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白脸

离开茶坊,蔚清茶披着斗篷,戴着遮住脸的帷帽,从后门上了停在门口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

她倒是想光明正大从正门走。

她又不是来偷情的,不怕被人看,带着点赌气的情绪,到头来还是江晔把她劝住了。

万一被白翊发现了他们来了这里,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世子的想法,我也知道。”

蔚清茶忧心忡忡,“只是白翊一向谨慎,选在此处与情人会面,定然有所倚仗,我们前脚从这里出去,他后脚就知道了,就算还与柳湘月往来,也定会更加谨慎,到时候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岂不是更难了。”

“白翊的确是这间茶坊的常客,和掌柜也很熟稔,不过……”

江世子露出低调的笑容,“十分不巧,这间茶坊,正是江某的产业。”

“……”

蔚清茶拍案叫绝。

偷人家的人,偷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了。

白翊知道真相后,表情一定很精彩。

只是江世子显得更惨了,怪不得这么轻易便知道了柳湘月红杏出墙,偷人都偷到自家茶坊,也是一绝。

看来柳湘月这个世子夫人做得也不怎么样,连清润坊是夫家的产业都不知道,还在她面前故作娇羞地炫耀嫁入国公府。

江晔享受着蔚清茶惊奇的眼神,感觉十分良好。

“正如蔚姑娘所言,白翊性格谨慎,选定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便不会在其他处冒险,我已经查探清楚,他一般白日与柳湘月见面,便是在此处,我已吩咐了掌柜,只要见到两人,就来通传。”

蔚清茶的表情一言难尽。

白日在这里,那晚上呢?

不能想,一想就恶心。

“世子思虑周全。”

“蔚姑娘谬赞,江某想和离的心不比姑娘少。”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写着惺惺相惜。

蔚清茶唏嘘,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世家小公子,偏偏得了娘胎里带来的心疾,活不长了不说,还被新婚妻子戴绿帽。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马车上,婢女放下帘子,惊恐地对自家主子说:“少夫人,有个男人站在三楼窗口,一直在看着您!”

目光沉沉,锁定在蔚清茶身上,一路目送她上马车,看着就不怀好意。

她被这眼神吓得胆战心惊,立刻上下扫视了一遍自家主子,确定她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

“一个友人而已,芙芸,你大惊小怪些什么?”

蔚清茶被她看得浑身难受,顺便纠正,“以后别叫我少夫人。”

芙芸狐疑地看着自家主子,“可是奴婢才改了口。”

她从小便跟着主子,叫了十几年的姑娘,好不容易才改口叫了少夫人。

“那就再改回去。”

蔚清茶可不想再当这个少夫人了。

“奴婢都听姑娘的。”

芙芸安静了一会儿,她本来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在马车上抓耳挠腮的,一刻也闲不下来,晃得人眼晕。

蔚清茶本不想与她多说,不是不信任她,芙芸跟了她这么多年,比白翊可靠多了。

只是芙芸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

但见她这副模样,蔚清茶叹了口气,无奈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芙芸憋红了脸,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靠近,在她耳边细声细气道:“姑娘,奴婢身为下人,有些话本不该多说,可是……可……”

芙芸想到盯着自家主子看的那男人俊俏的脸庞,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您就算真的背着姑爷找了相好,私下处处也就罢了,不能连少夫人的称呼也不认了啊,姑爷一定会怀疑的,奴婢怎么帮您兜底啊!”

蔚清茶:“……”

她耳廓红了一片。

蔚清茶简直要气死了,反手捏住芙芸的耳朵,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不是!还敢编排起你主子来了!”

找相好的是她么?明明是白翊那个伪君子!

蔚清茶手软软的,怕在移动的马车里伤了她,根本没用力。

芙芸一点都不疼,还在疑惑,“啊?真的不是么,那小白脸看您的眼神明显就是恋恋不舍……”

蔚清茶被气笑了,“说谁小白脸呢!”

江晔是脸色苍白了一点点,容貌俊美了一点点,不过就凭他的家世,怎么着也沦落不到这种地步!

这话在她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被人家听见了怎么办,她要怎么面对江世子?

