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抢婚坏蛋

透过窗帘的缝隙,阳光钻进房间,淡淡的金黄,落在绿色的床上。她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慢慢唤醒混沌的意识。

林叁七从床上坐起,瞥见桌上摆放的日历,离画着蛋糕符号的日期,还剩五格。

再过五天,她就要成年,以及,向陈嘉巳告白。

林叁七又倒回床上,捂着开始发热的脸,傻笑出声,十分钟后,才走出卧室。

贴着蓝色瓷砖的卫生间,窗户关着,洗漱台摆放的精油,散出清新的尤加利的气味。让人心情很好的味道。

吐出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她抬头,镜子里,眼睛和嘴角都在弯起。这并非尤加利的功劳。

下楼后,林叁七拐进厨房,拿出那只她喜欢的白色小狗杯,咖啡不小心倒太多,牛奶没能中和苦涩,尝一口,被苦得眯起眼睛。

没关系,这点小事对她的心情毫无破坏力。

电视机里放着关于天文现象的报导,对面的单人沙发,陈戌懿微低着头,MacBook在腿上,高挺的鼻梁,架着银色细框眼镜,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敲击。

可能是因为认真的表情,又或许是眼镜,竟让她觉得斯文正经。无故想起导演叔叔说的那句,闭上嘴就是校草,原来不是吹嘘。

陈戌懿很专注,注意力都在电脑里,有人走来也没发觉。

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如果嘴里没叼着一根棒棒糖,脸颊没因为含着糖果鼓起,会更像个严肃的大人。

林叁七端着拿铁,在另一边的长沙发坐下,“你终于近视了?”

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陈戌懿抬起头,眼里闪过一瞬的迷茫和惊讶,意外她竟然主动搭话。

“没度数,防疲劳的,”他摘下眼镜,像乐于分享玩具的乖小孩,说,“要试试吗?”

林叁七放下杯子,俯身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眼镜,戴上,眼珠子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又眨两下眼睛,除了视野里多了两个框,没什么多余感觉。

她摘下眼镜,没什么兴趣地还给他,顺便拿走他手边的遥控器,“记完了吗?我要换台了。”

她以为他在写与新闻报导有关的东西——

他是天文学专业。

和她因为看了某部综艺,一时热血上头,去读动物医学的情况不一样,他是从小到大都喜欢,才选的这个专业。

“你换,”陈戌懿合上电脑,放到一边,“我没在看电视,在写学校的课题。”

“大学还有暑假作业?”

“跟学长学姐一起参加的课题,算课外活动。”

“哦……”

林叁七不走心地应着,心里想着其他事。

她突然感觉奇怪。

他们这样和谐地交谈,有点奇怪。

于是不再聊下去,林叁七端起拿铁,递到唇边抿了一口,苦的东西喝第二口,还是一样苦。

她皱起眉,喝不下去,再一次放下杯子。拿着遥控器换台时,陈戌懿起身离开,踩着人字拖跑上楼。

客厅只剩林叁七一人,她乐得清静,但很快又听见跑下楼的声音。

陈戌懿在她旁边坐下,伸手过来,把拿来的东西给她。

一根棒棒糖,橙色包装,橘子味的。

林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接。

其实是觉得,他好像突然对她很友好?

分享眼镜,和平聊天,给棒棒糖……

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她有点别扭,于是说:“吃这么多甜的,不怕蛀牙吗?”

陈戌懿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故意,竟然把她拒绝的话接下去,“我牙齿很好,要检查吗?”

他还真凑过来,打算张开嘴给她看。

林叁七忍不住笑出来,推着他的肩膀一边往后躲,一边笑着骂他:“你神经病啊?”

陈戌懿也在笑,没再逗她,棒棒糖还拿在手里,“那你要不要?”

林叁七还是拒绝,故意板着脸,做出大人平时的语气,“不要,小孩才爱吃糖。”

才说完这句话,她看见陈嘉巳从楼梯走下来,嘴里竟然也含着一根棒棒糖。

她惊讶的表情太明显,陈戌懿沿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过去,笑出来,“那他也是小孩。”

语气里的得意太明显,他得到一个熟悉的白眼。

林叁七大概猜到陈嘉巳吃糖的原因。

他最近抽烟抽得少了,去画室的时候,她没怎么闻到烟味。

“嘉巳哥哥,你在戒烟吗?”林叁七顺从自己的好奇心,在陈嘉巳走进厨房时,跟着跑过去,问他。

陈嘉巳没否认,“嗯,在考虑戒烟。”

他取出咖啡豆,研磨,笑着说:“以为吃糖有用,但果然还是太甜,下来泡杯咖啡。”

林叁七又问:“怎么突然要戒烟了?”

陈嘉巳半开玩笑说:“怕被人骂。”

“谁会骂你?我帮你骂回去。”林叁七立马说。

虽然戒烟是好事,但骂他可不行。

她气势满满,却听见他说:“医生。”

“……好吧,”林叁七的气势瞬间弱下去,“我也怕医生,不能帮你骂回去。”

陈嘉巳只是笑着,没说话。

看着他温柔的笑,女大学生又开始突然娇羞,嘴角止不住上扬。

温情的、美好的时刻,厨房里却突然挤进第三个人,打破气氛。

陈戌懿横插在她和陈嘉巳中间,问:“吃不吃苹果?”

林叁七为此不满,又不明所以,“吃苹果干嘛?”

他板起脸,食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学着她刚才对他故作严肃的语气,说:“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她本想生气,却忍不住又笑出来,“你神经病啊!”

