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圣城索纳提乌姆又被誉为“万城之城”。
它坐落于大陆中心地带,是光明教会的大本营。
教皇的主神殿位于圣城中央,通身雪白,壮丽的圆顶高达数十层楼。
整座建筑,无论是外墙还是内饰,都由雕琢精美的日晶石装饰而成。
即便是在黑夜,主神殿依然熠熠生辉。
后殿,无数黄金色线条编织成一轮巨型的太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它内部线条繁复交错,层次极多,构成的图案异常复杂,宛如神秘难解的符文。
一道突兀的血红灌入左下方的黄金线条,朝太阳中心的方向缓慢前行,不祥而诡异。
一名光明修女率先发现了异样。
她跪在地上,努力克制住身躯的颤抖,张开臂膀发动祷术,试图让黄金线条恢复原样。
可是,不知为何,她念出的祷言毫无章法,充满了错位与重复。
越来越多的圣职者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加入了她,企图阻止红线的侵袭。
在值的两位枢机主教得知异常之后,立即奔至后殿。
他们跪在人群最前列,用尽毕生所学,高呼太阳之名,施行祷术。
鲜血从教徒们的眼眶、口鼻处溢出,滴落在彩色的地砖之上,犹如聚集的虫卵。
与此同时,教宗大殿门口,聚集着四位枢机主教。
枢机主教服饰统一,都身穿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袍。长袍背后,是对称的太阳纹样。从背后看,与飞蛾的三角形翅膀相仿。
“我们必须向教皇冕下报告异常。”一位枢机主教提议道。
另一位枢机主教并不赞同:“不用我们提醒,教皇冕下必定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何必再去打扰冕下呢?”
“倘若不报告,那便是我等失职。”
“那么,就由您自己去向冕下汇报吧。”
枢机主教们相互推卸责任,谁也不想去打扰教皇。
“阿斯特隆。”
一道恢宏而低缓的声音在四位枢机主教的脑海中响起。它庄严而神圣,穿透一切屏障到达听者的胸腔深处,带来难以言喻的强烈威压。
枢机主教连忙匍匐下去,额头贴地,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待威压完全消散,他们纷纷松了口气,终于从地上起身。
“阿斯特隆,是亚兰公爵的领地。”
“亚兰公爵不是和我们一向关系很好么?他妻子之前还当过光明修女呢。”
“那又如何?既然教皇冕下已经给予明示,我们派人去阿斯特隆调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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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亚兰公爵像往常那样,坐在书桌前享用早餐。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公爵大人,您怎么了?”
管家连忙跑到公爵面前,为他仔细清理衣领上的污秽。
“呕——”
“帮我接着,别弄脏了文件......呕——”
过了很长时间,实在没食物可吐,公爵居然吐出了血块。
“公爵大人!您醒醒!”
管家与仆从忙上忙下,将公爵抬到床上之后,还请来了医生。
医生面色凝重,表示判断不出公爵的病情。
多萝西娅站在床边,眼中满是焦急。
“昨日,迪耶戈殿下也是这样突发恶疾,真是太可怕了。”
玛莲娜露出难过的神情:“迪耶戈殿下转危为安,相信公爵大人一定也能渡过难关。”
说完,她翻出手帕,擦拭两下眼角,抹去了并不存在的泪水。
迪耶戈发病真是太及时了。
她和母亲正巧可以利用这一借口,解释公爵突然倒下的原因。
现在,公爵失去了意识。领地内的一切事务,理应交给希瑟尔处理。
下午,公爵的部下与门客们聚集在书房外,等待觐见那位从未露过面的继承人。
仆从们在府邸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希瑟尔。最后,还是玛莲娜前往绿植迷宫,才把人带了过来。
下属们纷纷向公爵之子走来,手中捧着各类文件。
“希瑟尔大人,这是府邸最近一个月的财务记录。明日,我们将为您汇报封地南部的收支情况。”
“希瑟尔大人,这是阿斯特隆基础设施建设的进度汇总。”
“希瑟尔大人,这是公共卫生改善规划书,请您过目。”
“希瑟尔大人——”
话语声戛然而止,整个走廊突然被静谧淹没。
下属们仿佛受到了惊吓,张大着嘴,立在原地,就像是青蛙遭到强光照射,无法动弹。
他们是被公爵之子的外表震撼到了?虽然很离谱,但也不是不可能。
玛莲娜侧过头望向希瑟尔,问道:“他们以前没见过你?”
