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巳和陈戌懿是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弟,最本质的区别:
前者是人,后者是狗。
林叁七和陈戌懿斗过嘴,打过架,关系恶劣到随时随地能开战。
两个人只有在给对方使坏的时候,才会朝对方笑得亲切灿烂。
陈戌懿阴沉着脸爬上岸,纯棉的布料湿哒哒贴在身上,更显出颀长身形。
他站在林叁七面前,以身高优势俯视,漆黑的眼与她对视,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不断滴落。
在身高的比赛上,林叁七输了很多年,但气势丝毫不弱。
她仰头,扬着下巴,带着讥讽的语气,毫不示弱地挑衅:“怎么,又想把我推下去?”
陈戌懿抿唇注视着她,她的言语似乎更让他咬紧牙关。
几秒后,他绕过她离开,嘴里低骂了一句:“神经病。”
林叁七站在他身后,大声回骂:“你才有病!”
哪怕他没回头,她也要继续说:“是你先惹我的!”
陈戌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余光里的林拾六蹑手蹑脚要遛,林叁七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耳朵,“还有你,让你跟他胡闹。”
靠山一走,林拾六举双手投降:“姐,我错了姐。”
林叁七:“能不能学学嘉巳哥哥,稳重点,安静点?”
林拾六:“姐你现在就挺吵的。”
林叁七:“……信不信我也给你一脚?”
林拾六:“姐,我错了姐。”
林叁七到底没把他也踹进泳池,她走上三楼,敲响画室的门。
得到屋内人的应允,她推门进去,鼻间先闻到厚重的烟草味。
一整面落地窗让屋内采光很好,墨绿色的墙,樱桃木地板,除开几副画架,墙上也挂了很多画作。
男人站在画架前,一只手端着调色盘,一只手拿着画笔,亚麻色的围裙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
在林叁七的固有印象里,搞艺术创作的人天生要带点不羁,穿着打扮,或是言行举止。但陈嘉巳却打破了她这种认知。
他打扮简单清爽,头发不长,打理得很好,仪态总是端正,总是微笑从容,看上去就像是教养很好的清纯男大学生。
哪怕他此刻正叼着烟。
林叁七熟门熟路地走进去,乖巧道:“我想看你画画。”
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事,安静地守在这里,陪他画画。
这是陪伴,也是等待。她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也期待着他在没有灵感的间隙,停下画笔,把目光从画布移到她身上。
而陈嘉巳也习惯了她的存在,并不觉得打扰。
他捻灭烟头,推开落地窗。燥热的空气从窗外涌进,烟草的味道和空调的冷气,被一并带走。
林叁七屈腿窝在单人沙发上,无意识地翘起嘴角。
和他安静独处的时间,美好得像是没再流动,但天边的云还是被染上粉色,树影渐长。
太阳下山了。
林叁七睁开眼的时候,画室里只剩她一个人,窗帘被人拉上,光线只从缝隙中漏进一缕。她身上多了条薄毯。
她伸展开有些僵硬的身体,懊恼自己不小心睡着,揉着脖子走出画室,下楼时,听见楼下传来的叮叮咚咚的钢琴声。
陈妈妈有弹钢琴的业余爱好,客厅里放了一架三角钢琴。但这会儿,坐在钢琴前的是陈戌懿。
他换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含着根棒棒糖,一边脸颊被糖果充盈鼓起,正在手把手教林拾六演奏。
大概是不喜欢去理发店的缘故,上大学后,他开始放飞自我,头发留长,发尾遮住后颈,圆润的后脑勺上扎了个随意的小辫。竟意外的合适。
继承了父母五官上的优势,他的五官很立体,眼窝深邃,眉峰转折突出,鼻梁高且挺直,面部轮廓的骨骼感很强。
很有攻击力的相貌,偏偏眼尾却是朝下,让他有了一双容易显得可怜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教琴的闲暇之余,往她这边一瞥,尽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看得出来,他眼神里的厌弃程度,像是她欠了他五百万。
林叁七回敬他一个白眼,转身走向厨房。
姑且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上学的时候,女生们聊天的话题总少不了长得好看的男生,林叁七听得最多的,是陈戌懿的名字。
和陈嘉巳的好人缘不同,其他人对陈戌懿的评价是两个极端,喜欢他的会格外喜欢,讨厌他的会格外讨厌。
林叁七属于后者,而那些女生则是另一边。
初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女生向他告白。
陈戌懿的拒绝过于冷漠利落,于是,与他有联系的林叁七被无辜殃及,成为接近他的踏板。
数不清多少次,被女生拦住,请求帮忙转交情书和礼物。向她热情示好,和她交朋友,最后以朋友的名义,让她把陈戌懿也约出来玩。
林叁七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最后和罪恶之源差点要打一架,跟他划清界限,在学校装作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夺回生活的宁静。
陈妈妈在厨房做饭,陈嘉巳在帮忙打下手。
林叁七摸进厨房,闻见熟悉的咸香味。
翻炒均匀的鸡肉被老抽染成酱色,洗净的蛤蜊倒进锅中,同鸡块一同,被小火慢炖。
这是今晚的主菜之一。
她每次回来,不常下厨的陈妈妈,总要亲自给她做这个菜。
陈家父母同姓,林叁七喊了声陈阿姨,别有用心地要献殷勤,趁机往陈嘉巳身边靠,被陈妈妈投喂一块鸡肉,“味道怎么样?”
