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媒婆

京城。

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年幼的皇帝有些烦躁的来到这里,没有圣驾,只带了一个宦官。

“哎呦,陛下,您慢点,这石子路滑,您别掉进了水里。”

徐佑撇撇嘴,自从他登基后,身边很多人看似都对他格外在乎,实际他心中所想一个都不敢和他们说。

他虽然小,但他不笨。

母妃如今隐隐要越过他拿主意了,许多事情总是说一句陛下还小便草草了事,今日早朝,淮南水患,他其实懂得了些朝政之事,可他坐在大殿上,底下那些人喋喋不休几乎没人问他的意见。

徐佑黑了脸,可他不敢发作。

左下首那道清贵的身影已经渐渐获得了大臣们的拥护,曾经频繁进宫的萧世子如今好不威风,徐佑烦闷极了。

忍不住攥起一颗石子,照着荷花池打了一个漂亮的水漂。

湖面上起了波澜,惊动了花上面栖息着的鸟。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不自觉来到一处宫殿,随行的宦官疑惑道:“萧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徐佑眯了眯眼,凝视着不远处那个紫衣男子,刚刚还在朝堂上云淡风轻胸有成竹,如今却停步于此,徐佑抬起头看到牌匾上——撷芳殿三个字已经落了灰。

门庭外也渐渐长出了杂草,看样子是从她离宫后便没有人清理此地了。

徐佑微微抿唇,萧司寒注意到不远处的小皇帝,他转身,恭敬道:“微臣参加皇上。”

徐佑颔首道:“免礼吧。”不管外界如何沸沸扬扬的传,萧司寒见到他从来都是恭敬让人挑不出丝毫差错。

徐佑轻轻咳了一声,“不知萧大人进宫所为何事?”

“臣是来给太后娘娘送东西的。”话音刚落,徐佑注意到他手上确实拿着一块木头匣子,方方正正并不算大,徐佑收回视线,萧司寒也没有多余解释。

徐佑干笑两声,忽然转了话题,“六姐姐离开已经有半年了吧。”

他打量着萧司寒神色,发现他并未有任何多余神情,与此同时,他也没答话。

徐佑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还小的时候,萧世子和六公主来往密切宫里人人皆知,如今他成了三驸马,而那个人躲到了远远的永州。

虽然三姐姐也是他的姐姐,可他其实是知道的,他真正的母妃是当年的许昭仪,永州也是他母妃的家。

“若无其他事情,微臣先告退了。”萧司寒淡淡道,他沉沉的眼眸落在闭紧的宫门上,接着轻轻转了视线,很自然朝着陛下行礼。

“那萧大人去忙吧。”话落,徐佑不等他有所表示先行离开了。

返回途中,徐佑脚下一块石头被踢进了御花园的水池中,不知是无意还是他刻意想掀起些动静,仲夏的风已经带来了丝丝燥意,蜻蜓戏水,鲤鱼嬉闹。

徐佑百无聊赖回了宫内,撑着手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过了许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忽然开心起来。

咸安宫里气氛却有些紧张。

萧太后冷冷看着桌子上那一方木匣,微微压低声音道:“这是何意?”

萧司寒立在一侧,沉静的眸子带上了不容置疑的薄怒,却仍旧恭敬道:“太后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

萧太后看他脸色不善,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可面上神情却舒缓了许多,“哀家知道,当初让你娶宛白是难为了你,可她如今毕竟是你的妻子,哀家是怕她没有子嗣会让人议论。”

“寒儿,自小姑母待你不薄,宛白也是你的表妹,姑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氏,你能理解吧。”

萧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字一句像是苦口婆心,在劝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可萧司寒丝毫不领情,“不劳姑母费心了,萧氏有我,姑母还是好好当太后吧。”话落,他紫衣猎猎,不等太后有任何反应就先离开了。

萧太后怒极,甩手便摔了那套周边小国进贡而来的茶盏。

“反了,他要反了,竟敢如此对哀家说话,你们瞧瞧,他如今是觉得自己翅膀大了,想要把哀家踢开,可他怕是忘记了,当初若不是哀家举荐,他又如何能坐到这个位子。”

权倾朝野,好大的威风。

咸安宫里的人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太后盛怒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

自从几个月前朝中许多大臣都争相巴结世子后,萧太后的火气便越发旺盛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下人难保不会被波及。

