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戚瑶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随口问。
樱草笑道:“才巳时二刻呢,公主不如再睡会儿?冷不丁起得早了只怕不习惯,难免困倦乏力。”
戚瑶光就笑,“这话就在屋里小声点说说得了,可千万别叫外人听见,否则赶明儿你家公主就该变成‘京城第一懒姑娘’了。”
“谁敢笑话公主?”郎嬷嬷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公主还是个孩子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不容易到这一年才开始松快松快,多睡觉补补身子怎么了?”
“……”她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啊奶娘。
等她这边收拾妥当了,到外头屁股还不曾坐热呢,就瞧见林黛玉急匆匆地走来了。
“殿下万福金安。”
白嫩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两团红晕,较之平日病态苍白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活力。
此时她正满脸羞赧,两只眼睛都不大好意思瞧人了,“臣女起得晚了……”
“明日起你还可以来得更晚些,今儿只是个意外。”
“啊?”林黛玉神色茫然。
玉兰嘴角一弯,笑着解释:“公主平日无事的话一般大多在巳时三刻之后起身。”
“你来得早了也是跑空,不如多睡会儿,不过……”
话锋一转,戚瑶光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你也只有这几天还能睡睡懒觉,等先生进府之后,你便要每日早起上课读书了哦。”
“……”林黛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心想说,她喜欢读书,日日起早贪黑也并不会觉得难受痛苦。
但对上她那明显幸灾乐祸的坏笑模样,她还是决定配合一下。
于是小脸儿一垮,苦唧唧。
“小鬼灵精。”
找了个空当,樱草适时回禀,“公主,那贾琏夫妻一大清早就上门来求见,这会儿还在外头等着呢。”
戚瑶光闻言只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传膳吧。”
贾琏和王熙凤两人是辰时到的,等真正被允许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时都已经到午时了。
整整两个时辰他们就在马车里等着,越等越是焦躁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蹿个没完,别提多折磨人了。
甫一进门,两口子就齐刷刷跪下了。
“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罢。大清早就急吼吼赶着来,究竟所为何事?”
“谢殿下。”
贾琏双手捧着小匣子,哈着腰笑得一脸谄媚,“回殿下的话,昨儿个夜里家中打扫库房时才发现还遗落了这么一个小物件在角落里,小人不敢耽搁,这才斗胆登门求见。”
郎嬷嬷上前接过东西,打开一瞧,果然就是一叠银票。
戚瑶光瞟了一眼,目测比一万两只多不少,便示意拿给了林黛玉,“留着手里平日零用罢。”
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对满脸写着精明、油滑的夫妻俩,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你们有心了。”
不等他们说什么,接着道:“素日本宫就不曾少听闻琏二奶奶的大名,只道竟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人物,今日可算是见识着了。”
王熙凤顿时心尖儿颤了颤,“小人不敢,都是府里奴才胡乱传的闲话罢了。”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放印子钱为祸百姓这等丧天良之事都干得风生水起,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扑通——
王熙凤登时脸色煞白跪倒在地。
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真是不曾冤枉她半点儿啊。
贾琏原地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她浑身乱颤,“你你你”半天没吭出多余的一个字来。
林黛玉亦震惊瞪大双眼,“纵是你高高在上浑不在意普通黎民如何,却怎么连自个儿和家里人都不在意了?这东西可是违法的!情节严重者甚至要砍头的!你怎么敢!”
“我……我不知道……”王熙凤一脸茫然喃喃道。
“枉你自负精明一世,却不想竟是个愚蠢到令人发笑的蠢材,可真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林黛玉忍不住毒舌。
戚瑶光神色淡漠道:“本宫不管你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知法犯法,总之立即停止你手里的罪恶之事,否则本宫便送你进天牢呆着去。”
“公主饶命!一会儿回去小人就立即打发人去处理这事儿,三日,最多三日保证处理好!”
贾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跪下帮着一起磕头求情,“小人这媳妇一向自负聪明过人,实际上就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蠢妇,行事全凭自以为罢了。”
“求公主念她实在过分愚蠢的份儿上,姑且网开一面,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小人日后也一定时时盯着她,保证绝不会再给她一丝一毫钻空子犯蠢的机会。”
两口磕头磕了半晌也没听见上头传来任何动静。
王熙凤却反倒冷静下来,眸光微微闪了闪,整个人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呈现出绝对臣服的姿态。
“小人蠢钝,不会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只求殿下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往后小人这条命都是您的,您指哪儿小人便打哪儿,绝无二话。”
话落,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一声轻笑。
“琏二奶奶可一点儿不蠢钝呢。”
两口子齐齐松了口气。
“殿下只管吩咐,小人虽不才,却也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戚瑶光一点儿没客气,小呷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上回在宫里本宫还有点事儿忘记跟贵府那位二太太说了,近来有心想再找她叙叙旧,只是本宫又不想太过高调……”
王熙凤立即闻弦音而知雅意,毫不犹豫将她家姑妈给卖了。
“殿下想何时去都可以,事先随意打发个人交代小人一声,小人保准儿将事儿办妥当,绝不会叫任何一个人打扰殿下与她叙旧。”
“就明晚罢,本宫也实在是念她念得紧,可等不及了。”
“没问题,小人恭候殿下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