“没有。”他的语气毫无波澜。
她公然挽住了他的手臂,微微一笑:“你若是不熟悉公爵领地的事务,根本不必担心。我可以帮你。”
希瑟尔收紧臂膀,压住了她的前臂。
玛莲娜觉得有些不适,低声告诉他:“夹得这么紧,我手都麻了。”
他无声凝视着她,却没有减小力气。
她懒得计较,不再理会他,而是告诉公爵的下属:“你们可以先放下文件,明日再来汇报。今天,希瑟尔大人恐怕没有心情处理事务。”
下属们终于动了。
他们一言不发,乖顺地排成笔直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步伐一致地走进书房,再将纸张放到书桌上,转过身离开。
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仿佛经过了无数次训练。
玛莲娜观察着他们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玛莲娜,我应该怎么做?”
希瑟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噢,跟我来。”
玛莲娜挽着希瑟尔走到书桌旁边。
“你坐下,我教你阅读重要的文件。”她对他说。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臂,却并未移步。
玛莲娜推了推他的背部,示意他赶紧坐下。
希瑟尔依旧没有听从她的指示。
她压下心中的不耐,放轻了语气哄他:“希瑟尔,坐到椅子上好不好?你不坐下,我怎么教你阅读文件呢?”
说完,她踮起脚尖,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发顶,作为鼓励。
希瑟尔似乎很受用,自行俯下身子,任由她摸。
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比丝绸更加柔顺细腻。她忍不住多揉了几下他的头发。
她再一次问他:“坐下,好么?”
希瑟尔松开她的臂膀,坐到了书桌前。
玛莲娜搬来另一把椅子,坐在他身侧。
“我们先看第一份文件。”
她翻开公爵府的收支记录本。
“这是修缮府邸建筑花费的金币数目,这是举办宴会的开销。嗯......等一下,这么大一笔钱都捐给了光明教会?”
她一边浏览各项条目,一边计算公爵的财产,最终得出了一串惊人的数字。
真是难以想象,如果这么多财富都归她所有,她会生活得多么幸福啊!
不过,她发现有几个数目对不上,需要派人调查一下。
玛莲娜拿起墨水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她忙于检查金钱数额,没有继续向公爵之子介绍各类款项。
希瑟尔一言不发,注视着她提笔写字的那只手。
过了许久,玛莲娜不想再计算数字,便从右侧的一摞文件里抽出去年的《政策总览》,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她沉浸于研究政令,根本没有注意,某根触腕以极快的速度扫过桌面。
“哗啦——”
右侧的文件全部掉到了地上。
玛莲娜非常确定,自己的胳膊肘根本没有碰过这些纸张。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文件肯定不是被风吹下桌子的。
那么,剩下的可能,便只有希瑟尔。
难道,她阅读得过于投入,没有顾及他的感受,惹他不快了?
他一不高兴,就扔东西?公爵之子,真是幼稚又古怪。
好麻烦啊,还要分神哄他。
玛莲娜弯腰捡起文件,分了一摞,放到他的面前。
“你先读一读?”
“不。” 他拒绝了她。
她柔声提出建议:“要不然,你先去花园逛一会儿?我之后再过去陪你?”
他再一次拒绝道:“不。”
这两日,希瑟尔很喜欢跟着她。
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如此迅速,固然可喜可贺,但他总是为所欲为,多次打乱她的生活节奏。
她要想办法纠正他搞破坏的行为。
“希瑟尔。”
玛莲娜张开双臂,朝他示意。
希瑟尔似乎没有领悟她的用意,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她进一步解释:“过来。”
他沉默不语,朝她的方向倾斜上半身。
玛莲娜顺势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贴。
不到三秒,她松开了他,迅速将手臂收回。
希瑟尔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可以这样,”玛莲娜警告他,“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希瑟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依旧没有松手。
她承诺道:“你想跟我呆一起,也可以。若是表现好,过十分钟,我就再跟你贴一次额头。”
“好。”他同意了。
十分钟过后,希瑟尔没有打招呼,直接用手拿起桌子右侧的文件,将他们扔到了地砖之上。
“希瑟尔?”她提高了音量。
“你答应过我。”
“行,过来吧。”
她扒住他的头发,再以与他额头相抵。
希瑟尔闭上了灰紫色的眼睛。
他的长睫轻轻颤动,末端掠过她的脸颊。
“好了。”
她感到一阵痒意,立即推开了他,随后弯下腰,重新捡起了文件。
他睁开双眼,第一次用抱怨的语气跟她说话:“不够。”
说完,他将右手盖在文件的最上方,作为无声的威胁。
一根触腕从背后接近她的衣领,尾端探向她颈部与衣料的缝隙。
玛莲娜并未察觉到触腕的存在。
此时此刻,她正专注于揣测希瑟尔的心理——难道,他想跟她讨价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