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与世子乃是夫妻,为何不能接近他?”柳湘月一脸好笑。
她甚至有点怀疑,表姐是在嫉妒自己,出身比她低,嫁得却比她要好。
白家是名门望族,却也比不虞国公府根深叶茂。
当初因她的婚事,蔚家和柳家闹得颇不愉快,柳父一心想让她嫁入虞国公府,根本不在乎女儿是不是去守活寡。
表姐和白翊成婚后,她整日浑浑噩噩。
她看透了父亲,知道就算躲过这次,下次依然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倒不如嫁过去守活寡,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表姐和姨母轮番劝她,也没劝成功,只好退而求其次,告诫了她一番话,其中就有别靠近江晔这条。
她那时只顾点头,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她也能理解,表姐是怕江晔撑不过去,再连累了她。
但如今不同,江晔活了下来,她这个世子夫人有了存在的意义,她若想好过,当然要与自己夫君处好关系。
“表妹,你太天真了,江晔那是心疾,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撒手人寰的心疾!”
蔚清茶强调道:“你若与他有了龃龉,他心疾发作,一命呜呼了,你以为虞国公会放过你么?”
“可世子他不是已经好了?”柳湘月狐疑道,“他甚至能出来踏青,上一次都挺过来了,他的身体该慢慢恢复才是。”
蔚清茶被气笑了,“你可知道,有传言道,江晔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柳湘月嗤道:“这种话,表姐怎么也信?”
不过市井传言而已,江世子如今都能上山,哪里会英年早逝。
“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言,”蔚清茶认真道,“那是诊断过他的太医亲口说的话,你信不信无所谓,只是千万别与他太过亲近。”
“心疾这种东西,稍稍激动便能发作,你可千万别听虞国公的,让你留子嗣你便留子嗣,他若是与你……出了事,你猜会怎样?”
柳湘月顾不上脸红,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虞国公的确暗示她许多次,让她主动亲近江晔,想办法留下个孩子。
她原本想着,若要在虞国公府安稳度日,就不得不听虞国公的,但若真如表姐所说,与他同房时,出了事怎么办?
虞国公想让江晔留下子嗣,是看中他这一脉,更是看重江晔本人。
一个没着落的孩子和江晔……她不认为虞国公会偏向她和她的孩子。
柳湘月总算听了进去,“我知道了,表姐。”
蔚清茶舒了口气,“你听得进去就好,如今咱们虽然不住在一起了,却依旧是姐妹,若不同气连枝,以后还能依靠谁呢。”
蔚清茶有娘家做后盾,不愁这些,柳湘月却只有个一心想用她攀扯权贵的父亲和后母,说这话便是告诉她,她若受欺负了,蔚清茶不会不管她的。
柳湘月心底有了些感动,“我就知道,表姐对我最好了。”
蔚清茶绽放出甜美的微笑,“当然了,毕竟是姐妹嘛。”
表妹不舍地跟她道了别,一步三回头。
蔚清茶站在原地,笑容渐渐消失。
“多谢。”
披着狐裘的文弱男子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手上还揣着小巧的手炉。
见蔚清茶转身,他懒懒靠在树上,嘴角是无奈的笑容。
“父亲也不知给柳氏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她每日变着法儿地来找我,我这身子又嗜睡,一时不察,差点让她摸进来。”
蹲在树上的应昭歪了歪脑袋,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世子的院子闲人免进,谁敢偷偷摸进来,当他是个摆设么?
蔚清茶刚刚演过一轮,自觉已经开了窍,心情十分舒畅。
她边走过去,边笑着道:“不谢不谢,小事一桩罢了,不过方才的话,江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虽然是诓表妹的,但总说人家活不过二十五,也不大好意思。
江晔眯起眼,“无妨。”
这种话他听过不知多少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况且这也不是假话。
“江世子今日来此,应该不是巧合吧?”
她这是临时起意,都能撞上,也太巧了。
“自然不是。”江晔从袖中掏出个檀木盒,“我是专门来找蔚姑娘的。”
他把木盒递到她面前。
蔚清茶低头,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木盒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手背隐约能看见青色的筋络,偏瘦,纤细,却不像女子的手。
她想,江世子一定精通礼乐。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不抚琴真是可惜了。
“蔚姑娘?”江晔出声提醒。
蔚清茶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那个木盒的时候,两人的手无意间轻轻碰了一下。
他的指尖微凉。
蔚清茶连忙将手缩了回去,看着那个木盒,“这是给我的?”