晚上突然停了电,以为是电路问题,打电话问,原来是这片区都断电。

房间没了空调,林叁七热得待不下去,拿着手机照明,要去楼下拿冰棒。

客厅里燃着一盏香薰蜡烛,路过时,闻到罗勒叶的青草香,清淡好闻。

陈妈妈靠在沙发上,在和谁讲电话。

拿着冰棍从厨房出来时,林叁七听到自己的名字,又听到陈戌懿的名字,猜到电话那边的人是她妈妈。

她轻车熟路爬上沙发,脑袋枕在陈妈妈腿上,用不惊扰电话的声音,小声说:“我们没有吵架。”

陈妈妈轻笑出来,闲着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向电话那边的林妈妈,原模原样复述:“叁七说她没和戌懿吵架。”

林叁七捂住眼睛,后悔多此一举。没出意外,几秒之后,手机传到她手里,被妈妈在电话里训诫一顿。

一根冰棍吃完,通话终于结束,耳朵又起了茧子。她向陈妈妈嗔怪,一半撒娇一半抱怨,“我们真的没再吵架。”

加了个再字,确实变成真话。

“看出来啦,你和戌懿现在相处得很好。”陈妈妈的声音和她的性格一样温柔,如果她的温柔之下没有腹黑的恶作剧,林叁七会觉得更好。

陈妈妈问:“是自行车的功劳吗?”

“是我气量大的功劳。”林叁七毫无心理负担揽功。

陈妈妈只是笑,用手指给她梳理头发,“其实戌懿挺喜欢你。”

林叁七想说这不是假话,是鬼话,但这样对阿姨太冒犯。

陈戌懿说不讨厌她,她姑且半信半疑,更遑论“挺喜欢她”。

“阿姨,你是不是记错孩子了?”林叁七说,“应该是嘉巳哥哥挺喜欢我吧?”

陈妈妈笑着问:“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喜欢玩过家家,和戌懿吵过一架?”

林叁七心想,她和陈戌懿吵过的架,两个人的手加起来都数不清,哪里会记得这么清楚。

又听陈妈妈提醒,“你和戌懿都哭了的那次。”

陈戌懿小时候是个爱哭鬼,她不记得他哭过多少次,但她哭得不多,所以有印象。

吵架的原因,似乎是陈戌懿突然犯毛病,不愿意再跟她一块玩过家家,两人闹得挺凶,陈嘉巳在中间劝,都没能熄火。

当时年纪小,词汇量少,吵来吵去,说得最狠的话,也不过就是那两句:

“我讨厌你。”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

前一句是她说的,后一句是陈戌懿说的。

这两句话对大人没点杀伤力,却是让小孩掉眼泪的最强武器。

于是两个人都被对方气哭,当时连自行车都没学会骑,和平友爱车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不过,吵完后的第二天,陈戌懿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陪她玩。好像前一天放的狠话、发的毒誓,都是梦话。

她以为是陈戌懿忘性大,睡一觉起来,把什么都忘了。

现在,陈妈妈却说:“戌懿当时哭着问我,为什么总是大哥当新郎,他只能当抢婚的坏蛋,他也想当新郎,想跟你交换戒指糖。”

他们当时的戒指道具,是五毛钱一颗的戒指糖。

“小孩子嘛,都喜欢当正义这一方,戌懿也一样,但是看到你也哭了,他又改了主意。”

陈妈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

小男孩眼角还是红的,却还是擦干眼泪,下定决心般,抽抽噎噎地说:“原来坏蛋对新娘这么重要,我要继续当七七的坏蛋。”

林叁七听着沉默,半天,才说:“那是很小的事了吧?”

过家家的年纪,应该在他们梁子彻底结下之前。

长大后的陈戌懿,早丢掉了小时候的可爱,只剩下欠揍,欠揍,和欠揍。

“是挺久了,”陈妈妈感慨,“一眨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们都老了。”

“才没老。”林叁七抱住陈妈妈的腰,埋在她怀里,“阿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一点没变,以后也不会变老。”

“那我就成妖怪啦。”陈妈妈故作夸张地轻笑。

开着玩笑的工夫,林叁七听见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抬头,陈戌懿拿着ipad从二楼下来。

他踩着人字拖,及膝的卡其色短裤,小腿的肌肉匀称,骨骼修长。上身宽松地套着一件砖红色的T恤,在灯光并不明亮的客厅,也很显眼。

陈戌懿走过来,目光与她有短暂的交错,扬起下巴,拿捏出做作的绅士腔调:“美丽的女士们,需要音乐吗?”

林叁七猜测,他一定又看了奇怪的东西,在犯中二病。

陈妈妈倒是很给面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陈戌懿的钢琴是她教的,大概是学了一首新曲子,要过来显摆。

陈戌懿坐到钢琴前,揭开琴键盖,iPad放上曲谱架,页面是提前准备好的,某首歌的谱子。

林叁七从陈妈妈怀里坐起,抱着双腿,下巴搁上膝盖,瞧着那边,倒要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他微低着头,指节分明的长指按下琴键,前奏响起,琴声从他指尖飘出,飞到她这里。

是熟悉的歌曲。

前不久,他们在电影结束时一起听过。

《Let It Be Me》。

让我爱着你。

陈戌懿勾着唇,朝她看过来。

平板冷白的光,映在少年俊朗的脸庞,光线黯淡,他的眼睛却很明亮。

林叁七愣了下,撇开脸,离开目光相接的轨道,视线从他脸上平移开。

香薰蜡烛被放在茶几上,绿色玻璃罐装载着白色蜡体,明黄色的烛火勉强照亮四周,火光在黑暗中摇曳。

分明无风。

作者有话要说:耍帅小狗(小狗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