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宁刚检查完,简单洗漱过后疲倦的躺到床上,手机却突然反常的响起。
这个时间居然有人给他打电话。
许颂宁用了约三秒时间对这通电话感到震惊,接通后,听到一个陌生的、颤抖的女孩声音说:
“许颂宁,我,我家,起火了……”
在这之前,葵葵幻想过很多遍第一次听到许颂宁声音的场景,但从没想到是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
她其实算是胆子大的女孩,所以她站在窗边已经看了很久,犹豫自己要不要直接跳下去。
但她惊慌失措拿不定任何主意,只能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把所有希望寄托到电话对面的人身上。
“二楼?楼下地面如何,有草地吗?”许颂宁的声音清澈干净,在少年特有的纯粹中,又夹杂着稳定和从容。
听到这声音,葵葵渐渐的没那么害怕了。
“别担心,葵葵。现在还没有到必须跳下去的地步,当务之急,你先找一条毛巾、棉布或者棉裙子出来,把房间里能用的水都泼上去,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浓烟。”
许颂宁温柔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葵葵来不及思考,甚至顾不上回答,赶忙去衣柜抽出一件裙子,把下午没喝完的饮料泼上去。
转头回望的一瞬,葵葵看见门缝里透出火光,房间门铰链旁蹦出了几颗火星子。
葵葵两腿发软,恐惧的挪到窗边,“好像烧得更……更旺了。”
“别怕,窗户开着的么?如果开着,把它关闭大半,留一点空间呼吸就好,不要让太多氧气闯进来。”
“好……”
葵葵的房间正对窗外是一片水泥地,再往前是一片湖泊,这个时间点没有一个人在附近,并且恰好户型独特,左右二十米内都没有邻居。
并且因为她是女孩,本来声音也不大,加上已经拨打了119,许颂宁让她不必再大声求救,节省力气和氧气,蹲在靠近窗户的墙角掩住口鼻。
“别怕,我陪着你。”许颂宁那边很安静,只有他温和坚定的声音。
“你要减少说话,另外注意观察门口的动静,如果有大量火光透进来,一定要告诉我。那时候消防车或许还是无法赶到,逼不得已,你需要做好跳窗准备。”
葵葵手抖得停不住,眼泪也接连不断往下冒,“我,我好害怕……”
大半屋子已经被浓烟搞得面目全非,整片天花板已经被灰暗的烟雾覆盖,墙体留下了可怕的黑灰。幸好这套房子装修简陋,没有贴墙布墙纸,不至于瞬间把房间点燃。
“我会不会烧死在这里……”
葵葵抽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像直抵人心脏的刀刃。
许依宁逐渐感觉到胸前传来熟悉的滞涩和钝痛感。
他知道现在说再多别怕都是徒劳,也知道他不能现在立刻去到现场解决事情。
他只能嗓子发干,竭力温柔的安抚她:“葵葵,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想离开这里,我——”葵葵坐在墙角抱膝缩成了一团,湿裙让她的声音越发显得低哑,哭腔浓重。
许颂宁在脑子里设想着种种即将发生的危险,刚要开口,突然听见她那边传来一声低哑的“砰”,紧接着她猛然尖叫了一声。
这尖叫声让许颂宁的心脏猛然一颤,呼吸都立刻停止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只能努力稳住语气:“温度上升,热胀冷缩导致木质品内部破裂,应该是门快坏了……葵葵,别害怕。”
许颂宁攥紧了被子,用咳嗽压制痛苦,平缓道:“现在出房间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跳出去,一个是用被子衣物连接窗户缓降出去,你现在胳膊还有力气么?”
