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众位妃嫔、皇子公主不在宫中，五公主也是匆匆赶回来的，宫里来不及准备，生辰礼便一切从简。
不过五公主不仅不遗憾，还挺高兴。
全场她最大，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五公主兴致勃勃对蔚清茶说，干脆趁这机会整整柳湘月，让她出个大丑，所有人都笑话她，好让蔚清茶出口恶气。
蔚清茶无语片刻，对她道：“陛下和娘娘是暂时不回来，不是永远不回来。”
五公主：“……”只能遗憾作罢。
但她懒得搭理柳湘月，柳湘月却不会躲着她。
五公主出现在宴会上后，原本落寞坐在座位上的柳湘月立马凑了过来，带着甜美又熟稔的笑容福了福身。
“公主万福。”没等五公主免礼，她便自顾自起身，上前一步，用亲近又自责的语气道，“表姐生辰，臣女却没能早些向表姐庆贺，实在太失礼了。”
她娇嗔地瞥了五公主身旁的人一眼，埋怨道：“蔚表姐也真是的，早早进宫，竟也未与我说一声，让我在国公府好等。”
“哦。”蔚清茶笑了笑，“不好意思，忘记了。”
“……”面对着理直气壮的表姐，柳湘月哑然，不知道怎么接。
以前蔚清茶进宫，总会带着她，柳湘月以为这次也一样，一早起来，连饭都没吃，在国公府好等，谁知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那辆来接她的马车。
遣人去白府一问，才知道蔚清茶早就进宫了。
她先是惊讶，后来又有点委屈，都是表姐妹，怎么也不等着她。
转头又一想，自己去也好。
她现在是虞国公世子夫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蔚家低人一等的表小姐，不需要再靠着蔚家的势力长脸。
她自己便是世家贵妇，可比区区白家少夫人地位高多了。
她坐上奢华的马车，穿戴皆非凡品，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已然今非昔比。
当初她被多少人耻笑，嫁过去就是守寡，谁知江晔真的挺了过来，她也成了名副其实的世子夫人。
这是婚后她头一次出现在贵族子弟的面前，到时会收获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想想便差点笑出声。
结果所有美好想象，在第一关就被惨遭打破。
禁卫军将她的马车拦在了宫门口，死活不让进。
柳湘月把请帖甩到他面前，高高昂起下巴，“本夫人来参加五公主生辰之礼，谁人敢拦？”
禁卫军检查过请帖，交还回去，却依然不让进。
“卑职早已接到消息，公主殿下在月露阁庆贺生辰。”
柳湘月不耐烦道：“那还不放我进去，若是本夫人误了公主的宴会，你们担当得起么？”
禁卫军很淡定，“公主殿下的生辰宴设在未时三刻，您便是未时初过来也赶得上，请夫人晚点再来吧。”
柳湘月冷笑一声，“五公主哪次生辰宴，本夫人不是早早入宫，怎么今日磨磨叽叽，难不成是你们故意针对我？”
“夫人多虑了，卑职懂得您想为公主殿下庆贺生辰的迫切心情，但宫规如此，卑职也没有办法，到了时辰，卑职自然会放您进去，还请您稍安勿躁。”
柳湘月气得脸色铁青，还要找他理论，禁卫军却不再与她多说，直接让下属守住了宫门。
筠疏战战兢兢拉住柳湘月，“主子，您冷静点，那位是太傅华大人的嫡长孙，刚刚上任的禁军副统领，您惹不起啊。”
柳湘月探出的脚瞬间缩了回去。
世子夫人和太傅嫡孙谁大，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华太傅是陛下的老师，深受陛下信任，而她只是一个世子并不在乎的世子夫人。
回到马车中，柳湘月不可置信，停滞了两秒，才咄咄逼人，“你怎么现在才说，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不知道拦着我么，啊？”
“奴婢只见过他一面，刚才也不大确定，还是他与您说了几句话，奴婢才认出来的。”筠疏解释道，满脸无辜，“而且奴婢也想拦着您来着，但您太激动了，就……没拦住。”
“他一个副统领，为什么要看门……”柳湘月闭了闭眼，“算了，我不招惹他便是……若谁都进不了也就算了，为何我进不去，表姐却能进？”
她开始思考，华太傅和蔚家走得近不近。
奈何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就算借住在蔚家，也没人教她这些，只能一脸迷茫。
筠疏提醒她，“主子，小姐她……白夫人有公主的手令，未经传召，也可自由出入五公主的月露阁的。”
柳湘月以前与蔚清茶同进同出，早就习惯了随时都能进宫的感觉，一时间被拦在外面才如此气愤。
宫规森严，皇宫哪里是那么好进的，就算五公主设宴，也要在相应的时辰才能入宫，其他宾客都知道规矩，在家中等候，哪像柳湘月，自信满满得过来，灰头土脸得被堵在宫外。
柳湘月实在太惨了。
在宫外苦苦等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进了宫，想赶紧见公主和蔚清茶，又吃了闭门羹，被打发到宴厅等。
足足喝了三盏茶，五公主才姗姗来迟。
她怀着满腔委屈，怨气十足地问蔚清茶怎么不带着她一起进宫。
结果就这么个回答：不好意思，忘记了。
知道她等了多久么？就一句忘记了？？就没了？？？
柳湘月很想咆哮，但在公主面前，她人设不能崩，小脸憋得通红，嘴角勉强弯出一抹笑。
“蔚表姐自打嫁了人，记性好像变差了呢，以前从未忘记过的。”她轻声道，好像受了委屈一般，双目湿润，“我以为，咱们姐妹间的情谊，就算成亲了也不会散的，对么？”
“这是自然。”蔚清茶肯定道。
