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到最后,皇长子傅念初来看陆檀时都忍不住问:“外面都传疯了,说傅姒雪哭着学会了绣花?是真的吗?”
陆檀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傅念初读懂了陆檀眼神的意思,那就是“不关我事”。
“怎么,老七惹你了?既然如此,她刚刚拜托我一定要告诉你的话,我还是不说了。”
陆檀微顿:“她说什么?”
啧,他算是发现了,陆檀对老七的态度也很微妙,也像换了个人似的。
傅念初提溜着眼睛观察着陆檀的表情:“她担心你被教养尚宫折磨,托我给你道歉,说你是被她连累的。哈哈哈,明明就是你嫌她碍事,才派人去给陛下告黑状,陛下才把她彻底禁足,她这算不算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
“她?哼,蠢死了。”陆檀轻哼了一声,“不过蠢人有蠢福,她也真是命大。”
“怎么说?”
“陛下密令,让我护傅姒雪周全,傅姒雪伤到一根头发丝都要算在我身上,你说呢?”
傅念初托腮:“陛下这是怀疑了?”
不过看来,比起老七这个人,陆檀明显更厌恶母皇的命令。
“那天的雪花散是我冲动了,不过皇帝也只是怀疑,她疑心病一直很重,不然也不会没几年好活了。”陆檀神色有些阴沉,“傅姒雪最好盼着她母皇长命百岁吧。”
“还好那天没真的要了老七的命,不然我们筹谋的一切就白费了。好在老七现在失忆性格大变,要是她恢复记忆,你要吃大苦头了。”傅念初想到傅姒雪按照原本的性格会对陆檀做的事,就打了个寒颤。
“都已经走到今天了,你忍忍,顺着她哄着她点就是了。”
“呵,她应该不会恢复记忆了。”陆檀不知道想到什么,眯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微妙。
“这是什么意思?”傅念初不解,“难道她失忆也是你……?”
“我要是有这本事,早就……”陆檀说着双手环胸,往椅子上一靠,“好了,不说她了,今日你来是有什么事?”
提到正事,傅念初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阿佩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你要嫁给老七的消息,正在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傅念初摊手,“我连修三封书都没拦住她,如今只有你出面了。”
“戍边将领,擅离职守,无诏入京,她自己想死别拖累别人。”陆檀话这么说,手上却快速研墨写了封信,招来影卫让他火速送去。
“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拦下来,你亲自护送回北疆交给王爷。”陆檀叮嘱道。
“你再替我带一句口信给王爷,就说:此次战功请赏,替佩求余。”
“喏。阁主。”
影卫走了。
傅念初缓过神来,“你知道阿佩责任感极强,只要娶了亲就会自我约束,再说她小时候还欠了余大将军救命之恩,和余小将军一起长大。她娶余瓷白对我们确实最有利,又能拉拢余家,又能彻底解决阿佩对你的心思。”
“可是对阿佩而言是不是太狠了点?”
傅念初于心不忍,傅云佩跟他同年出生,只比他小三个月。
他旁观了十几年,看着阿佩从单纯关照陆檀,再到另眼相看,最后到倾心相待。看着阿佩为了一句诺言,真的在边关苦心经营八载,看着阿佩不惜散播自己的恶言,也不愿议亲,从十二岁心动,到如今二十四岁,也是十二年了。
陆檀目光清冷犀利,他看着傅念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清醒点,余瓷白对于阿佩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那么喜欢你,她都是为了你……”
“她是为了我,但不都是为了我,与我结盟难道不是互利互惠吗?况且,她对我根本不是喜欢,只能算执念。”
“十二年,她喜欢了你十二年!”
“所以我说她那只是执念,不是喜欢。首先,十二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十二岁,我才八岁,那种心动比泡沫都还脆弱。再说,相识这十二年她每三年才回京述职一次,一次能呆小半年,这期间我们最多见三次面。最后,我们每次交流都是为了共同的计划,你说她喜欢我?我倒要问你,她真的了解我吗?”
傅念初不敢置信,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么冷血地否认阿佩对你的感情。”
“退一万步说,她喜欢我,但喜欢这种感情最是不值一提,人这辈子能够喜欢无数人,她可以喜欢我,也可以喜欢余瓷白,可以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傅念初听完,心绪已经平复,只有一脸苦笑:“我明白了,陆檀,你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不懂。等以后你要是喜欢了谁,再来回想你今天的话,你就知道有多可笑。”
陆檀不赞同:“人的感情有很多,能够满足个人感情需求的方式也有很多。为什么你们总是执着于男女之情?那等不可控的感情,除了自我折磨还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喜欢上谁。”
傅念初好笑地看着他:“你都知道这种感情不可控,怎么确保你不会有喜欢的人?”
陆檀沉思了一会儿道:“如果真有那样的人,我会确保她在我的控制范围。”
傅念初:“……”
没想到陆檀深思熟虑后是这样的答案,不过这也确实是陆檀会说的话了。
“那被你喜欢的人还真挺可怜的。”傅念初喝了口茶,撇撇嘴。
陆檀不怒反笑:“是啊,所以我非阿佩的良配,她值得更好的。”
傅念初被噎得不行:“我去找余小将军下棋了,你自己玩吧。”
“你要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对,你现在可以派人去把影卫拦截下来,带着阿佩进京来抢亲闹事。”
傅念初气得跺脚:“我诅咒你,爱而不知,求而不得!”
