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我无瓜

“看她与公主如此亲近,我还真以为她是公主的表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皇亲国戚’。”

“嗨,这你还不知道么,柳家那样的人家,若不是攀上了蔚家,哪有这样的福分,跟公主称兄道弟,嫁进了国公府,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五公主的生辰,她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全然没把公主放在眼里,公主不生气才怪呢。”

“这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没有这样的命,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到了真正的金枝玉叶面前,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到底是出身不高,眼皮子浅……”

能参加五公主生辰礼的人,家世才貌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阶层圈子抱团严重。

看在柳湘月是世子夫人,且与五公主交好的份儿上,她们才破例示好,向她抛出加入她们的橄榄枝,柳湘月却不知好歹,让她们热脸贴冷屁股,心高气傲的名媛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下她得罪了五公主,出了大丑,一时间,她们都没顾得上吐槽五公主斤斤计较一点也不宽容大度,反而对柳湘月落井下石起来。

柳湘月孤孤单单坐在角落里,一双白兔似的眼睛通红,神情我见犹怜。

只可惜,她面对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屋子女子,还是地位高高在上,嫁人便是大家族宗妇的女子,对这种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不屑一顾。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们演什么聊斋呢。

暖阁

五公主吃着果子,听完宫人的学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她也有今天,傻眼了吧!”

她正琢磨着找个理由教训一下柳湘月,对方就亲自送上来个现成的把柄,如此贴心,不借题发挥一下,五公主都不好意思了。

笑够了,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她凑在蔚清茶面前掰着指头数,“刘尚书的千金最要脸面,柳湘月敢得罪她,肯定没好果子吃;齐将军的续弦夫人爱碎嘴,她前脚出宫,后脚这事儿肯定传得满天飞你信不信;李相之子生性风流,还曾想纳柳湘月为侧室,李家少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五公主对柳湘月得罪过的贵女贵妇如数家珍,最后咂咂嘴,总结道:“一口气得罪这么多人,这么没眼力的女子,我也是许久未见过了。”

蔚清茶倒觉得理所当然,“她寄住在我家时人微言轻,自然谨慎,如今她飞黄腾达,嫁去了虞国公府,腰板儿可不就挺直了。”

五公主不屑道:“不就是捡了个漏嘛,看把她得意的,江家那世子病怏怏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她还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咳咳……”蔚清茶呛了一下,还是想为江晔挽回点面子,“公主,柳湘月红杏出墙,与江世子有何关系?”

“那谁知道。”五公主语气凉凉。

她与江晔不熟,却因为柳湘月之事对他没什么好感,嫌弃道:“连自己媳妇儿都管不住,他也是心大。”

心大不心大的,反正有心疾,蔚清茶听着五公主的话,江世子捂着心口难受的模样就出现在她眼前。

身患重疾,命不久矣,还被绿,世上最悲惨之事莫过如此。

蔚清茶发现白翊不对时,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虽然这么说不大道德,但有了江晔这个对比,她着实受到了安慰。

看人家江世子,多么身残志坚,亲眼看见自己媳妇被别的男人亲,连个红脸都没有,心疾都不带犯的。

多淡定,多豁达,再佛点就能原地飞升了。

那日在静行山,白翊突然出现,她满心烦躁,恨不得给他一脚让他从山上滚下去。直到江晔出现,她的内心忽然平静了,连白翊那张可恶的脸,好似也变得清秀起来。

蔚清茶心绪如此淡定,少不了江晔的感染,蔚清茶对他很是感激,见不得五公主这样说他。

“柳湘月嫁过去的时候,江世子还躺在床上,昏迷未醒,纵然之后慢慢好转,身体也十分虚弱,怕是有心也无力,说到底,还是那两人不检点,你可别误伤了好人。”

五公主懒懒靠在罗汉榻的柔软腰枕上,闻言支愣起了头,“柳湘月还不是靠她夫君才那么神气,我不过随便说他两句,你干嘛那么认真?”

“难不成,你认得那江世子?”