那桌子上木匣里装的,正是几日前萧太后亲手交给三公主的。

如今却被萧世子拿来“羞辱”太后。

京中不太平,徐青柠一概不知。

自前段时间采青节风波过去,永州有不少人家派媒婆上门来相看的。

大夫人对外搪塞了过去,可今天来的这位正是那易小公子的母亲,易小公子刚及冠不久,登门求亲的媒婆也不在少数,可易家从未明确表明过态度,但易家和许家向来交好,易夫人亲自前来,大夫人还是要亲自招待的。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郑氏看到昔日好友亲自上门,不禁有些惊讶。

曾经她未出阁时,和易夫人便是闺中姐妹,没成想后来二人各自成婚后夫家又交好,一来二去,俩人关系也密切了起来。

甚至当初二人想要促成易元奉和许如晗婚事,奈何大人们是挺满意,小辈们却没有这个意思,一来二去倒也作罢了。

如今易夫人亲自上门,郑氏除了高兴外还有些发愁。

二人寒暄聊了几句,易夫人便直入主题,“月淑,不瞒你说,我今日来是为了孩子们。”

郑氏内心已经七七八八猜到了许多,可忽然被她提起,郑氏还是有些为难,旁人并不知道徐青柠真实身份,老夫人不许言明,毕竟柠丫头是来散心的,便不要那公主的枷锁了。

大夫人握着易夫人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来意,只是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易夫人一愣,“为何,可是有什么难处?”

大夫人心里快速思索着,忍不住暗暗吐槽了几句,“也不是,你知道这侄女是我那已故妹妹的孩子,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对这宝贝外孙女疼的紧,一早便发话了郎君要挑自己喜欢的。”

易夫人微微蹙眉,似是没想到。

她想起家中那个不成器的孩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央求她,也是颇为头疼。

“既然如此,我不为难你了,只是那孩子从小便没求过我什么,这我确实是没办法了。”易夫人是个开明的性子。

二人又说了会话,这时许子橙捧着茶水走了进来,清朗的声音响起,“易伯母想必口渴了,喝点茶吧。”

易夫人从他手中接过,眉眼间赞许道:“子橙如今也长大了。”

“他都二十多了。”大夫人笑着打趣。

“你有福气,一儿一女皆乖巧懂事,不像我那孩子,整天就知道惹祸。”易夫人谈起易元奉,便忍不住头疼。

“快别这么说,小公子性子活泼热情,我瞧着也是不错的,况且不是还有元双吗,一儿一女,你也不差。”

提起小女儿来,易夫人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神色,易元双才名在外,不少媒人踏破门槛求亲,易夫人一向以这个女儿为傲。

说到定亲,易元奉性格乖张,但也没惹下大祸,易夫人便由着他去了,一母同胞,易元双和哥哥性子完全不同,她沉静温柔,淡雅如水,是永州许多人心中女神般的存在。

易夫人看到许子橙彬彬有礼,不禁沉思起来。

大夫人还要留她用晚膳,易夫人却推脱家里有事率先离开了。

易夫人回到府中,没看到易元奉,微微叹了口气便不理会了,不知道是去哪里厮混去了。

“母亲,这一趟可有收获。”

迎面走来的女子一袭淡蓝色长裙,清丽的五官透着温婉,肤如凝脂,面容俊俏。

正是刚刚大夫人连连称赞的易元双。

易夫人虽然心里有些烦躁,但面对这个女儿却少了许多烦闷,“没有,你那不成器的哥哥,人家看不上。”

“母亲别这么说,兄长虽然顽劣,但性子不坏,徐姑娘看起来也是心善的人,假以时日说不定二人能成。”

话虽是这样说,可二人心中都知道这事极悬,“先别说他了,你的终身大事为娘可时刻牵挂着。”

易元双微微咬唇,洁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烟霞,“母亲……”

易夫人虽然舍不得女儿,可终归要为她寻一户好人家的,“许家大少爷我瞧着就不错。”

“看起来是个如意郎君。”

虽然易元奉曾经和许如晗的婚事吹了,但易夫人还是想和郑氏结亲,这就好比二人曾经是闺中姐妹如今想亲上加亲。

而且,许子橙的表现处处让易夫人满意。

易元双长睫遮住了眸中神色,低声道:“但凭母亲做主。”

易夫人乐了,有戏!

晚饭过后,易元双找出被她珍藏起来的玉佩,上面那个“橙”字顿时映入眼帘,她想起昔日往事,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