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酥酪入口即化,桂花和米酒的香气在口腔四处弥漫。
因为许颂宁不能吃高糖的食物,也不能沾过多酒精,刘姨只做了很小一碗酥酪,只有三分之一巴掌大小。
“还不错吧?太长时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刘姨进来收碗碟,顺便扶许颂宁回床上去。
许颂宁坐到床边,没急着躺下,“您的手艺不减当年。酥酪很甜很细腻。”
刘姨呵呵笑,“还是小宁儿嘴甜。难得你喜欢,过两天我再多做一些。”
“好。”
许颂宁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感觉状态也还不错,起身去了书房。
这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房间闲置着也没用,正好把隔壁房间打通做成了书房,加装了一道门,与卧室隔开。
他这性格显然是爱看书的,看严肃文学和大学教材偏多,偶尔也看点文化历史类。
上次看的一本书已经看完了。许颂宁站在三面墙的书柜前,略略扫了一眼。
常看的书都在中上层,放在书柜最下面的是一些地理地质书本,许颂宁低头,瞥见一本国家地理出的旅游科普书。
这里的书一部分是从以前家里搬过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许鸣珂亲自给他选的。
要让许潋伊知道他给许颂宁买旅游的书,非得找他谈话不可。
许颂宁一只手搭在书柜上,慢慢曲膝弯腰拿起那本旅游书。
厚重的书本在手指间摊开,许颂宁背靠着书柜,随手翻开了一页:
一张璀璨的夜景照片占据了书籍一整页。照片记录了一座架在宽宽的河流上、颇具古朴气息的桥,飞檐翘角、曲栏回廊。
一座典型的廊桥。
照片里,四周是城市的灯火通明,河边亮着暖灯,旁边还贯穿一条橙黄的马路。廊桥就在画面正中间,桥身处处被灯光描画,勾勒出几分如梦似幻,像一座沉默的神袛静静伫立在夜空中。
许颂宁看见照片下还有一排小字:
安顺廊桥,成都市地标建筑。
安顺廊桥下方是成都著名的府南河,九几年时大力整治过,现在也算是勉勉强强有河样了。廊桥曾经也是破败不堪的,在零几年时重新建造了。
现在这一片已经成为市区内的一处独特的旅游风景点。
“啊?你俩胡说什么呢,这是安顺廊桥,不是九眼桥。”
葵葵两手拽着自己的双肩包,走在程小安和陈清雾前面。
写完了作业,感觉全世界都变得美好了。黄昏的凉风从府南河面吹来,吹得人心旷神怡,夕阳落在宽阔的河面,河水里盛满了微光。
陈清雾和程小安两个人不学无术,在这一片生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连桥的名字都认不清。
“这儿附近的片区叫九眼桥,但是,喏,前面那个光秃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下面有几个孔的桥才叫九眼桥。”葵葵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你上哪儿知道的呢?”陈清雾问。
葵葵摊手,“书里翻到的咯。”
程小安摇头,“你不像爱看书的人。”
“……”葵葵无奈,转头扫他一眼,“再不爱看书的人,翻开那种花花绿绿很多照片的旅游书,也总得看两眼吧?”
程小安仰起脑袋,欠扁的啧啧几声,葵葵的袖子都要撸起来了。
陈清雾望了一眼河对面亮起灯的小酒馆,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十一要去哪旅游吗?”
程小安想了想,“唉,那会儿哪哪都是人,不如在家打打球上上网。”
“巴黎的人倒是不多。”
“算了吧,不喜欢街上的味道,不喜欢浓香水儿,不喜欢我那凶巴巴的外婆……”程小安装作深吸一口气的样子,“窒息。”
葵葵忍不住翻白眼,呸了一声。
陈清雾笑了笑,又看向她,“你呢?前几年就不出去玩了,今年该不会也一样吧?”
葵葵晃着书包,笑着摇头,“我亲爱的大小姐,我最近正在努力攒着钱呢。报完钢琴课,如果还能剩一点……嗯,想去北京吧。”
陈清雾眯起眼睛,缓缓点头,“啊,北京啊。”
程小安一头雾水,“北京?北京有什么好玩的?你要去看升旗?”
葵葵含糊点头,“嗯啊,对啊。”
陈清雾心里倒跟明镜似的,笑着看她,低低哼了一声。
又一阵河风吹过,陈清雾抬手扶了扶脑袋后面的蝴蝶结,漫不经心转头看河水,“我今年没什么想玩的,如果要去北京,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
童年时,葵葵很多次跟着父母去北京。
她妈妈还没有成为一名暴躁易怒小超市老板前,曾是一名医生,常去北京出差学习。妈妈那时候更温柔一些,工作也更忙不少,没什么时间管她。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葵葵记得自己几乎每次都住什刹海附近,妈妈工作忙,她就一个人逛着玩。
那时候的什刹海很宁静,没有大量游客也没有酒吧,但也没什么好玩的,葵葵顶多是买串糖葫芦举着,沿着后海那片儿逛,冬天时偶尔去冰场滑冰,夏天就绕进胡同里看院子里大妈们侃大山。
那是一段很奇妙的时光。
无聊,但是安静。
回到家,葵葵问许颂宁:你住的离什刹海近吗?
