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朔自是看到了冉玺眸中的期待,但是他更忌惮九尾墨狐。
若时拂晓今日得不到满意的交代,不能?将她暂且安抚,物极必反,有九尾墨狐傍身的她,只怕是会坏了大事。
心中做下决定,商朔沉声道:“心生邪念,残害同门,是大罪,断不可轻饶。若是放过,岂非助长这?等歪风邪气,让仙门众人?日后人?人?自危,难以彼此信任?”
商朔此话一出,冉玺心中一沉,但见商朔转头看向掌刑司长老?,接着道:“便以问心咒一探吧。若冉汐月当真冤枉,本座自会耗费修为,为其弥补亏损。”
话音落,冉汐月委实?慌了,脸色更加惨白,身子抖如筛糠。
曾经那双明亮且又倨傲的大眼睛,充满无助的看向冉玺:“爹……爹……救救我……”
说话间,掌刑司长老?已走上前,冉玺护女心切,一把拦住掌刑司长老?,胸口起伏不定,他看向商朔,语气间隐含愤怒,一字一句道:
“我辅佐掌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汐月一念之差犯了错,所幸如今时拂晓安然归来,且还带回?九尾墨狐,若无汐月,她何来这?等机缘?汐月年纪尚小,为何不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时拂晓闻言笑了,嘲讽道:“难道我命大没有死,冉汐月的错就?可以轻轻带过吗?何况我带回?九尾墨狐,是我机缘天定,与冉汐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的初衷就?不是让我死了吗?”
她绝不会再?容忍,任何一个?想要伤她性命的人?,安然留在身边。
不等冉玺再?说话,沈乾川忽然出手,给?冉玺施了定身术:“身为副楼主,还是不要阻拦掌刑司长老?办事。”
冉玺修为不如沈乾川,即便愤怒,却也无法动?弹,只能?愤恨的盯着沈乾川和商朔。
掌刑司长老?走到冉汐月面前,施了下问心咒。
将冉汐月神识中相关的记忆片段提取出来,以镜面的效果,呈现在众人?眼前。
当众仙长看到时拂晓被冉汐月甩入尸灵谷内围时,满座哗然。
冉汐月再?也绷不住了,落泪大哭起来,频频向商朔磕头:“掌门掌门,请您明鉴啊,我没有想让时拂晓死,我不知?道我那时候怎么了,我忽然很像杀了她,我真的没有想让她死。”
额头嗑的泛红,冉汐月还觉不够,又跪行至时拂晓面前,苦苦哀求道:“拂晓姐姐,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你。你屡屡与我作对,我纵然讨厌你,可你想想,我们俩之间的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吗?没有啊,我没有害你性命的必要,我真的没有杀心。”
时拂晓微微俯身,看向冉汐月:“我也觉得我们俩之间仇怨,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可是冉汐月,你说你没有杀心,但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当时推我下尸灵谷内围的时候,你确定你没有想让我死吗?”
冉汐月闻言愣住,哑口无言。
她确实?没有想杀时拂晓的心,可是她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满心里都是嫉妒和愤怒,就?想让时拂晓不见天日。
一旁的花蓉听罢这?番话,走上前去,探了冉汐月的心识。心识探罢,花蓉收回?手。
冉汐月没有撒谎,她确实?没有杀心。甚至方才在她的心识里,花蓉还觉察出了她的疑惑。
花蓉微微蹙眉,冉汐月没有杀心,却在那时情绪动?荡不能?自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操纵情绪的禁术。
又是禁术,无论是时拂晓父母法器器灵被毁,还是九尾墨狐无法表达自己,都是禁术。
花蓉看向上座的商朔,唯一一个?会禁术的人?,便是五万年前的邪仙驳苍,而驳苍死之前,轮值金剑牢的人?,是商朔。
商朔听罢冉汐月的话,闭目一声叹息,眼中无不沉痛:“流芳派小修冉汐月,心生邪念,残害同门。按门规,抽去仙骨,逐出流芳派。”
商朔复又看向掌刑司长老?:“行刑。”
冉汐月哭嚎的哀求声响遍大殿,在她绝望的情绪中,被掌刑司长老?抽出了仙骨。
仙骨抽出的瞬间,冉汐月一身的修为和灵力也同时消散,彻彻底底变成了凡人?,爬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哭喊。
沈乾川解了冉玺的定身术,冉玺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女儿面前,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抱在怀里。
冉玺目光满是悲痛与失望,他解下自己腰间的副楼主信物,掷在地上,看向商朔,嘲讽道:
“当年时掌门仙逝,四大楼主及诸位长老?皆有承袭掌门之位的权力。若无我为你效力,从中斡旋,你岂能?力压群雄坐上掌门之位?如今成了掌门,倒是学?会了秉公办事。”
忽地,冉玺朗声道:“即日起,我冉玺,便不再?是流芳派的人?。”
说罢,冉玺瞥了时拂晓一眼,抱着冉汐月大步离去。
冉玺父女离去,时拂晓冲在座诸位行礼:“?谢掌门,诸位长老?及楼主、副楼主,为我讨回?公道。”
众人?说了一番安抚时拂晓的话,又恭喜她得了九尾墨狐后,便各自散去。
花蓉看向九尾墨狐,叮嘱道:“你好生看护时拂晓,我晚些回?去。”
九尾墨狐应下,带着时拂晓离开。
而花蓉,则直接跟随商朔去了掌门殿,趁商朔处理门中事务的功夫,花蓉走到了商朔身边,再?一次探了他的心识。
这?一次,没有再?像上次那般一无所获。
待花蓉收回?手时,面色已是冷得可怕。
是商朔,他要借冉汐月的手,杀时拂晓。
时吟和玄姒音器灵被毁一事,以及方才九尾墨狐对商朔的态度,这?一切怕是都和商朔脱不了干系。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不会仙术的小姑娘,下如此狠手?商朔到底在忌惮时拂晓什么?
