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犯病

王善存所说的见官,只是永州一个地方小官员,天启有八州,永州节度使韩羽曾是先帝心腹,这个人刚正不阿,不会被小人迷惑。

而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比如这个县令。

徐青柠跟着王善存来到了衙门,县太爷肥胖的身材坐在堂前,脸上两根胡须让他有些滑稽,威武的一拍惊堂木,扯着声音喊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草民名唤王善存,几日前,我在他们玉器行买了几件珍宝,回去发现是赝品,家中大哥气不过上门找去却被他们卸了一条手臂,至今仍昏迷不醒,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

王善存一改之前奸诈阴险的模样,委屈的对县太爷哭诉。

听到他颠倒黑白的话语,许子橙简直被气笑了,这套说辞他不知使了多少遍,人前一副委屈的嘴脸,人后便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许子橙和他做生意那几次,便是被两种面孔坑到了。

王善存确实存了私心,许家玉器行每年盈利数目实在让他眼红,他垂涎好久,今日若是能到手,也不枉他白费心机。

那县老爷看着底下众人,伸手摸了摸胡须,这些年王家背地里多少腌臜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家不肯向他通融,只好吃那个闷亏。

“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卖假货!”县太爷装模作样轻咳两声,眼神止不住在徐青柠身上徘徊。

这小美人从哪里来的,他在永州这些年从未见过。

县太爷有些心痒,顿时觉得府中那些小妾在这位美人面前黯然失色。

他得想个法子,将美人弄到手。

县太爷不怀好意的想,心思根本不在案子上,王善存和他都是老熟人了,不就是走走程序然后给他点油水。

县太爷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

“回大人,这是许氏玉器这些年所入的货物,其中有八成都是赝品。”

王善存不紧不慢道。

“呈上来。”

徐青柠看着二人一唱一和,不禁陷入了沉思,王家何以会有许氏玉器行的东西。

她双眸紧紧看着那不知名的卷纸被送到了县太爷手里,县太爷皱眉扫了两眼,接着厉声道:“果真如你所言,许家卖假货!”

许子橙忍不住争辩,“冤枉大人,家中生意都是父亲亲自寻来的宝物,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记载,大人怎可信口雌黄诬陷我们。”

“大胆,竟敢忤逆本官,来人啊,许家造假在前,诽谤朝廷命官在后,本官宣布,许家玉器行归入……”

“且慢!”徐青柠冷声道。

县太爷双眼一眯,美人发话了,他还是要给美人一个面子。

“堂下何人,竟敢妨碍本官办案。”县太爷拿出几分威望来,企图让她知难而退。

徐青柠轻咳一声,清亮的声音开口,“大人判案都是这么随便的吗?一张随意捏造的证据就要断定我许家卖假货,我们也有证据,证明您是贪官!”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官,来人啊,将他们压入大牢,关起来!”县老爷蹭的一下从座位起身,指着徐青柠怒道。

接着冲上来两个人就要碰到他们,却被少年一剑挑开,裴执冷冷看向那即将摸到徐青柠的手,毫不犹豫的将它打开。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裴执黑漆漆的目光看向他们,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那些人却像是被他震慑住了,一个个颤颤巍巍不敢上前。

这个少年动了杀意,太可怕了。

“愣着干什么,快上啊!”县老爷看到此情此景,面子几乎要挂不住了,偏偏手下的人还一直退缩。

裴执手里的剑出鞘,剑刃破空而来,顺着长风没入县令身边的柱子里。

县令被吓的屁滚尿流躲在了桌子底下。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

少年轻哼一声,拿出手帕不紧不慢擦拭着手指。

徐青柠有些意外,少年会动这样大的火,她看着他双眸垂下,俊美的面容隐隐压抑着情绪,心底闪过一丝复杂。

县老爷此时明显已经状态不对了,他不顾形象的大喊,“上,给本官杀了他们!”