许颂宁说:还算近吧,几公里。
葵葵笑起来:那你小时候会不会经常路过什刹海呢?
许颂宁:嗯。那会儿住在胡同。
葵葵趴在床上,闭上眼想象着。
或许有没有过哪怕短暂的一瞬,他们曾经隔着人海,相望过呢?
不过如果是许颂宁,应该是从小就出类拔萃气质非凡吧。
只要见过,她就不可能忘了他。
许颂宁说:向日葵,作业写完了么?
葵葵回复:写完了,和朋友们一起写的,写完对了答案,讨论了几道错题。
许颂宁:真棒。
葵葵哈哈笑了几声,想了想说:许颂宁,你偶尔好像个小老头啊。
许颂宁: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有原因么?
当然。
葵葵又笑:你总是一本正经的,连夸人也像个老教授。
许颂宁好奇:那年轻人习惯怎样夸奖对方呢?
葵葵:牛哇!
许颂宁那边沉默了很久,半晌才发来: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葵葵又想笑,缩在床上蜷成了一团,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最近因为开学,他们聊天的内容更多偏向了学校里的事,偶尔也聊钢琴,但聊得不多。
学校二楼的琴房里有一台立式钢琴,葵葵偶尔会趁着体育课和课间休息独自一个人去练琴。
许颂宁最近更新频率逐渐恢复到和暑假时期一致,偶尔状态不好就会拖一两天,葵葵每次守在他更新第一线,但不再告诉他自己看了视频。
许颂宁人傻傻的,或许以为她三分钟热度,已经不想学了吧。
夜晚,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
葵葵趴在床上戴着耳机听歌,嘴里轻轻哼着调子,抬头望着路灯。
路灯是老式铁艺路灯,通体刷黑漆,灯罩周围拧着欧风的花朵。
许颂宁说医生来家里了,他需要配合做做检查,葵葵就听着歌耐心等他。
夏日的南方蚊虫不少,葵葵看见窗外飞来两只小蚊子,它们刚落到纱窗上,或许是发现飞不进来,立刻调头飞走了。
葵葵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好玩儿。
耳机里的重金属摇滚终于播放完,葵葵看了一眼手机,还没有消息。
他应该没什么事吧?
葵葵摘掉头戴式耳机,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厨房觅食。
今晚妈妈回外婆家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她还没吃饭呢。
葵葵没心没肺,哼着歌蹦哒到门边,手指搭上门把手——下一秒,她忽然尖叫了一声。
葵葵震惊的抽回手,看向自己瞬间发红的手掌。
房间门上的金属把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正烫得要命,温度堪比刚烧开的水。葵葵看见自己指根下被烫得最狠的地方很快起了水泡。
“天!”
葵葵哪里经历过这么离谱的事,转头就要去衣柜里翻点旧衣服出来垫着开门。
随便拖了一件衣服出来,葵葵刚把衣服叠好放上去,却看见门缝里正在源源不断漏出阵阵烟雾。
抬头一看,天花板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聚集了不少这样灰蒙蒙的烟雾,把房间里的灯都掩盖得若隐若现。
这下傻子也知道不对劲儿了。
她刚才听歌太入迷,加上心里有事,根本没功夫管顾身边的环境。
这滚烫的门把手,还有这可怕的烟雾——恐怕是外面起火了。
葵葵的心脏立刻猛然跳动起来,整个人汗毛倒立,飞扑到床上立刻拨打了妈妈的电话。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几年外婆他们喜静,家里什么电子设备都自动调小了声音,加上妈妈现在大概在忙碌,葵葵打了五通电话过去都是无人接听。
天呐!
葵葵几乎要崩溃,又想给陈清雾打,但脑子一激灵记起陈清雾说过这学期开始她妈妈每晚都要收她的手机。
因为强烈的紧张,周遭环境似乎已经变得灼热起来,葵葵急得想哭,烟雾越来越浓,她已经隐约能感受到那干涩呛人的味道,喉咙仿佛被砂纸滚过。
“您好,是119吗……”
葵葵浑身发抖,背靠着墙蹲在窗下,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努力说了自己的位置。
她心脏跳得巨大声,咚咚咚地几乎要把她的胸腔砸碎,吵得她脑袋也无法思考,乱成了一团。
手机刚从耳边放下来,屏幕忽然亮起。
上面显示着许颂宁的消息。
她没看清许颂宁发了什么消息,出于本能的,直接打了电话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