“好吃,”林叁七竖起大拇指,想到了什么,又说,“可以再辣点。”
陈妈妈依言又放了两勺辣椒。
林叁七抿着唇偷笑,触及陈嘉巳投过来的无奈目光,她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小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陈嘉巳不插手两个小孩的争斗,只能好心提醒。
厨房里一派和谐,客厅里的钢琴教学,逐渐变成兄弟谈话。
“林叁七真是个花痴,就知道跟着嘉巳哥跑。”林拾六对亲姐毒舌吐槽。
他和林叁七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大众意义上的亲姐弟,对骂打架从不手软。当然,因为年龄差距和血脉压制,基本都是他被林叁七摁在地上摩擦。
总是被林叁七欺负,所以反而和陈戌懿感情好,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拾六又说:“嘉巳哥也不嫌她烦,他们不会在谈恋爱吧?”
边说着,边脑补了林叁七一脸娇羞躺在陈嘉巳怀里的画面,把自己恶心得一脸扭曲。
他接受不了林叁七谈恋爱,尤其是和他敬爱的陈嘉巳谈恋爱,那和鲜花插在牛粪上一样糟糕。
注意,陈嘉巳才是鲜花。
陈戌懿一开始没接话,修长的手指仍在黑白琴键上游走,连着弹错两个音,索性把手往琴键上重重一压,琴音变噪音,把林拾六吓了一跳。
他脸上露出些烦躁:“恋爱个屁,陈嘉巳对谁都这样。”
晚上的气温总算没有白天炎热,他们在餐厅的实木长桌吃饭。
林叁七坐在陈嘉巳旁边,陈戌懿和林拾六坐在他们对面。
阵营分明。
餐桌上,林叁七不出意外地又被陈爸爸问了关于动物的问题。
她大学专业是动物医学,不过才刚读完大一,连皮毛都不算学到。
但对陈爸爸来说,她俨然已经是个靠谱的宠物医生,离妙手回春,就差个毕业证。
陈爸爸经营着一家公司,年轻时白手起家,人到中年事业有成,是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然而,在林叁七眼里,他的憨厚程度,和她爸爸差不多。
除开每个月月初例行公事,要发一条“x月,再见!x月,你好!”的朋友圈。林家小孩的潦草名字,他也占了相当大的“功劳”。
据林爸爸转述,林叁七出生的时候,他想名字想得焦头烂额,于是向刚认识的奶爸朋友,也就是陈爸爸请教。
陈爸爸拿自家儿子的名字,给了他一个参考,巳时出生的叫小巳,戌时出生的叫小戌。
林爸爸当即大腿一拍,定下了林叁七的名字。
八点三十七分出生,于是叫林叁七。
林叁七至今都庆幸,没在下一分钟出生。
真是谢天谢地。
这边的交谈很愉快,餐桌对面却突然闹出动静。
“好辣!”林拾六狼狈地吐着舌头,灌了一整杯水还觉得不够。
今天的蛤蜊鸡,怎么这么辣!
林叁七停下说话,看向对面,但不是看他。
陈戌懿的眉心深深拧起,手里握着玻璃杯,水也见底。
他尤其不能吃辣,一杯水完全没能缓解痛苦,匆忙起身,跑去小厨房,开冰箱,找冷饮。林拾六紧跟其后。
再回来时,两兄弟的肚子被饮料灌饱大半。
陈戌懿坐回座位,湿润微红的眼睛,狠狠盯着罪魁祸首。不用脑子也想得到,刚刚在厨房献殷勤的人做了什么。
林叁七朝他微微一笑,在他的注视下,夹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咀嚼,咽下。
“林叁七的舌头是不是用石头做的?”林拾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陈戌懿咬耳朵。
陈戌懿回得牛头不对马嘴,“她整个人都是用木头做的。”
林拾六以为他辣傻了,说:“我都说很辣了你还要吃。”
刚刚他先吃的那道菜,吃进嘴就被辣到,陈戌懿平时不吃辣,今天偏偏要试。
被辣傻的人没看他,抬眼,状似不经意,瞥向对面,长发女生端着杯子,在灌水。
她也被那盘蛤蜊鸡辣到。
陈戌懿低下头,拿筷子去戳碗里的米饭,仿佛这样很好玩。
“你懂什么。”他翘着嘴角小声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16:是的我不懂,我不懂舔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