江晔道:“打开看看。”
蔚清茶打开一瞧,里面放着支簪子,玉的,雕得是芍药,只是比她之前那支短了一截,芍药的个头也小了一点点,雕刻的手法倒是很像。
“这难道是……白翊送我那支簪子?”蔚清茶不确定道。
虽然芍药花不太一样,玉料却分毫不差。
“不错,你那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走,事后才在茶桌底下找到。”江晔道,“不过摔在地上,断了一截,我已经让人修复过了,听说你来了此处,便亲自给你带过来。”
蔚清茶举着簪子,透过日光看,倒是跟新的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是摔断过修复后的模样。
“这样送给柳氏,也没人会起疑心。”江晔淡淡道。
把簪子放回木盒里,蔚清茶笑了笑,“谢过江世子,我原本还想着让人回去找一找,再将它送给表妹,好全了她的一片痴心,这下倒省了事儿。”
原封不动送表妹,白翊肯定会发现端倪,这么一来就简单多了。
这江世子真是个妙人儿,连她的心思都猜得到。
蔚清茶感叹,“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引江世子为知己好友。”
江晔莞尔一笑,“现在也不晚。”
蔚清茶揣着那木盒回了蔚府,转头就让芙芸把玉簪送去了虞国公府。
柳湘月原本对这东西兴趣淡淡,亲眼见到了,就舍不得放下了。
“这和表姐的簪子好像啊。”
芙芸笑道:“主子知道您喜欢,碰见如此相似的,立刻就买了下来,差奴婢给您送过来呢。”
柳湘月都舍不得戴,只对着镜子在鬓间比着,爱不释手道:“表姐有心了。”
从来只进不出的柳湘月头一次回了礼。
蔚清茶见着芙芸带回来的东西,都惊呆了,看来表妹真的很喜欢这礼物,竟把最喜欢的一对红珊瑚耳坠送了过来。
“这还是表小姐及笄时,夫人送她的,表小姐自己都舍不得戴,竟然送给了主子。”芙芸也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柳湘月,例行询问道,“主子要还回去么?”
以往就算柳湘月送她自己心爱的东西,蔚清茶也会还回去,让她不必客气,可现在自然不同。
“怎么说都是表妹的一片心意,收着吧。”
“是。”
芙芸把耳坠放到了妆奁里。
又在蔚府待了几日,白翊第三次上门,蔚清茶终于松口,答应了回白家。
白翊总算松了口气,带人来帮忙搬行李,忙前忙后,十分用心。
对着岳父岳母更是礼仪周到,丝毫没有烦躁之情。
蔚清茶冷静了几日,渐渐学会掩饰自己的恶心,对白翊虽然没几个笑脸,却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两人青梅竹马,白翊早就知道,每月总有那么几日,蔚清茶不会出门,脾气很差。
她原本就不是黏人的性子,对他淡淡的,白翊没发现什么不对,只以为那几日她来了葵水,心情不好,才会耍性子闹别扭。
白翊不但没责怪她,还对她更好了。
马车上,白翊一直与她说话,没得到回应也不气馁。
到了白府,白翊先下马车,亲自扶着蔚清茶下来,想牵着她的手进门,蔚清茶却先松开了手。
白翊也不生气,笑着道:“爹娘以为我做了混账事,把你给气跑了,还骂了我一顿,天天催我把你接回来,说你不回来,让我也别回来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蔚清茶弯了弯嘴角。
也不知他怎么跟白父白母解释的,儿媳一言不发回娘家,他们竟也不生气。
今日她回白家,晚饭在饭厅与公婆一起吃。
白父白母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她爱吃的,饭桌上嘘寒问暖,对她很是关心。
蔚清茶喝着汤,突然有些恍惚。
对她像亲生女儿一般的公婆,给她夹菜的夫君,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虚假的伪装。
用完晚饭,蔚清茶回了自己房间,白翊也跟着进来了。
“我今日累了,想早点休息。”
蔚清茶坐在梳妆台前,摘下耳坠放在桌上,催他离开。
因她身体的缘故,定亲前两家便说好,夫妻俩分房睡,等她调养好身子,才能圆房,孕育子嗣。
蔚清茶住着主屋,白翊的房间就在隔壁。
白翊以前顶多坐坐就走,今日却没立刻出去,而是走到蔚清茶身后,弯腰看着铜镜里面容稍淡的蔚清茶。
“我帮夫人卸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