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白晶晶清楚看到陆启霆眼底的杀气。
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眸似乎藏着万千利刃，凌迟着她的意志，让她害怕惶恐，甚至浑身颤抖。
“陆少，我……我……”
她想嘴硬说自己是救了陆启霆的人。
可话到嘴边，在陆启霆阴狠的眼眸注视下，那些谎言一句也不敢再说出来。
直到谢盼盼尖叫着扑到裴胭媚身边。
“小媚，你身上哪来的血？”
听到这话，陆启霆猛然变了脸色，狠狠将白晶晶甩开。
回头看，只见裴胭媚鹅黄色的裙摆已经沾染了点点血红，在这诡谲的夜里，格外渗人。
裴胭媚低头随意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没什么，大概是伤口裂开了吧。”
当初那么一个致命的伤口盘踞在腿上，她迫于生存没有好好养伤。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又跳入水中拼了命去救陆启霆。
伤口能不裂开吗？
不想再多看陆启霆一眼，裴胭媚抓着谢盼盼的手腕想要站起来。
奈何跪地太久双膝肿痛，再加上伤口开裂，她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起身。
陆启霆眼底半是喜悦半是伤。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祁悦然已经将围观的宾客都疏散。
又以给陆启霆治疗的名义，用屏风围了个私密的小空间。
“胭胭！”
陆启霆的脸色煞白无血，他一把抓住了裴胭媚的手。
“是你救了我，对吗？”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谢盼盼撇嘴冷笑道：“陆少掉进湖里之后，是脑子进水太多，整个人痴傻了吗？”
“你没看到我家小媚浑身湿漉漉？你没看到她为了给你做心肺复苏而磨破的膝盖？”
嗤笑一声，谢盼盼阴阳怪气。
“难不成陆少以为是那个抢人功劳的白晶晶救了你？唔，那你刚才应该晚点醒，正好让她给你做个人工呼吸！”
陆启霆的性格极为乖戾难测。
哪怕是岳琅，也不敢在他面前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可因为自己对裴胭媚的亏欠，又因为谢盼盼是救过裴胭媚的人，所以他可以容忍。
“谢小姐，我想与胭胭单独聊几句，行吗？”
陆启霆重重咳嗽了几声，语气倒是很有礼貌。
“不行！”
谢盼盼像是保护鸡仔的鸡妈妈，张开双臂把裴胭媚护在身后。
“上次我就后悔让她一个人去别墅里找东西，结果被你给……”
提起这事儿，谢盼盼恨得牙痒痒。
“你以为我傻吗？你以为我会再次将小媚单独放在禽兽嘴边吗？你踏马的……刚才就应该淹死你！”
谢盼盼油盐不进，陆启霆索性也不再坚持了。
他抬头看着浑身还在滴水的裴胭媚，心中满是疼惜。
“当年在后山荒废的池塘里，胭胭，是你救了我对吗？”
听到这话，裴胭媚的后背猛然一僵。
半晌，她冷冷一笑。
“十一叔说什么胡话呢？整个陆家都知道救你的人是江黛黛，你俩不也是因为这场救命之恩才定了姻缘吗？”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陆启霆脸上。
他自诩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可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一直被旁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甚至，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当初，是苏韵威胁你对不对？她用小姑姑来要挟你，让你不许提及真相，是不是？”
裴胭媚别过脸不去看陆启霆。
就算她咽下苦水沉默不语，可最后，小姑姑还是死了！
车祸？真的是车祸吗？
从前她还小不懂事，后来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小姑姑做事极有魄力与手段，她嫁入陆家之后，就带着三房主攻金融新兴产业，势头一度盖过大房。
就在事业如日中天时，小姑姑与小姑父忽然就死了。
三房的产业被大房纳入囊中，陆氏集团也因此如虎添翼更为强盛……
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小姑姑出事的前一晚，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很短暂，只有十几秒钟。
“不管发生了什么，小媚，你都不要问不要管，活下去最重要！”
为了小姑姑的殷殷期盼，她在陆家忍辱负重艰难求生，甚至不惜做了陆启霆的禁脔。
“陆启霆，求你放了我吧！”
自从二人决裂，裴胭媚像是刺猬一般，将陆启霆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像是穿着盔甲的士兵，恨不得用手中的矛刺穿陆启霆的心脏。
此时，她一改往日的强硬不屈，整个人脆弱绝望，像是一朵枯萎的小花儿。
“你不懂陆家于我是怎么样的恐惧噩梦，你不懂我做金丝雀是如何的屈辱不堪，你不懂我真正想要什么！”
她仰头看着陆启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呐，我也有自尊，我也能感受到痛与绝望。”
裴胭媚哽咽不已。
“是，当初是我救了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时候瘦弱年幼的自己是靠着怎么样的意志力把你拖上岸的！”
“我也像今天这样给你做人工呼吸，我怕你死了，因为你保护过我，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出来给你！”
陆启霆从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不经意的举动，竟然会让裴胭媚记挂这么久。
他只是瞧不惯狗仗人势的佣人欺负一个小孤女，又因为这小孤女软软弱弱叫他十一叔。
他难得发善心护佑了她，却能让她奋不顾身跳入水中用命救他。
“柳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警告我不许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否则小姑姑就要遭殃……”
“我幼时亲眼看着我爸咽了气，死亡带来的恐惧我至今日都依然害怕，我怕小姑姑也死在我面前，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没能留住小姑姑，甚至……甚至她连尸骨都没留下！”
事故造成车子起火，小姑姑被烧成了灰。
陆家陵园里，小姑姑的坟墓里只埋着她生前穿过的衣裳而已……
裴胭媚哀哀看着陆启霆。
“你若是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感情，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陆启霆伸手去接裴胭媚滚落的眼泪。
冰凉的泪珠落在指尖，却仿佛熔炉里的铁水，深深灼痛了他。
那疼痛自指尖蔓延，窜入四肢百骸，到最后侵入心底，瞬间吞噬了他的心。
“只有离开我，你才能开心与幸福，是吗？”
他明明在笑，可笑容却比哭都难看。
“即使我用尽全力，也不能给你想要的温暖，是吗？”
他死死盯着裴胭媚的眼睛，眼底带着自己都不懂的期待。
多希望这个小女孩能摇着头回答说：不是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你会成为我的温暖。
可最终，裴胭媚沉默点头。
“是，你没办法给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求你别再打扰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