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暗哑的声音磨着耳骨传入耳膜,加奈只感觉好似有一股热流烫到了心底。
她偏过脑袋,让毛巾遮住自己大半张有些发烫的脸,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
“难道你想因为欠款铤而走险?那你可能走不出这家研究所。”
话到一半她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小期待:
“如果你反悔刚才的拒绝,看在你等了那么久和厨艺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
景光手里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哭笑不得,故意忽略掉她的后半截话语,他语气有些揶揄:
“奈奈觉得我会是因为钱就铤而走险的人么?”
加奈本能地张嘴想说不是,可话还没蹦出口,脑子里忽的浮现出男人逼问她时平淡又强势的模样。
不知怎么,她心里忽的一下明悟过来:他不会答应。
没有了期待的那股劲,她顿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语调一冷想要结束这场让她心里烦躁起来的谈话:
“我不对陌生人进行评价,绿川光先生。”
景光听出了她语气中暗藏着排斥意味,刚刚扬起的嘴角缓缓绷直:
“陌生人...”
“对。”
女人扬起下巴答得毫不犹豫,可身体却不自觉地轻轻靠上椅背,好似想要与站在椅子后面的男人拉近些距离一般。
氤氲着水汽的暗香随着女人不动声色地靠近萦绕上鼻尖,男人心头刚被一句陌生人勾起的一丝涩意,转瞬间就被挤入嗅觉神经的暗香冲散。
他不是看不出女人变扭行为下掩藏的关心和挽留,可现在的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重新回到她身边。
不是时候呐,奈奈。
无声的低喃一句,他低头看向只和自己隔着一层椅子背的女人,掩饰般地隔着毛巾轻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毫无防备地让一个陌生人半夜进入实验室,看来奈奈对研究所的安保系统的确很信任呢。”
男人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可说出的话带着些微妙感。
就好似有种故意想往某些方面诱导女人的感觉。
可加奈好似一点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反而因为男人的这句话变得更为烦躁,连带着揉按在发顶的舒适力道都突然变得难熬起来。
她眉心微蹙,一把抓住男人按在自己发顶的手,扭头看向男人的瞬间,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就算没有安保系统,你能对我干...”
话到一半她突然语塞一下,神色有些犹疑不定。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诸伏景光不会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可如今...
一想到那时男人压迫感十足的陌生模样,她突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但这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要是现在认怂了也太没面子了吧?
她抿了抿嘴角,回过头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保温盒。
或许他也没变那么多?
面条里熟悉的味道好似说服了她几分,她心中犹疑稍退,语气说不上是嚣张还是什么:
“我要是不愿意,你难道还想逼我抹掉你的欠款?那我告诉你想也别想!就算你拿刀架我脖子上也别想,欠款绝不会抹掉的!”
“......”
女人背对着他的模样毫无防备,他视线扫过覆在他手背上的白皙手掌,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这种情况下,她只想到欠款问题…
在她心里他是不是过于纯良无害了?
他手不自觉地动了下,刚想反手握住那只手时,女人好似被他的动作惊动了一般,“咻”的一下缩回了手。
男人手一顿,看着那只手逃离自己得视线,片刻后,目光微微下移。
一抹淡淡的绯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女人的耳根。
他目光微顿了下,移开,佯装镇定地忽略掉自己刚才有些失控的举动,拿起盖在女人头上的毛巾折叠好,伸手放向桌面。
“你为什么在楼下等那么久?”
女人突然出声,他放毛巾的手一顿,沉默了几秒,垂眸看向女人的神色有些郑重:
“奈奈,你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
答非所问让女人微微一愣,
她偏过脑袋看他。
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安全问题,显然让她意识到了他可能话里藏话。
她语气带着迟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景光眉眼一弯,眼神柔和下来。
虽然不适合告诉她关于组织的事,但他可以借着那道鬼祟人影提醒她研究所里也并非完全安全。
他思绪转得飞快,说话的语调却是缓了又缓,好似担心会吓到对方一般:
“奈奈,在舒适区保持该有的警惕心和遇到险境时保持冷静的头脑,同样重要。”
“比如?”
“奈奈觉得研究所安全吗?”
“当然。”
“可我在上次离开实验室时,看到有个鬼祟的人影在实验室门外徘徊...”
