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使唤人干活总得有些好处,这会儿虽说还没把人往金霖床上送,孟清清也没打算亏待她。
原本还想再开库房赏些首饰给她,却不想赵敏儿真是个不见外的主儿,还没等她开口就主动想要把自己的丫鬟接进宫来。
孟清清办事从不拖泥带水,看了眼自鸣钟掐算过时辰,点点头便派了个小太监出宫,擦着宫门下钥的时辰去了趟赵家,把赵敏儿那瘦猴儿一样的丫鬟接进宫来。
“小姐,奴婢可见着您了。您进宫这大半日家里都乱了。”
喜雨是从小跟着赵敏儿的丫鬟,和赵家其他家生子不同,喜雨是当初老家遭灾逃难来京城被赵家买下的,因为在赵家没有根基又不值钱,才给了赵敏儿当丫鬟。
小孩儿年纪不大也不算机灵聪明,但却是赵敏儿唯一能相信的人。进宫这半天她别的什么都不怕,只怕还在赵家的姨娘受委屈,为此她必须把喜雨要来。
“乱,怎么个乱法?他们为难姨娘了?”赵敏儿见到喜雨哭丧着脸反而不慌了,“赵福慧回去有没有说我是被皇后娘娘留下的,他们一点都不顾忌?”
“大小姐没说。”一听到赵福慧的名字喜雨就没忍住撇嘴,“听说大小姐一回府就知道哭,老爷太太得着消息就过二房那边瞧大小姐,去了发现您没一起回来才问究竟怎么回事。
偏大小姐哭哭啼啼又不说,最后还是姨娘着急去问了送她回来的马夫,才知道您得了大运道。”
赵敏儿听着喜雨说的不禁嗤笑出声,赵福慧那人果然还是那受不得气的性子,这次皇后留下自己把她送回家,可算是把她的脸面都踩在地下了。
她记得早上坐在马车里时,赵福慧还叽叽歪歪说什么若是皇后留她她也是不愿意的,这年头进宫需得走选秀那条路才名正言顺,说得好像她进宫做妃嫔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一样。
“那知道了是皇后留我老爷太太怎么说?”
“老爷倒是没说什么,叹了两口气就回书房去了,奴婢出府的时候也没再见着老爷。太太不大高兴,还说让奴婢转告您赶紧辞了皇后娘娘,回家去才是正道。”
喜雨是个地道的农家孩子,哪里懂这些大宅门里的弯弯绕,她知道自家小姐和姨娘不受待见,可不受待见的日子在她眼里也是享福。现在进宫更是享福,至于这两者什么才是正道,就不是她能琢磨明白的了。
“正道?”赵敏儿一听这话俏脸一下子就垮了,“听太太的话回去,老实嫁给她给找的老头当填房是正道,听皇后娘娘的话留在皇宫伺候皇上反而不是正道了?这话若是被娘娘皇上知道,也不知太太如何自处。”
“那小姐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不回去。都把你给要来,还回去做什么。”
赵敏儿知道别看现在家里人闹得欢腾,但只要自己还在宫里一天他们就得顾忌自己一天,姨娘起码也能过一天安生日子。自己要是回去了,才是自寻死路。
见主子这么坚定喜雨也跟着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小姐,奴才见您一高兴差点儿就忘了,方才在宫里奴才好像还碰到皇上了。”
“噢?在哪儿碰见的,皇上长什么模样?是往坤宁宫这边来了吗?”