想着想着,蔚清茶果断加重了力气。

“嘶——痛!奴婢错了,真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芙芸哭唧唧地诚恳认错,蔚清茶才松开了她的耳朵,瞪了她一眼。

“别乱说话,再让我听见,便罚你抄一百遍经书,好好静静你的心。”

芙芸安静如鸡。

蔚清茶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马车在岔路口拐了个弯,向与白家相反的方向驶去。

蔚家门口,蔚清茶自己下了马车,芙芸垂着头,委屈巴巴地跟在她身后。

蔚清茶对从马车前面跳下来的矮个子小厮道:“多谢。”

小厮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时,脖颈上却没有喉结,说话的声音也比男子的细些。

“蔚姑娘客气了。”

这就是给她传纸条,让她来茶坊一叙的人,做小厮打扮只是为了行走方便,其实是个女子,武艺高强,十分可靠。

是江晔暂时送给她,在她身边听候差遣的。

蔚清茶不太好意思要,但江晔说,两人之间得有个通风报信的,再说去查白翊的老底也有一定风险,万一被人发现,也能帮上忙。

蔚清茶想了想芙芸马车上缺根筋的话,深觉江晔说的对,便把人带了回来。

听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过这马车材质不错……她应该没听见马车上的糟糕对话吧?

这人也没什么表情,蔚清茶根本看不出来她到底听见了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属下没有名字,还请姑娘赐名。”

蔚清茶:?

这么草率的么?

“那你从前在江世……”蔚清茶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芙芸,改口道,“那位公子身边,别人都怎么称呼你?”

女子迟疑道:“因属下在冬日第三场雪时出生,他们都叫我三白。”

这就真的有点草率了。

女子说俩字的时候,十分迟疑,也不像喜欢这名字的样子,蔚清茶便给她想了个名字,叫芙玉,一听就知道和芙芸是一个系列的。

芙芸便是跟了她的姓,全名叫蔚芙芸。

“你跟在我身边,叫三白太奇怪了,不过你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也无妨,回他身边时再改回去便是。”蔚清茶跟她商量。

女子摇摇头,直接认下了这个名字,“多谢蔚姑娘赐名。”

世子让她好好保护蔚姑娘,来都来了,若非蔚姑娘身故,她不可能离开。

蔚清茶只以为自己多了个临时打手,丝毫不清楚,江晔是送了她一尊保护神。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蔚府大门缓缓打开,小厮们见是自家姑娘回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姑娘回了娘家,可要派人给姑爷送个信?”芙芸小声问了一句。

“不必了。”

前两日她回娘家小住,白翊随她一起,估计和表妹好些日子没能见面,定然思念地紧。

她还是做个好人,不要打扰他们花前月下了。

“白夫人的确回了蔚府,清润茶坊的地契、房契和转让文书也送来了,就放在书房。”

隔间外,应昭禀报着蔚清茶的行踪。

“知道了。”

应昭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怎么知道白夫人会回娘家?”

这不是理所当然?

按她的性子,在目睹白翊与别的女人亲近后,怎会再回白家。

江晔不想与他废话,可着实忍受不了他对蔚清茶的称呼。

江晔的冷哼声从里间传来,伴随着隐隐水声,“很快就不是白夫人了,以后叫她蔚姑娘。”

“可是白夫人已经出嫁,怎能再称姑娘?”应昭还没转过弯来。

江晔靠在浴桶上,脖子以下都浸没在黑褐色的药水中,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他昏迷月余,四肢僵硬无力,连站起来都很费劲,如若不然,也不会在蔚清茶面前那副没骨头的模样。

他恨透了自己这副病弱的身子,只能借助药浴熏洗加快恢复。

只是用的药有点猛,他极力忍耐着不适,压抑着逐渐暴躁的情绪,也架不住应昭在他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他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冷冷道:“闭嘴。”

傻大个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略有些委屈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江晔道:“没事就出去。”

应昭没动。

江晔无力道:“有事快说。”

应昭连忙开口,“世子,国公爷午后来过一次,让您好好修养,注意身子,别再胡乱折腾了。”

“不是让你瞒着父亲?”

“瞒不住啊,国公爷非要过来看您,属下不敢阻拦。”

“……算了,”江晔皱眉,手指紧紧抓着浴桶,咬牙忍受着药力,“还有什么快点说。”

“国公爷还说让您多与少夫人相处相处,培养感情,”应昭硬着头皮转达虞国公的话,“如果还有心力,尽快给江家留个后……”

江晔大力拍了下水面,咬牙切齿道:“滚!”

应昭马不停蹄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