“不可能。”
景光的话还没说完,加奈“蹭”的一下站起身,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奈奈觉得不可能?”
景光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女人误会了男人皱眉的原因,偏过脑袋,两手抱臂:“如果你觉得我在怀疑你,你现在可以转身就走,我才不会拦你。”
话音还没落,她眼角余光瞥了对方一眼,见男人眉头皱的越深,她眼眸紧了紧,好似真怕男人转身就走一般,抢过话头补充道:
“实验室外有监控,我这里属于值班室重点保护范围,而且刚发生原液事故,值班室只会盯得更紧,如果真有可疑人员在这时候到门口徘徊,值班室的人不仅会立即有所动作,也会及时通知我。”
景光眼神变得锐利:
“但奈奈没有接到任何通知。”
“没有,你是怀疑那些安保人员…应该不会。”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原液一出问题野本所长第一时间就会盯紧监控问题,他们应该不会在这时候玩忽职守。
而且值班室是轮岗制,每一次都有两至三人,每一组的值班时间都是当日由北山队长临时决定,被一次性收买的可能性很低。”
“北山队长?”
“嗯,他是SAT伤退的,为人正直,野本所长也很信任他,不至于会做出对研究所不利的事。”
她说完顿了顿,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好似后面解释般的话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没有证据,我不想无故质疑任何人,不管是安保人员还是…你。”
话一完,她视线飘忽了几秒才看向他。
男人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微垂的眼眸好似在思索什么。
她抿了抿嘴角,视线不由得往书桌的抽屉看去。
里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连上实验室外摄像头所接的主机。
可这也属于研究所的保密范围,没有经过批准是不能让无关人员查看的。
她眼眸闪了闪,视线牢牢锁定在那格抽屉上,说话的语气忽然带了些压制不住的雀跃:
“如果你想证明自己说的没有错也不是没有办法。”
景光抬眼看向低着脑袋的女人,视线扫过她染上红晕的侧脸,心头微动。
她话里的语气和此时的模样,无一不是在告诉他,她接下来的话可能正是他极力想要回避的。
他沉默了几秒,带着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态开口:“什么办法?”
“你要是成为我的保镖,自然能以我的安全为由,申请查看当时监控。
当然,我不是非要你来我手下做事,只是研究所就是这种规定,你要是不愿意,我的确无法给你提供权限。”
景光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无论是任务还是发生的事件好似都让他不得不暂时待在她的身边。
但这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反而会因为他的身份问题,让她背上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的炸.弹。
他欲言又止地陷入沉默。
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加奈佯装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他。
男人神色复杂难辨,她心里忽的一沉,甩头看向窗外,抿着唇角不在出声。
不乐意就算了,不过一个前男友,谁在乎呢。
房间陷入寂静之中,这场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屋里刚有些回暖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
景光看着女人的情绪陷入低气压之中,心里有些难受,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向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发顶安慰下她。
可手还未抬起,心就先叹了口气,他握掌成拳放进兜里:
就当是完成琴酒的任务吧,到时间他就离开。
决定刚下,他心里倏的涌起一股情绪,说不清是喜还是忧,只是感觉心跳在瞬间忽然快了几分。
他暗自深吸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我的空闲时间只有7天,只能成为你的临时保镖。”
加奈眼眸亮了一瞬,又装作一点都不稀罕地模样转头看向男人:“正常来说研究所是不找临时工的,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就算了。”
“……”
景光挑眉看了她一眼,女人视线飘了一下,像是没有看到男人投过来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神一般,脚尖一转,重新坐回书桌前。
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她动作麻利地开机,连上内网,输入身份ID。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哒哒”作响,景光看到屏幕上几个画面翻转了一下,一条狭长明亮的走廊出现在屏幕之上。
“你还记得具体时间么?”
女人头也没回地问了一句,景光站在她身后俯下身想要仔细看清屏幕上的画面:“10点23分左右。”
温热的气息喷在女人的耳侧,她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紧,只感觉一股热浪从心底直冲大脑。
耳朵有点烫…
她无声轻喃一句,下意识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可眼角余光瞥到男人聚精会神看向屏幕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模样。
哼!
她嘴角微微下滑,涨红着脸,挺了挺僵直的脊背,佯装镇定地往回拉了一段进度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