蔚清茶移开眼神,含糊道:“他是柳湘月的夫君嘛,见过一两回。”

五公主露出怀疑的眼神,蔚清茶紧张得多喝了两盏茶。

五公主刚回宫,许久不见蔚清茶,一时说起话来,难舍难分的,干脆留她在宫中小住了几日。

到了第三日,白翊等不及找过来了。

五公主本想今日送蔚清茶离开,一听宫人道白翊求见,顿时不想放人了,拉着她的手道:“我估计也不想见他,再在我这儿住几日好了,反正月露阁地方大,你想住几日住几日。”

蔚清茶倒是想,却也不能总住在宫里,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他还不敢对我怎么样。”

五公主觉得自己就是在瞎担心,看人家的模样,早就胸有成竹。

五公主气呼呼道:“你爱住不住。”

说是这样说,还是忍不住亲自送蔚清茶出宫,见着了白翊,脸立刻垮了下来,眼神挑刺儿似的,放了不少像“表妹要是少一根头发小心本宫拔了你的门牙”这样的狠话。

饶是白翊这样温和的性子,出宫后也心有戚戚焉。

马车上,白翊忧心忡忡开口,“夫人,五公主是对我不满么?”

“怎么会。”蔚清茶意外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五公主最是良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说罢了。”

“可我还是觉得五公主不喜欢我。”白翊还是很忧虑,“夫人也听到她的话了。”

“那又如何?公主殿下只是心疼我,不想让我受到伤害。”蔚清茶似笑非笑,“白翊,你若真心待我,何必在意这些?”

白翊舒展眉头,起身坐到蔚清茶身边,轻轻揽住了她的肩,亲昵道:“我自然会好好待夫人。”

蔚清茶只能尽力让自己僵硬的身体不那么紧张。

“五公主纵然好心,不过这话着实重了些。”白翊在她头发上落下一吻,下巴抵在她发间,低声道,“前日宫里来人说五公主留你在宫中住下,我还有些担心,你会被五公主欺负,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是听到了坊间传言,还是被人当面诉了苦?

“你是说五公主生辰那日?”蔚清茶换了个姿势,顺势将他的手拂开,转身掀开马车帘子,看向窗外。

“那日公主的确生气了,也不能全然怪表妹,她不懂那些繁琐规矩,才惹怒了公主,是我和母亲没能好好教导她。”她语气歉然,“还好公主并未追究,不然我也难辞其咎。”

白翊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我是在担心你,有没有受惊,有没有委屈,不是让你道歉的。”

蔚清茶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他。

白翊低着头,放缓了语气,“你没事儿就好,与公主相交是好事,但伴君如伴虎,五公主脾气又不大好,你与她一起时,还是注意一下,若她欺负你,就派人给我传话。”

“我就算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

望江楼上,一个冷漠的身影立于窗前,亲眼看着一辆马车停在白府门口,男子先下车,转身扶着身后的女子下来,两人相携一起进了门。

大门无情合上,切断了他的视线,男子的身影越发孤寂。

应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世子,少夫人把自己关在房里,两日没出来了,国公爷让您好歹回去看看。”

“她不出门关我何事?”

江晔还沉浸在两人拉了手,两人到底是不是拉了手,两人好像真的拉了手的疑问当中,醋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

他又在窗边吹了会儿风,才回了虞国公府,虞国公得到消息过来见他,看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由吹胡子瞪眼。

“你媳妇儿在宫里受了委屈,你不去替她出头也就罢了,连安慰都不安慰一下,湘月都两日水米未进,你真想把她饿死不成?”

“她自己不愿意吃,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江晔本就不想搭理柳湘月,奈何父亲觉得这女子能在他病重时候嫁进来,有情有义,又冲喜把他救了回来,说明两人十分般配,一直想撮合他们。

“那是你夫人,怎能没有关系?”

江晔笑了,“我连她面都没见过,堂也未拜,礼也未成,那日我刚刚醒来,就见您指着她说,这是我才过门的夫人……”

江晔想起此事,还十分想笑,反问道:“父亲觉得,儿子能对她有感情么?”

这件事上,虞国公也是理亏,他知道,儿子心里藏了个人,一直便没议亲,想等到合适的时候去那户人家求亲。

只是江晔身体每况愈下,差点挺不过去,虞国公心急如焚,病急乱投医,才想到了冲喜,挑来挑去才选中了柳湘月,虽然出身并不高,却寄养在蔚家。

蔚家嫡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蔚家还出了仪妃娘娘那样的人物,想来家教一定不错。他以为儿子就算不喜欢,至少也不会讨厌,都是年轻人,相处相处便能亲近了。

万万没想到,儿子大病初愈,虚弱地睁开眼,看了柳湘月一眼,当即气得嘴唇不断抖动,咯出一口心头血,眼一翻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