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书房在他们所居东苑一角,很是幽静。
除了卧房,白翊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这里,经常在书房待到很晚。
所以蔚清茶特意挑了白翊不在的这天,来书房探查。
门是锁的,蔚清茶挨个推窗,找到白日自己动了手脚的那扇窗子,拨开了里面的窗闩,轻轻推开窗户,手脚并用往里面爬。
芙玉看着自家主子趴在窗上的动作,捂了捂脸,上前托了一把,蔚清茶总算顺利爬了进去。
“你小心点,旁边有个钉子,别刮着了衣裳。”她好心提醒。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芙玉双手一撑,干脆利落得跳了进来。
当她没说。
白翊的书房闲人勿入,一般下人是进不来的,只有扫洒时才会由白翊的贴身小厮进去打扫,芙玉根本进不去,也就无从得知里面的构造。
不过闲人,自然不包括蔚清茶这个正牌少夫人。
给他送了几次糖水点心,书房她就摸得差不多了。
虽然不能胡乱翻看,但大体哪里能藏秘密,她心中有数。
只是里面也太黑了,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像个瞎子一样。
芙玉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夜明珠,一人一个,小小一个圆球,放在手心,微弱的光芒也就能照到方圆一寸。
蔚清茶瞪大眼睛,依旧看不见。
可又不能点烛火,那简直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书房里进贼了,快来抓我。
芙玉也没办法,干脆让她站在原地等,口述方位,自己去找。
她翻着抽屉里的文书,用手上的夜明珠仔细照着,小声跟蔚清茶说着话。
“主子还是多吃点鱼吧,省得晚上看不见东西,起夜也不方便。”
蔚清茶靠着墙,浑身上下忍不住打颤,声音都在颤抖。
虽然不觉得夜明珠有用,却还是像抓住个安慰一样,紧紧握着温润的圆球,努力抗拒着恐惧,硬气道:“鱼那么腥,想想都要吐了,我才不吃呢。”
芙玉为她的挑食无语,“那主子就宁愿晚上看不见?”
蔚清茶已经把眼睛闭上了,把害怕说得理直气壮。
“是我自不量力,仅此一次,下次我再也不来了,不吃鱼也没什么关系吧?”
芙玉无话可说,继续埋头找东西。
也不知在黑夜中过了多久,蔚清茶都快崩溃了,蹲在角落问:“还没找到么?”
芙玉趴在地板上摸索,“这里好像有个机关,奴婢正在找,主子再忍忍,能翻的都已经翻遍了,若还没有,咱们立刻离开。”
“那你快点。”
听到终于要结束了,蔚清茶得到了点安慰,双手紧紧握着夜明珠,捂在胸口,嘴里不知在默念什么。
就在芙玉要放弃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轻微至极,人还在远处没走近,马上就过来了。
芙玉一惊,立刻走到蔚清茶身边,在她出声前捂住了她的嘴巴,贴着她的耳朵道:“有人来了,别说话。”
蔚清茶顿时噤声,缩在芙玉怀里,不住颤抖。
问就是后悔。
她为什么要自告奋勇,来参与这种高难度专业活动?
术业有专攻,她就不是这块料。
这一刻,蔚清茶终于认清了自己。
人声由远及近。
“这么晚了,公子回去睡吧,有事明天再做也成。”
“我放心不下,去看一眼便睡……算了,我今日在书房歇下,你去准备下,我先回房沐浴,之后再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少夫人可还安好?”
“公子放心,少夫人用了饭,早早便睡下了,还问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很是担心公子呢。”
白翊“嗯”了一声,都走到书房门口了,与蔚清茶和芙玉也就一墙之隔,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回了卧房更衣。
蔚清茶都快被吓死了,浑身大汗淋漓,经历了短暂的大起大落,顿觉人生最刺激之事莫过如此。
芙玉松开了她,“人走远了,那小厮马上就回来,咱们赶紧回去。”
蔚清茶点头如捣蒜,刚起来就又跪了下去,艰难道:“腿、腿软。”
“……”芙玉转身蹲下,“奴婢背您。”
蔚清茶虚弱地趴在她的背上,从此之后,她在芙玉面前便没有了脸。
芙玉背着她跳出窗外,回身关好窗户,几个跳跃,像只飞鹰一般,即便背上还有个人,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动作。
蔚清茶紧紧搂着芙玉的脖子,根本不敢睁眼看,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甩出去。
不知飞了多少次,她的脚才落到了实处。
芙玉几乎要被勒死,翻着白眼让她放手。
蔚清茶还以为安全了,到了地面,毫无防备地从她背上下来,睁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树杈上,往下一看,离地比房檐还要高。
蔚清茶当即面前一片眩晕,一头往树下栽去。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抓着领子将她拽了回去。
蔚清茶落入一个幽幽冷檀香的怀抱,胸膛比夜色还要凉,稳稳停住,不动分毫,她顿时有了安全感。
蔚清茶的声音有些迟疑,“芙玉,你、你的胸怎么变平了?”