“没有了,我,”葵葵低头,看见自己的手依然抖得厉害,“我没有力气了……”
葵葵虽然在二楼,但这房子一楼作商用,层高约四五米,这高度说高也不高,但对葵葵这样不常锻炼的普通瘦弱女高中生来说,直接跳下去很可能会摔断胳膊腿。
时间流逝的很快,烟雾越来越浓,但消防车仍没有赶来。
起初许颂宁想着让她能不受伤就不受伤,但时间不等人,再拖下去,毒烟恐怕要损伤她的咽喉和肺部,再稍有不慎就要出人命了。
“待会儿打开窗,会有大量空气进来,可能导致火势瞬间加大,如果再听到巨响或者看到火光,千万别害怕,记得一定要面向窗外跳,注意保护好头部……”
许颂宁咳嗽一声,低低的安抚她,“别怕,葵葵。不会有事的。你已经勇敢了。”
的确是到绝路了。
葵葵抹了一把泪,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扶着窗沿摇摇晃晃站起来。
她因为恐惧早已经腿软的不行,她也知道她自己没力气去做绳子缓降下去,只能希望跳下去时尽量别死,也别毁容吧。
颤颤巍巍站起来,葵葵低头才看见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居民。
大家正焦急的朝她挥手,地上堆了一些被子和衣物,还有居民正抱着被子赶来。刚才房间里氛围太可怕,她竟然一直没听见。
“葵葵!葵葵!”隔壁单元跟她妈妈关系不错的王婶子正在卖力挥手喊她。
“小心啊!小姑娘!”刚赶来的大叔也朝她大喊。
葵葵一听到他们的声音,眼泪更止不住了。
“葵葵,勇敢跳吧……别怕。”最后是电话里许颂宁微弱的声音。
葵葵无法作答,一只手僵硬捂着口鼻,一只手颤抖着搭到窗户上。
因为热气源源不断,内外已经有一定压强差。葵葵一只手扒住窗户,窗户却纹丝不动。
下面的人也着急起来,葵葵几乎崩溃,只能扔掉湿裙子,两只手都扒住窗户,狠狠咬牙,卯足了劲儿
“砰”!
正如许颂宁所说,窗户打开氧气立刻大量灌进来,躁动的烈火像一群欢呼雀跃的孩子,迫不及待朝葵葵奔来。
房间里瞬间涌进大量火点子,势如破竹,一刻不停要将她吞噬殆尽。
葵葵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房间,不敢再等,抬腿踩到窗沿,勇敢跳了下去。
只是二楼。
只是二楼而已。
一两千公里外的北京,夜色已经浓厚。
许颂宁紧皱了眉头侧躺蜷缩在床上,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
那小姑娘跳下去过后应该是摔坏了手机,通话中断,他联系不上她了。
虽说高度不高,但对于平衡感差,或是过于紧张的人,无法调整下落姿势导致摔到脑袋或脊椎也很有可能的。
刚才葵葵有多紧张,显而易见。
“小宁儿。”刘姨轻手轻脚走进来,“今天还没睡么?已经十点过了哦。”
许颂宁整个人陷在被子里,面无血色呼吸急促,紧闭双眼摇了摇头。
刘姨一看见他的神情,心里顿时砸下轰隆隆一通雷——
突然发病了!
刘姨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转身跑出去拿药。
他这病晚上是个易发期,平时夜里睡觉都需要刘姨定时来查看情况,从不会让他无人照看超过三小时。
今天医生做完检查后,刘姨去仔仔细细了解了情况,按照医嘱调整了每日配药,又向许潋伊和许家那边儿汇报了病情,因为事情繁琐,一直忙到十点。
没曾想,这就出了事。
药和水送到床边,许颂宁坚持自己坐起来,艰难把药吞了进去。
“检查完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作,是不是又摔着了?”
刘姨扶他靠床躺好,给他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又要去安装呼吸机。
许颂宁皱眉闭着眼,摆了摆手。
“没事。”许颂宁忍着那接连不断的闷痛和窒息感,低低咳嗽几声。
刘姨帮他盖好被子,把药放在床边垂头叹气心疼不已,“哎,前阵子养了那么久,这才刚好一些啊。”
刘姨是在许家看着许颂宁长大的,一直当自己孩子照顾着,她最细心做事也最稳妥,因此搬家时就派了她来这边。
但许颂宁这一两年内身体越来越差,除却其他客观因素,刘姨偶尔也会自我怀疑:
真的有把他照看好吗?
“您别担心。我没什么,有事急了一下而已。”许颂宁慢慢睁开眼,又摇摇头。
“出什么事了?”
许颂宁架不住阵阵头晕,脑袋虚弱的倚向枕头,无力解释,“抱歉,我累了。”
“是我糊涂,你得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快睡吧。”
刘姨又检查了旁边的药片和水,把急救铃放在他手边,调整好室内温度。
刘姨离开房间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叹气道:“小宁儿,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实在有事,咱打个电话回许家,他们一定给你处理得好好的。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许颂宁淡淡应声。
今晚是肯定不能松懈了,刘姨本想打电话再叫个保姆过来,但一想这事儿让于教授知道了又得着急,恐怕还是得她今晚多费费心。
刘姨想了想,只能先给许潋伊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