赵敏儿一听喜雨遇见了皇上精神头立马就上来了,也顾不得家里那摊子糟心事,她知道只要自己能抓住机会侍寝,以前那些在家里受过的气和委屈便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喜雨跟着坤宁宫的太监急匆匆的进宫,进了宫连头都不敢抬,哪还敢去看皇上长得什么样子,“主子您别唬奴婢,奴婢那会儿吓得跪在地上都直哆嗦,圣驾走远了还是接我进宫的公公搀了一把才爬起来。”
“走了?”坤宁宫就在乾清宫后边,圣驾若是出去了,那就绝不是来坤宁宫的路。赵敏儿一琢磨就知道今儿个是甭想了,“算了,走就走吧,正好今天刚进宫也不好伺候皇上,咱休息休息等养好了精神再说。”
赵敏儿在宁心轩里打定了主意要往上攀,关起门来就开始一件一件试刚从孟清清那儿得的赏赐,正殿暖阁里的孟清清没闲着,也做好了准备等金霖过来。
却不想人圣驾压根没打算今天来坤宁宫,一直等到平日里吃宵夜的时间都过了,安子才急匆匆来报,说是皇上去了贤妃宫里便再没出来,今晚应该是留宿在永寿宫了。
孟清清一听安子说的就懂了,自己是多活了一辈子,可金霖也不是省油的灯,能让摄政王死在西南,又一步一步把太后手里的权势一点点收回来的人绝不是个草包。
自己进宫一连串的动作单独看许是没什么异样,但连在一起琢磨,自己不愿同他相处的心还是能窥探一二,金霖这是在故意晾着自己呢。
“知道了,回去歇着吧。”孟清清从小几上专门摆金银角子的匣子里捡出两个银角子扔给他,“你干爹呢,歇下了?”
安子原本接了银角子咧着嘴笑得跟什么似的,孟清清一句话就又不敢笑了,偷偷瞄了眼连翘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看得孟清清头疼,实在懒得再问胡乱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这才一溜烟的跑了。
“连翘,怎么了这是,守夜的差事给了别人不高兴了?”
“主子,奴才是那样的人嘛,您可不兴冤枉人。”
既然皇上不来,那就该关门关门该睡觉睡觉。绿衣带着小宫女们替主子卸妆通头洗漱过就下去了。忙了一天反而没什么睡意的人,侧着身子看合衣躺在门口暖榻上的连翘,心里总想起方才安子那模样。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同陈念真换值?”
许是孟清清一个劲的追问太烦人,又或者连翘也想从她主子嘴里得个准话,原本躺着的人突然起身走到孟清清床边,跪坐在脚踏上,“主子,您真不知道奴才为什么要和陈总管换?”
“你、你你上来说话,别、别一有事就这么盯着我看,看得人发毛。”
小时候孟清清不听话任性不讲理的时候,连翘就这样温温柔柔又毋庸置疑的看着她讲道理,那时候孟清清可怕她这一招了,现在大了都是皇后了还是发怵,没出息极了。
连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铺垫得差不多了,才转身把自己被褥抱过来和孟清清睡到一起,“您给奴才一个准话,您是不是喜欢陈总管了。”
暖阁次间不算大,屋里只有守夜奴才的榻旁留着一盏小夜灯,连翘的声音也不大,但听在孟清清耳朵里却犹如平地一声雷,吓死她了。
孟清清借着一点点光半撑起身子瞪大了眼看着连翘,胸脯急促起伏好像是生气,又更像是被戳破秘密后的窘迫,但看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能把否认的话说出口,反而泄气一般倒回床铺,“你也看出来了?”
“也?还有谁看出来了?佩兰那妮子?”
“没有,她胆子没你大,就算看出来什么也不敢往这上边猜。”
孟清清侧过身搂住连翘的手臂,小时候她不喜欢管头管脚的奶嬷嬷,就喜欢连翘陪着自己睡,她身上的香清清淡淡比什么熏香都好闻,“是我自己,我也觉得我看上他了。”
有些话憋在心里越想越骇人,但真说出了口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天没塌海也没枯。孟清清便是如此,说出来就坦然了,满满一副我就是喜欢陈念真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看得连翘牙根直泛酸。
连翘侧过头看着眼角都带着笑意的主子,思虑了良久还是把想问的话都给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句:“主子看中便好,奴才都依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