她能肯定,之前她趴在芙玉怀里的时候,还是有的!
背后的人愣住,随即低笑出声,虽然声音不但,但很明显,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蔚清茶当即背后一麻,“谁?”还没问出声,一只好看的手穿过她的下腋摆到了她面前,竖起食指,轻轻抵在了她的唇沿。
“嘘……”
蔚清茶闭上了嘴。
红晕却从耳尖悄悄蔓延。
怕高又怕黑,她已经没救了,即便已经亮起了灯笼和烛火,也闭上眼,不敢看树下的动静,只听到有人走动、开门关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动静才渐渐小了,周围恢复了安静。
“走了。”
男子只是通知了她一下,便将她打横抱起。
结果没抱起来。
还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两人一起从树上栽下去。
蹲在另一颗树上的应昭打手势,要帮忙么?
男子深呼吸了口气,冷静地换了个姿势,把人扛在肩上,好歹把人带下了树。
压抑着咳嗽了两声,他将人放在地上,“可以自己走么?”
蔚清茶睁眼,终于在微微月色下看清了他的脸,眼神复杂道:“江世子,你还病着呢,也太拼了……”
为了和离,不至于把命都搭上吧。
江晔又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有些站不住。
还是蔚清茶把他扶住了,摸了摸他的袖口,“你可随身带了药?”
江晔艰难道:“在怀里。”
关键时刻,蔚清茶顾不上男女大防,在他胸口摸索着,终于摸出个小小的玉瓶。
取出一颗药喂着江晔吃下,替他顺了顺胸口,江晔才缓缓平静下来。
左右也找不见芙玉,蔚清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个大男人扶回了自己房间。
就算他瘦削至极,骨架也是个男人,蔚清茶累得半死,回了自己房间却也不能点烛火,还好自己房间的摆设比较熟悉,摸黑倒了杯水。
咕咚咕咚喝完,才想起来还有个病人。
“你要么?”
江晔声音虚弱,“多谢。”
蔚清茶摸遍了八仙桌,也没找到第二个杯子,为难道:“不好意思啊,屋里太黑,找不到杯子了,要不你先忍一忍?”
江晔十分豁达,“无妨,我不嫌弃蔚姑娘。”
蔚清茶:“……”
这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么?
江晔声音沙哑,“蔚姑娘,我渴。”
蔚清茶把茶壶塞在他手里,“渴就多喝点,这一壶都给你。”
江晔:“……”
他就着茶壶嘴喝了点。
两人都休息了一会儿,蔚清茶是在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江晔则是闭眸休息,恢复体力。
她问江晔,“江世子怎么会过来?”
“三……芙玉说你要夜探书房,我担心出意外,所以过来看看。”江晔道,“还未来得及问蔚姑娘,可有收获?”
蔚清茶遗憾地摇头,“芙玉都把书房给翻遍了,也没找到他所谓的房契地契……江世子,你的消息保真么?”
“这是自然。”江晔理所当然道。
他是派了人看着柳湘月,却没想到白翊还挺谨慎,接她的马车绕了许多个繁华的路口。
到头来,跟踪的人也分不清到底是哪辆马车了,只能给出了可能的十几个地点,都是通往私人购置的别苑。
这种别苑隐秘又安静,通常是来安置外室、存放秘密所用,背后的主人藏得很深,若要一个一个调查,实在太难。
所以江晔才在给蔚清茶的密信中,让她想办法查探一下白翊的书房,看能不能找到对应的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也好精准地锁定目标。
这个计划很显然失败了。
江晔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书房内可有密室机关?”
蔚清茶摇头,纳闷道:“就算有,我也不会知道,他才不会告诉我。”
可让她想还能有什么破绽,她也想不出来。
“只能先这样了,我再想办法注意一下,实话说他卧房也挺可疑,书房我随便进,但他的卧房,我还从未去过。”
“白翊……自己的卧房?”
江晔好似才发现这个盲点,“蔚姑娘与白公子新婚夫妇,竟不同房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