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正盯着其他宫女收拾,见有人突然推门,以为是哪个丫头冒冒失失,才欲开口责备,却见来的是陈姀。锦墨见陈姀脸色不好,以为是她又冲刘彻发脾气,遂开口道:“娘娘,奴婢不是劝您不要……”
“够了!”陈姀不想和锦墨解释,她此刻怒火中烧,哪里有心情解释。“锦墨,你先出去,让人不要进来打扰。”
锦墨退出去以后,陈姀越想越委屈,可她还是忍住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锦墨叹了口气,去小厨房泡好了参茶,往未央宫送去。等锦墨过去时,王娡已经离开。
刘彻见锦墨来了,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何事?”
锦墨福身行礼,而后跪在地上道:“皇上,娘娘担心您思虑过度,让奴婢给您送来参茶。”
刘彻点了点头,示意锦墨把参茶端过来。锦墨靠近刘彻,刘彻只觉得仔细观察之下,锦墨也是眉清目秀。虽说她是下人,可在陈姀身边不曾干过粗重的活儿,一双手不过是与陈姀点灯磨墨,细细看来又白又嫩。
一想到陈姀平日里不让他碰,刘彻忍不住抓住了锦墨的手。锦墨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挣脱开来,而后跪在地上,道:“皇上,奴婢惶恐!”
刘彻惊觉自己失态,轻咳了两声,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锦墨赶忙退了出去,回椒房殿的路上,她的心止不住地扑通。锦墨原以为陈姀与刘彻发生冲突,私心想着能送碗参茶,替陈姀说两句软话,缓解一下他们的关系。锦墨怎么也没想到,刘彻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饶是锦墨平日里再怎么冷静,遇到这种事也平静不下来。
回到椒房殿,见陈姀正在院中散步,锦墨吓了一跳。“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陈姀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淡淡地说:“她们在偏殿搬东西,吵吵嚷嚷,让人听了烦躁。你去哪了,刚才怎么也找你不见。”
“我……我见小厨房里的水果不太新鲜,想着去找些新鲜的,不想今日的桃李都不太好。”
陈姀倒也没怀疑,她点了点头,对锦墨说:“这宫里太吵,陪本宫出去走走吧。”
锦墨满怀心事地跟在陈姀身后,陈姀问她话,锦墨答起来也是心不在焉。陈姀觉察道锦墨神色有异,便问她:“在椒房殿里住不惯?”
锦墨跟在陈姀身后,皱了皱眉头,道:“奴婢不敢矫情。”
“那是想家了?”
锦墨这次没有答话,跟在陈姀身边这么多年,锦墨确实想家了。
陈姀当她默认,开口道:“再有不到两年,你便二十五了,按规矩,可以领了银子归家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不会亏待你的。”
锦墨闻言,赶忙跪下,“长公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娘娘不弃。”
陈姀有些烦躁,对她说:“赶紧起来,我……本宫不是说过了,别动不动就跪,让人瞧见了以为本宫欺负你一样。”
陈姀语气不善,可锦墨心里暖暖的。她心里知道,陈姀虽说有时说话直来直去,可待她也是极好的。起初面对陈姀,锦墨总是小心恭敬,陈姀一皱眉头,她便紧张的不行。
锦墨站起身来,跟着陈姀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瞥见了远处一群女人簇拥着一人过来。陈姀也听到了声音,循声望去,被簇拥的正是刘彻的二姐——南宫公主刘珑。
陈姀对南宫公主的没多少印象,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站在阳信公主身旁。或许是由于没有封号,那时的她有些自卑,穿着也有些不起眼,陈姀还以为她是个宫女。如今刘珑嫁了人,才跟着夫家有了南宫公主这个名号。
锦墨小声道:“南宫公主不是已经嫁人了,怎么这时候进宫?”
陈姀想了想自己的母亲,当初刘嫖进宫,不是往宫里送美人,就是与王娡密谋些什么。如今南宫公主进宫,陈姀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南宫公主若是能送几个女人进宫,让刘彻离自己远远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娘娘?”
陈姀回过神来,对锦墨说:“避开她们。”
可陈姀与锦墨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听见南宫公主高声道:“那不是皇后娘娘吗!见过皇后娘娘。”
陈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口道:“皇姐不必多礼,不知皇姐今日何事进宫?”
