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珥他们还没来到太行山东林寺外,长公主的凤驾就已经守在那儿等待多时了。
一位衣着素净作女观打扮的宫婢端了消暑的蜜瓜椰奶羹,走到另外两名宫婢打的华盖下,把奶羹递上,恭谨道:
“殿下,到阴凉地歇着,喝完甜汤消消暑气吧,将军和郡主没那么快到的。”
一旁给长公主掌扇,看起来比她们高一等的宫婢笑道:“才怪呢,殿下日理万机,才没有闲功夫专程来这里等郡主他们,她等的是自己的娇娇外孙女。”
长公主闻言笑了:“还是闻蝉懂本宫。”
车队一行浩浩荡荡上山,半路上,谢瑶就在车驾里拉着自己的姨娘道:“阿娘,待会见了外祖母,你说她可会喜欢我?”
明姨娘拍了拍女儿的手,把自己熬了一夜制的凤夔香交到女儿手里,道:“我的瑶瑶这么好,骑射武鞭无一不会,将军最疼惜就是你了,你外祖母虽然第一次见你,但一定见了你就欢喜。”
谢瑶信心满满地扬了扬唇。
车队来到山门前停下,车里的人都得下车去给长公主行礼,谢珥因为一路颠簸,胃里闷得慌,此时正一个劲往痰盂里呕吐。
翠枝一边帮她抚着后背,一边心疼道:“县主,你还是留在车上休息吧,奴婢下车跟殿下说明一下就好。”
谢珥身体确实不舒服,抱着痰盂又忍不住了,只得捂起嘴点点头。
车外,端阳郡主和崇威将军正领着一众妾室和儿女,同长公主行礼。
庶女们和义子们都早早备好礼物孝敬长公主,大都是些砚台啊、字画、古董一类的不出挑又能表孝心的物品,只有谢瑶送的凤夔香是万里挑一的,锦盒一开,香溢四里。
庶女们和其他姨娘们都暗自咬牙切齿,只有谢瑶和明姨娘挺着背脊,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
明姨娘进将军府当贵妾之前,是京城最大的那户制香商户,供往皇宫的那些贡香就是出自他们家的。
这凤夔香是采自龙涎香制的,制成此香的成功率极低,而且要制出如此上乘的香气,就更不简单了,只有出自明家传人明姨娘之手,才有可能制出,因此,有时一两的价值要远超于龙涎香的。
这可谓是诚意十足且十分体面的礼物了。
可长公主只看一眼就淡淡地“嗯”了声,让宫婢收下,目光依旧在往人群中探寻着。
送出的礼物如此体面,谢瑶不由地往前一点,挤掉了前面将军府大姑娘谢珍的位置,谢珍也自觉羞愧,主动把位置让给她。
长公主让闻蝉给大家回礼,谢瑶本来无比期待,觉得自己的那一份回礼必定同旁人不同,结果,闻蝉把人手一份、分量一模一样甚至连雕工也一样的白玉玉玺递到她面前时,她怔了一怔。
长公主送的玉玺当然也非凡品,大家拿到手后都很欣喜,只有谢瑶一脸不痛快,然后,她就察觉到人群中,似乎还有一人没到。
“对了,尔尔那丫头呢?”长公主给足了自己长女面子,没有一来就立马问,还是走足了流程,最后才急不及待问的。
谢景天此时也察觉自己嫡女没下车,脸色阴翳难看。
翠枝跑得气喘吁吁从车队中过来,来到长公主面前笑着躬身道:“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看见她,刚才面对众人时的雍容沉着不见了,像个老小孩一样忙问谢珥。
翠枝把怀里的东西呈给长公主,道:“这是县主在路途中的买的,是专门给殿下买的。”
长公主亲自接过打开黄油纸袋一看,都是些街坊常见的糖人、糖葫芦、臭豆腐一类的,连那个黄油纸袋也是用的街市小市民用的劣质那种。
谢瑶嘲讽地上前一步,装模作样道:“请外祖母见谅,我们六妹妹平日就是这么不着调的,并不是故意要对外祖母不敬的。”
她这话就是暗示说青霞县主平日里也是如此目中无人,对谁都不敬了。
“外祖母,日头大,不如瑶瑶扶你进去歇息...”
谢瑶再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扶长公主,结果长公主直接把她忽视,从她身旁路过,握着翠枝的手高兴道:“尔尔这丫头就懂本宫的心,她现在在哪里?上回陛下给本宫赏了好多奇珍异宝,本宫全都给这丫头留着呢。”
说着,长公主身后便有侍卫抬来一箱箱光耀夺目的宝物,多是千金难买的舶来货,像什么古楼国的蓝珍珠项链、归东国的琥珀玛瑙、西海国的菱花千里镜...所有人都看愣了。
“回殿下,县主她身体不适,在车上歪着未能下来行礼,望殿下不要怪罪。”翠枝轻松笑道。
“啧!这说的什么话?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与本宫如此生疏了,这么客套的话都说得出来,本宫可是要不高兴的,她现在在哪里?本宫亲自去看看她,祖孙两的,哪有顾这些虚礼的...”
说着,长公主明显担忧地皱起了眉,让翠枝带着她去车驾看谢珥去了,谢景天和端阳郡主在旁,一句话也插不进来。
谢瑶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臂,用怨愤的目光瞪了瞪谢珥的车驾。
谢珥从上辈子至今,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外祖母了,一看见长公主,立马哭得稀里哗啦,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有失仪态,就扑向长公主怀里。
“姥姥!尔尔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
小姑娘这些年满腹的委屈,在最疼爱自己的亲人怀里通通释放,长公主怜惜地抱着她,嗔道:“这丫头越发黏人了,不是前几个月才见了姥姥吗?怎么说得好像好几年不见了一样...”
谢珥心里知道,可长公主不知道,谢珥她确实有好些年岁没有见到长公主了,自从她上辈子及笄之后,将军府真正的嫡姑娘找上门来,她被将军府上下恶言相向,受尽屈辱逃离府门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她就失去再见长公主的资格了。
这辈子,能见外祖母的时间都是偷来的,她知道这一切不属于自己,她日后定会主动找个机会,把自己和谢月菀及早换回来,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把上辈子欠谢谨行的恩情还了再说。
在来太行山的路上,谢珥就遇着了一桩事,现下身子不舒服,一方面是舟车劳顿引起,但更多的是因为这桩事让她郁结难解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