她拍了拍柳湘月的头，心疼又无奈，“看把你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穿得这么漂亮，弄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柳湘月还没出够风头，原本摇摇欲坠的眼泪立刻止住了。
五公主换上了新裙子，沉浸在“我好美”“我怎么这么美”“我就是小仙女”中无法自拔。
听到蔚清茶说漂亮，才敛了心思，往柳湘月的方向瞥了一眼，顿时止住了目光，看着她焕然一新的打扮，不悦得眯了眯眼。
柳湘月被安慰了，心情才好受一点，她坚强一笑，用请求的语气道：“只求蔚表姐以后可别再落下我了，整个京城，除了两位表姐，我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
“等等。”五公主不耐烦得打断她的话，冷漠道：“什么两位表姐？我跟你可没关系，别胡乱攀扯。”
说完掸了掸衣裳，生怕沾上脏兮兮的东西一般。
柳湘月一愣，“表姐……”
她不知哪里得罪了五公主，小心翼翼道：“是我哪里惹您生气了么？您告诉臣女，臣女一定改。”
五公主哼了一声，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
“以前你年岁小，本宫姑且不与你计较，才让你一口一声表姐，叫了这许多年，还真以为是我表妹了？”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柳湘月原本忍住的泪水，这下是真忍不住了。
被五公主当着众位贵女的面儿嫌弃，还被指责攀亲戚，对一个要脸面的人来说，是多大的耻辱。
偌大的宴厅，噤若寒蝉，都默默地看着五公主嘲讽人。
那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小仙女，抱着胳膊，面若冰霜，毫不客气道：“你母亲是清茶母亲的妹妹，本宫的母亲是清茶父亲的妹妹，本宫与清茶是表姐妹，与你可没什么关系。”
“表姐这个名号，你以后还是不要叫了。”
“本宫听着，不大舒坦。”
五公主受宠，多少人想与她攀关系，却没一个敢往她跟前凑，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座这些京城名媛，多半都在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亲自领教过五公主的毒舌——不是被喷到哑口无言，哭着回家找父母；就是不知死活得回怼，弄哭了小魔王，惹来了大魔王，护短的陛下。
久而久之，剩下那些也对五公主之名如雷贯耳，从小就被告诫，宁可得罪皇子，也不要招惹五公主。
五公主的生辰礼，她们不好不来，却也不敢靠近，也就送个礼，走个过场。
她们放心了，五公主也免于恭贺之扰，乐得清闲，甚至欢迎，人不到，礼到了就行，她不计较这些虚的。
这么多年，五公主可是怼遍京城无敌手，唯一的手帕交，也就是蔚清茶这个表妹。
到了后来，蔚清茶身后多了个跟屁虫，是寄养在她家的表小姐。
好些人羡慕又嫉妒，明明出身不高，容貌气质也算不得绝佳，却能搭上蔚家这条大船，常常出入宫中。
就像刚才，柳湘月带着笑意去迎五公主，多少人又害怕五公主的嘴，又羡慕她们的关系。
一刻钟的工夫过去，刚刚那些羡慕的眼神，全变成了幸灾乐祸。
柳湘月自持身份，又与五公主相熟，不愿与其他名媛坐在一起，便独自坐了一处。
不少人想过来打招呼，她装腔作势，故作冷淡，惹了不少贵女不满，却只能笑脸相迎。
现在，众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生怕与她坐得近了，会被五公主牵连。
柳湘月宛如公开处刑，神情不知所措，委屈至极。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五公主，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蔚清茶，红着眼做口型：表姐，你帮我与公主说说。
蔚清茶作为她的好表姐，当然义无反顾。
她凑在五公主身边，不知说了什么，五公主却愤怒地拍了下桌子，气急败坏道：“你若再为她说话，就当我也没你这个表妹！”
随即起身，提着裙子怒气冲冲出了宴厅，走到柳湘月身边时，怒视了她一眼。
把人吓得够呛，也不敢再让蔚清茶帮她说话了。
哦豁，五公主唯一交好的表妹，也要因为柳湘月闹掰了？
众人吃瓜看戏，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处细节。
蔚清茶慌乱至极，根本顾不上柳湘月，连忙随着公主往外走，口中解释道：“公主，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公主您听我解释……”
她匆匆追了出去，留下一地吃瓜群众。
鸢箩咳了一声，淡定宣布：“公主殿下身体不适，先行离开，宴会继续。”
道理谁都懂，但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平静继续。
在确定了公主不会回来之后，交好的姐妹朋友凑在了一处，各位贵女贵妇们以最优雅的姿态和表情，轻声探讨起刚才那一幕。
蔚清茶出了宴厅，放下提着的裙子，伸手抚平了裙摆上的折痕，两手交叠在小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小步拐去了暖阁。
五公主已经等在了那里，捧起准备好的茶水喝了一杯。
两人伸手击了个掌，看着对方，同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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