陆檀嗤笑:“求之不得。慢走,不送。”
“呵呵,再!见!”
傅念初走出去了才想起,今天他还准备问问上次说的三个承诺的事呢,真是被陆檀这个臭小子气晕了。
走着走着就拐了个弯,去了傅姒雪的小院。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给陆檀添点儿堵他就气不顺。
傅姒雪这两天很郁闷,她一点都不想因为“哭着绣花”这种壮举名噪京城。虽然因为此事母皇大发慈悲解了她不能出房门一步的禁令,但最近天气骤然升温,热得要命,解了禁她也不想出门了。
傅念初一进来就看到傅姒雪和碧荷俩主仆动作统一,大剌剌地摊在陛下恩赐的白玉美人榻上,一人一半毫无形象。
看到他也只是傻乎乎地翻了个身坐起来,碧荷倒是麻利地起身帮主子压了压呆毛。
“皇长兄?”
傅念初看着她迷迷糊糊的傻样,“七妹妹,哥哥有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她有气无力地,像在做梦呓语。
“和陆檀有关。”
“有什么事我可以效劳的吗?”傅姒雪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亮晶晶的。
傅念初掩唇一笑,这两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失忆后的老七就是一只傻狍子,毫无攻击力可言,对陆檀的小心思更是昭然若揭,现在又在陆檀那里有了免死金牌,拿她去给陆檀添堵再好不过了。
……
……
月黑风高。
傅姒雪抱着枕头偷偷摸摸溜进了主院。
看着亮着灯的卧房,更加信了皇长兄的话,有些自责,是她疏忽了。陆檀他因为梦魇缠身,导致夜夜难眠,睡眠极差,以往他都是需要人陪着才能入眠,但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在七皇女府自然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也就使得他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阿檀他真的好苦啊,现在头发都没有光泽度了,皮肤也苍白了许多,嘴唇都不够水润了,这些都算了,他的左眼眼白居然多了两条红血丝!”
想到皇长兄痛心疾首,心酸难耐的模样,傅姒雪更加自责了。
皇长兄只是让她安排人手陪侍陆檀,而她居然想要利用这件事趁虚而入捞月亮,真是太罪过了。
……
陆檀看着窗户上投射出的人影,那道影子已经鬼鬼祟祟地徘徊了半刻钟。
动了动耳朵,往前走了三步又退了两步,她大半夜在这玩什么?傅念初给她说了什么?他烦闷地合上书,一手撑头一手曲着手指轻轻叩桌。
“叩叩。”
终于敲门了。
傅姒雪用气音道:“陆檀你在吗?”
陆檀重新翻开书,“不在。”
傅姒雪鼓了鼓脸,推了推门,推不开:“陆檀你开门。”
“……”
“……”
屋内只传来细碎的翻书声。
傅姒雪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唔,她脸皮太没脸没皮了?好羞耻。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没想到出师未捷,直接被死死的拒绝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晃了晃头,不要光惦记着自己的小心思了。陆檀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那道影子呆头呆脑地立在那里,陆檀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开了门。
果不其然,又对上了一双兔子眼,这次就连的脸颊也泛着红晕。看到她只批了一件单衣,抱着一个枕头,袜子都没穿,还没有人随行保护。那个一身横肉的婢女是干什么吃的?她身边简直漏洞百出,陆檀有些不悦。
他这是干嘛?为自己的反应蹙眉,漏洞百出他才好下手啊。
心里有些烦,明明是同一张脸,他如今怎么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她。
“殿下有事?”
傅姒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凶。紧紧抱着枕头,想到皇长兄叮嘱的话,“我、我做噩梦了,你能不能,不,我要你陪我睡。”
这样说,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了。
没想到陆檀猛地凑近了她的脸,一双黑亮圆润的眼睛近在咫尺,眼中倒映着她的样子,听不出语气:“殿下是在命令我吗?”
傅姒雪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要亲她呢,心脏砰砰跳地厉害。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陆檀的唇上,看不出是不是没有以前红润了,但依然粉粉嫩嫩的很好亲的样子。
唔,她体验过,确实很好亲。
要命了,她是来干正事的!快想正事,啊,他的左眼眼白真的多了两条红血丝!还是皇长兄观察地仔细!
努力克制自己的思绪,刚有平复的倾向,就因为陆檀一个略显不耐的挑眉,一个单音:“嗯?”打败了。
。
作者有话要说:外公昨天凌晨6点30因为抢救无效过世了,感恩小区的物业人员,在封闭时期尽最大努力给我们帮助,感恩急救室的医护人员,奋力抢救了一个多小时,还不断安慰我们这些家属。
昨天忙了一天,哭了一天,像梦一样的一天,多希望真的是梦的一天。
人的生命又顽强又脆弱。
这几个月叫了那么多次救护车,都没有事,没想到……
希望外公一路走好,我不能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