刘珑掩面一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见这后宫空虚,遂寻了几个美人送进宫中。”
陈姀闻言,扫了一眼刘珑身后的女人。陈姀这么一看,原本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一个个都噤了声。陈姀有些瞧不上这群胆小的女人,更瞧不上南宫公主,便开口道:“如今还是国丧,公主这么急着往后宫里送女人,明白的知道是公主你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是昏君呢!”
话一出口,南宫公主身后一群女人赶忙跪了下去,一个个祈求地盯着刘珑,生怕陈姀处置她们。
陈姀见她们不敢出声,便转头问锦墨:“锦墨,宫里才送了一批女子给先帝殉葬,现在哪里最缺人?”
锦墨在陈姀身后,冷笑一声,道:“回娘娘,送出去的宫女都补上了。不过,掖庭才处死了一批不守规矩宫女,眼下掖庭才是空虚。”
陈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那群姑娘闻言,一个个花容失色,不住地向陈姀求饶。陈姀懒得理她们,唯一后悔的便是出门没带太多人,有事只能吩咐锦墨一个人。不过陈姀还是向锦墨道:“锦墨,还不去把掖庭掌事的给本宫请过来。”
陈姀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见她们这般唯唯诺诺,想来也不过是什么歌姬舞女,便是处死了也无伤大雅。只是她懒得与这些人动气。
刘珑一言不发地盯着陈姀,陈姀面不改色,也不顾刘珑的颜面,依旧漫不经心地赏花。
刘珑心里有气,可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冲撞陈姀。没过多久,她见锦墨真的把掖庭掌事的女官带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宫女,便知道陈姀所言并非玩笑。
这样被当众打脸,刘珑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仗着自己的是刘彻的二姐,一时间忘了尊卑,冷声道:“皇后娘娘,她们都是些良家子,您就这么把人打发去掖庭,未免于理不合。”
“皇姐既然知道本宫是皇后,便应该明白,在这后宫中,处理几个女人,本宫还是可以。至于皇姐说的良家子,有谁能自报家门,家里是做正经买卖的,或者父亲是个地方小吏,本宫便放她出宫。”
见她们一个个不说话,陈姀嗤笑一声,她果真没猜错,她们不过都是些赌徒懒汉的女儿,这样的出身还妄想飞上枝头。陈姀继续说道:“没有?那便随掌事的姑姑去吧。你们家境不好,在掖庭虽然苦了点,可好歹有口饭吃,不必再卖身谋前程。锦墨,随本宫回去。”
说罢,陈姀带着锦墨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南宫公主。回到椒房殿,锦墨道:“娘娘,您今日这么不给南宫公主面子,无异于不给太后面子,只怕太后知道了会怪罪。”
陈姀无所谓地说:“国丧未过,刘珑便急着讨好皇上。若是传出去,皇家脸面何在?本宫今日没直接处置她,已经是给太后面子了。她这般当众挑衅本宫,本宫何苦与她演戏。只是没想到,刘珑这么沉不住气,原以为干这种事儿的会是阳信公主。”
陈姀还想继续说,便听宫人来报,“禀皇后娘娘,太后来了。”
陈姀慵懒地起身,“这么快就来了?”说罢,她理了理衣服,迎了出去,见到王娡,盈盈一拜,道:“见过母后。”
王娡见她这样,也没好意思直接发难,而是让陈姀起来,继而问她:“听说阿珑今日冲撞了你?”
“冲撞?”陈姀装傻道:“我当是什么事,惹得母后亲自跑一趟。宫里才遣出去一批宫女,正是国丧,也不好选秀,我正发愁,皇姐今日便把人送来了。虽说皇姐送来那几个人娇滴滴的,这一看便知她们干起活来笨手笨脚,可总归比没有好。我感谢皇姐还来不及,何来冲撞一说。”陈姀加重说了“国丧”二字,为的就是警告王娡。
王娡尴尬地笑了笑,“哀家还担心她好心办了坏事,如此,是哀家多虑了。”
陈姀懒得应付王娡,便继续说:“母后,我该去给皇祖母请安了。不知母后可要一起?”
王娡一听要去长乐宫,脸色便不太好,她知道太皇太后素来不喜欢她,哪里敢在这节骨眼上去长乐宫找晦气,遂借口离开了。
陈姀送走了王娡,锦墨问道:“娘娘。太皇太后不是不让人打扰吗?”
陈姀漫不经心道:“不这样,怎么能送走她?今日打了南宫公主的脸,往后也好断了她们往宫里送女人的心思。”说罢,陈姀便去榻上歇着。这对虚伪的母子,她是再也不想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