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慧接到皇后要接自己入宫的口谕时,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连带着赵家一大家子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那日你跟你伯母进宫赴宴发生了什么,为何皇后这时候召你入宫,可有什么说法。”
赵家祖辈着实有从龙之功,如今赵家大爷也确实在大理寺任大理寺卿算是天子近臣,家中还有个奉恩将军的爵位承袭,不管是朝臣间还是勋贵,赵家都能占个坑。
只不过轮到赵福慧的爹就没那么体面了,虽说都是嫡子,可赵家二爷从小不喜读书,在家塾里浑浑噩噩混到十七没读出个什么名堂,连个秀才都是拼了命才考上。
反倒是身边伺候笔墨的丫鬟一口气收了三个,一点心思全花在红袖添香上头。赵夫人实在没法子了干脆不让儿子再读书,花银子捐了个同知当花架子,安心给儿子说亲成家。
成家以后赵二爷收敛了些,本来就是个胆子不大的主,便干脆留在家里打理家中里外事宜,说出去也算是能守家的爷们不丢人。
这些年除了自家夫人时不时抱怨他没出息,过得还算顺遂,尤其家中儿女都是才貌双全,更是让他觉着这辈子值了。
“父亲,那日进宫女儿跟着伯母万不敢放肆无礼,女儿如何知道有什么说法。”
赵家老太君还在赵家就一直没分家,赵福慧同辈有不少兄弟却只有一个庶出的堂妹。隔房生了堂妹的姨娘出身还不好,这些年伯娘与伯父同僚家眷交际应酬都更愿意带上自己,这次进宫自然也是一样。
那天在皇后宫里赵福慧亲眼看着皇上当着众人甩下皇后离去,之后不管皇后如何圆场,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强颜欢笑。
女眷们聊天说笑时赵福慧偷偷看了皇后好几眼,比起京中贵女皇后显得更张扬明艳,她不是京中花匠细心培育的雍容牡丹,她更像浓烈似火的玫瑰,漂亮却带着刺儿。
好似她从小铭记于心从不敢行差踏错的规矩束缚,在皇后身上一点影子都看不到,她也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些。可惜这样的女子皇上肯定不会喜欢,如此一来她惦记了许久又从不敢示于人前的念想许是也有了机会。
有些事就怕琢磨,越琢磨越觉着有谱。赵福慧抿唇抬眼看还在慌张为何皇后会突然召自己入宫的爹娘,“爹,娘,你们别着急,不过就是进宫女儿又不是没去过,许是皇后刚来京城不久,也想找人说说话。”
从小赵福慧就是她父亲眼里懂事有主见的孩子,听她这么一说赵二爷竟然真就信了,还若有所思摇头晃脑思虑了一阵,才赶紧吩咐自己夫人去准备女儿进宫时要穿的衣裳首饰。
好在还剩赵二夫人展氏是个聪明人,“我看你们父女二人就没一个拎得清的。我刚嫁给你头两年天天睁眼全是事,皇后这才进宫几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找慧姐儿进宫,我看八成慧姐儿是留不住了。”
“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就算要进宫,选秀也是明年开春才有,现在说什么进宫不进宫的。”
赵福慧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直白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戳破说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羞愧难当。
“娘知道你心气儿高,强压着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说不定还要怨家里人拖了你的后腿。这次进宫说不好是为了什么,你得记住这世上不止你聪明,有时候笨一点不是坏事。”
展氏皱眉看着眉宇间有一丝不服气的女儿不禁叹气,她明白女儿这是长大了,有些道理光说她听不进去,一定要她自己吃过亏才知道其中厉害。
不过当娘的总归不放心孩子,说是说管不了,扭头还是赶紧派人出去打听帝后成亲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坤宁宫里又是什么光景。
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都暗暗盯着坤宁宫的动静,只有旋涡中心的坤宁宫东暖阁里比哪儿都自在逍遥。
早上天才蒙蒙亮孟清清就带着人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上一次见面时孟清清还是个云英待嫁,只想要出宫回家住几天的小姑娘。
才不过几日功夫,太后看着眼前精致妇人打扮的皇后,心中难免感慨万千。都是在宫里熬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能不明白自家这个侄女是走上了一条什么路。
太后再是铁石心肠再是不后悔,原本早就想好安抚侄女的话还是有些说不出口,只能把早就备好的赏赐赏下去。不咸不淡嘱咐几句之后,便以冬日天寒为由让孟清清早些回去,也不叫她每日早起来慈宁宫请安,每月初一十五过来一趟便好。
上辈子太后也这般纵着孟清清,但那时候孟清清一心一意觉得自己的姑母好,她说不让来请安孟清清压根没往心里去,照旧天天往慈宁宫跑。
如今早没了那份心,太后一说孟清清自然顺水推舟答应,立马就带着人回了坤宁宫,安心准备睡个回笼觉再起来吃早饭。
“您别睡了,待会儿后宫那几位怕是差不多要到了,奴才给您备了虾仁馄饨和雪梨汤,再不起来冷了啊。”
孟清清睡回笼觉是从小就有的习惯,王府里老王妃走得早,王爷王妃宠孟清清宠得跟眼珠子一样,早起请安这一茬从小就一天打鱼五天晒网,偶尔起早一回府里上下能夸三天。
这会儿从慈宁宫回来趴在床上不动弹,连翘她们都不敢出声,你推我我让你的,最后还是把陈念真推了出来。
“念真你这就不老实了,厨房里都是老周在忙,怎么就都成你准备的了。”孟清清没睡着,脑子里想的都是等会儿要见的人。说起来都是老熟人,仔细一想又都有多年未见。
其中有人死在自己前边也有人自己临死时听说还挺风光,不过不管之前如何反正现在自己回来了,欠命的她们得赔,自己欠下的债也要还,这么想得多了哪还有睡觉的兴致。
“主子此言差矣,老周只需闷头在厨房里干活,奴才才是那个冒着风雪把馄饨和汤从厨房拿过来的人,这么算来还是奴才出的力更多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都说习惯成自然,又说一回生二回熟,陈念真现在对于怎么让皇后乖乖起床很有一套。
先把主子故意露在被子外的手捂住,屋里地龙烧得旺,孟清清一躺下手心里就汗津津的,陈念真常年手脚冰凉,捂在她手上凉丝丝舒服极了。
“哼,这话陈总管有本事去厨房门口说,说完了看老周今天给不给你饭吃。”
陈念真手大,孟清清细嫩软糯的手蜷在他掌中被裹得严实,哪怕她故意拿小指指甲轻轻搔在他手心以示不愿起床,最后也只能乖乖被他哄着起身穿鞋。
待到鞋穿好了扶着人坐到梳妆台前,再把妆奁打开让她自己挑今儿个喜欢的钗环,陈大总管才会招手叫人进来伺候皇后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