那些人警惕着少年不敢向前。

“我看谁敢!”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接着有一个身着蓝衣,头戴官帽的人走上来,海月紧紧跟在他身后,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对小姐的关心。

徐青柠舒了一口气。

永州节度使——韩羽。

在来之前她便让海月以公主的身份去请节度使,为的就是刚才那一幕。

韩羽大约而立之年的样子,生得方正,两道黑眉一拧,威严感立马就上来了。

县太爷慌不择路的跑下来,跪在地上,他头上的乌纱帽不知滚去了何地,此刻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却还是念道:“韩大人,您要为下官做主。”

“这三个人以下犯上,殴打衙门官员,妨碍下官断案,大人明察。”

县令将脏水泼到了徐青柠他们身上,丝毫不提自己断的冤假错案,且他一双小眼睛阴狠又畏惧的看着裴执。

韩羽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走到徐青柠面前,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节,“下官见过六公主。”

“韩大人不必客气。”徐青柠温声道。

县令还沉浸在要弄死他们的思绪里,冷不防听到这样的对话,他下巴都要惊掉了。

公主!

他惹了公主!

县令心底一片荒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家事先来找他可没说过是要诬陷公主!

若他刚刚还抱有几分希望韩羽能严惩那些人,此刻就满是绝望了,他居然想要弄死公主,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思及此,县令立马转变了态度,跪跑到徐青柠脚边,哀求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宽恕。”

话落,他一边赔罪一边掌自己嘴巴。

徐青柠轻轻扫了两眼便不看他,这样的人死了不觉得可惜,强抢民女,贪污受贿,私吞朝廷赈灾银两,包庇犯人,每一个都让他项上人头不保,这是徐青柠刚刚查到的真相。

她将这些卷轴交给韩羽,温声道:“有劳了,韩大人。”

韩羽一脸正气,“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徐青柠点点头,那县令被韩羽带来的人拖了下去,刚刚动手的人也都被看管起来。

王善存一见这场面不利,立马转变态度,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误会,都是误会。”

韩羽冷哼一声,并不打算绕过他。

他方才在来的路上就了解了事情经过,天子脚下,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愈发猖狂,此类风气不正,有损永州的名声。

韩羽厉声道:“来人啊!”

“将他带下去杖责二十!若是以后再有人胡言乱语,诬陷旁人,就押入大牢。”

“是。”

王善存见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起自己舅舅几日传来的信,眼睛咕噜转了两下,忍不住道:“韩大人可知道萧家?”

徐青柠要坐的身子一顿,眼眸里浮现出几分紧张。

这一细微的变化被裴执捕捉在眼里,他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小宠物,似乎很在意萧家。

王善存本意是想要震慑韩羽,舅舅信里说道,他如今已经能和萧大人议事了,等他抱好这个大腿,那么就可以在朝廷上高枕无忧了。

这个韩羽再厉害,听了萧家也会卖些面子。

王善存侥幸的想。

谁知韩羽并不领情,眉头一皱,厉声开口,“什么萧家,本官只知道当今圣上。”

“再敢胡言乱语,杖责四十。”

闻得此言,徐青柠悄悄松了口气。

萧家势大不假,几乎要越过了皇室的威望,可这天下还有清明之人,徐青柠觉得很欣慰。

王善存最终还是被罚了二十板子。

并偿还了许家玉器行被砸坏的东西,至于那个县令,被革职压入大牢,徐青柠呈上的罪证都是实实在在的,即便不死,也会让他褪一层皮。

回府的路上,徐青柠有些兴致不高,海月想起来自己若是晚到一步,公主可能就会有危险了,至今仍旧让她心惊。

徐青柠想到王善存试探的那句话,连他都只知萧家不知天子,朝廷那帮人更是见风使舵,佑儿只是个年幼的孩子,难道要沦为他们的傀儡吗。

裴执有些不悦,自从听到萧家那两个字,小宠物便一直是这副失神的模样。

那个王善存只是打了二十板子太便宜他了,少年心底忽然就有了个恶劣想法。

既然不能动她的家人,那么戳瞎恶人一只眼睛不过分吧。

谁让他那样看小宠物,还有那个县令,一并戳瞎。

少年嘴角轻勾,忽然心情就愉悦了不少。

可是过了一刻,他又不开心了。

他如今孑然一身,以后要带小宠物去哪里好呢,她这么漂亮,不能跟着他随意乱跑,最好的办法是,给她建一座华丽的宫殿,让她住进去,那样就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了。

宫殿……

他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忍不住扶上额头,头好痛……

“你怎么了?”徐青柠看向裴执头痛欲裂的模样,忍不住关心道。

谁知她还未靠近,裴执忽然伸手一扯,徐青柠跌进了他的怀里,她挣扎起身,少年却双臂收紧,脸上豆大豆大的汗珠滑落,长睫颤抖,轻轻喘息,过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他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