芷这个珠玉在前，难得有这么对他胃口的人，怜妃又算得了什么？
“慢着。”
张公公刚要出去赶人，便听到苏芷发话，下意识看了沈懿，见他没有说话便停留原地。
“今夜乃陛下与本宫大喜之日。”
苏芷顿了顿，瞥向沈懿，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不知长乐宫又是哪位，如此宁肯冒着得罪本宫也要来请陛下？”
张公公从刚才跟着沈懿到现在，也看到了苏芷对沈懿来说有多么的特殊，听到她这话只想痛骂长乐宫的宫人一点都不懂眼色，居然在陛下新婚之夜想截胡。
他硬着头皮回道：“回皇后娘娘，是怜妃娘娘的宫人。”
“据长乐宫的宫人说，怜妃娘娘身体抱恙。”
苏芷眸光微转，笑意盈盈看着沈懿，“原来是怜妃啊。”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去看望？”
沈懿面色铁青，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新婚之夜妻子把自己往别的女人身边赶，即便是他再不喜欢也不例外。
这无关情爱，这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虽然他也没有什么自尊心。
可是这种上一秒才感受到快乐，下一秒便被弃之如敝屣的感觉让他很不快。
他给的和别人主动强塞的是两码事。
沈懿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芷，周围低压的氛围反映出他内心的不快。
“皇后可真大度。”
“你可知今夜朕离开这，明个会有多少人编排？”
蝴蝶结翼轻扯，红绸散开，裸//露出被捆绑挤压出的红痕。
苏芷轻轻按压在红痕之上，“有陛下在，谁敢在本宫面前嚼舌根？”
她笑得涟艳，语气意味深长，“还是说，陛下想被本宫再次惩罚？”
说到惩罚，沈懿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的未尽之事，免不了呼吸有些急促。
他深深地看了苏芷一眼，“既然是皇后所愿，朕依你便是。”
苏芷目送沈懿离开，这才让宫人收拾屋子。
“皇后娘娘，陛下……”铃兰虽然知道苏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刚才差点吓得她心脏险些骤停。
不论是掐陛下的颈间，还是掌掴陛下，哪一件都是要掉脑袋的事儿，更何况苏家偷龙转凤在先，陛下不但不追究，还如此配合，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今日之事，本宫不想有其他人知晓，你们可省得？”苏芷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不含喜怒。
啧，她向来知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权势合她心。
——
长乐宫此时灯火通明，沈懿坐在椅子上，看着许太医忙碌，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味不久之前的躁动。
暗藏利爪的小兽，这种刺激的快感，自他亲手送他的仇家们上路后，已经没有再次体会过了。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疼痛能给他带来快感，越是血腥，越是疼痛，便越能让他感到亢奋。
皇位，权势，财富，他都有，唯独缺的便是兴致。
“回陛下，怜妃娘娘这是先天不足加上体寒加重，以及思虑成疾。”许太医抹了把汗，颤巍巍说道。
今日是陛下新婚之日，怜妃又病发，再到后来华贵妃有请，他便知道是多事之秋，哪一边都得罪不起，却没想到坤宁宫的那位居然真的让陛下出面。
也不知道是坤宁宫那位不得陛下宠爱，还是长乐宫这位依旧得陛下盛宠，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华贵妃更胜一筹。
看陛下这般表现，怜妃娘娘难复圣宠，而怜妃娘娘截胡必定会被坤宁宫那位所憎，唯有华贵妃渔翁得利。
许太医正想着，便听到沈懿问话。
“朕听闻华贵妃身体抱恙？”
许太医不知沈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最清楚的就是在这皇宫中，不管其他妃嫔再怎么受宠，都是皇帝最大，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回陛下，华贵妃娘娘有些体虚，并无大碍。”
“既是身子不好，那便少走动。”
“来人，传朕口谕：陈嘉氏温恭贤淑，躬俭化人。朕感甚慰，体恤劳心疲身，即日起养病三旬。”
许太医闻言心里一哆嗦。
一旬是十天，三旬便是一个月。
往日华贵妃向来奢娇无度，铺张浪费，仗势欺人，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华贵妃都和陛下口中所说的温恭贤淑，躬俭化人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不管华贵妃往日怎样，陛下说她是温恭贤淑，躬俭化人，她就必须得是温恭贤淑，躬俭化人。
天子无戏言，华贵妃这回看来是要栽了。
再有，说是体恤让她养病，谁都知道这是变相的禁足，华贵妃在此次三方斗争没有半点讨好，还被陛下所厌弃。
芙翠到坤宁宫时人在屋外，不知道屋内情景，看到沈懿过来，再听到他此时对华贵妃的处置，以为他心中依旧是有怜妃一地之位，正替她的主子感慨着终于苦尽甘来时又听到沈懿说着。
“文宁氏身为长乐宫一宫之主，上不能侍君，下不能服众，不知礼数，视宫规为无物，即日起贬为淑仪。”
芙翠脸色瞬间惨白跪地。
从妃位贬为淑仪，这是何等大的落差！加上沈懿那句上不能侍君，这无疑是显露出帝皇厌弃的倪端。
身为妃嫔，伺候君主是她们的职责，陛下亲口说她德不配位，这是何等的责难？
芙翠全身血液冰凉，连沈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切都完了，全完了。
＊＊＊
昨夜的巨变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华贵妃和怜妃被后宫妃嫔成为宫内两大最强劲敌，如今连这两位都差不多倒台，她们顾不上新婚之夜陛下没有在坤宁宫就寝而感到幸灾乐祸，都安静如鸡，乖巧地低头做人，唯恐被陛下所厌弃。
在后宫那么久，她们也都算是老人了，以前有皇后这个位置吊着她们还有可能争夺一二，但是如今皇后出身苏家，又有程家这个姻亲，前朝局势不明，正值多事之秋，她们不敢再多做幺蛾子。
反正不管怎么争，总归轮不到她们呗。
作者有话要说：啊身份证到期了，这阵子回老家办理，好麻烦啊微信支付什么的都弄不了_(:з」∠)_感谢在2022-06-22 23:41:19~2022-07-13 23:4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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