商朔既然要杀她,这?一次不成,那么得了九尾墨狐的时拂晓,对他威胁更大,他之后必然会有更大的动?作。
他没有办法从商朔的心识中,探知?关于十八年前的事,一定是被动?过什么手脚。
十八年前,商朔一定做下了为人?所不容的事,否则无须这?般遮掩忌惮。
或许,就?连时吟夫妇的死因,都不见得是魔子费渡所为。
花蓉唇边冷笑更深,二?十万年前,对人?心的那种?失望,再?次涌上花蓉心头。
看来,他必须抓紧时间重聚灵力。
如今有九尾墨狐在,商朔下一次行动?,必然会更加严谨,危险定然也会更大。
他必须要赶在商朔有下一次动?作前,化回?人?形。
从春在溟濛楼出来后,时拂晓没有回?仙府,而是先去找了商兀凝。
商兀凝在房中坐在,手里拿着当年生辰礼上,折允送她的镯子出神。忽然听到院中传来时拂晓的声音:“兀凝小公主,我平安回?来了!”
商兀凝面色不变,将手中的镯子放回?梳妆匣里,起身走了出去。
时拂晓见商兀凝出来,面上一喜,拍拍九尾墨狐的脖子,说道:“你看!我不仅活着出来了,我还带回?了它。”
商兀凝淡淡的将目光移去一旁,说道:“早前便已听闻,恭喜。”
时拂晓觉察出她情绪不对,从九尾墨狐背上跳下来,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吗?”说着,伸手去拉商兀凝的手腕。
谁知?商兀凝手一抽,身子一转,背离了她。
时拂晓微愣:“你怎么了?”
商兀凝回?头看向她,面上满是嘲讽:“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不会靠近折允师兄。时拂晓,自接你回?仙界,自问我待你以诚。你为何骗我?为何不遵守你我的约定?”
“兀凝……”时拂晓微微蹙眉:“我对折允并无心思,只是自我回?来,越来越多的谜团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必须查明,必须找到补全我命格的方式。这?其中很多细节,我现在无法向你言明,但是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爹娘器灵被毁一事,事关重大,甚至连爹娘的死因都出现疑点,时拂晓实?在不敢轻易说出来。
商兀凝看着时拂晓的脸,冷笑出声:“你没有和折允私下见面吗?前些日子,折允去云生结海楼试炼场接你,你们用隐身诀去了何处?嗯?折允第一次见你,便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我早就?该料到你们过去便有情。”
折允那些如刀子一般捅她心脏的话,再?次出现在她的耳边,商兀凝冷声道:“时拂晓,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抢走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做亲密无间的朋友?”
商兀凝唇边漫过一丝自嘲的冷笑:“亏我在知?道你有危险时,还特意喊折允师兄去尸灵谷救你。”
纵然此时商兀凝的态度让时拂晓很难过,但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试探性的问道:“兀凝……冉汐月要害我,你怎么会知?道?还能?那么及时的赶来救我?兀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此话一出,商兀凝身子微怔。
她去救时拂晓是真,但她也决不能?出卖自己父亲。
就?连今日,明知?道冉汐月是无辜的,做了替罪羊,她都不能?开口为冉汐月作证。
商兀凝心口骤然一疼,她的道心……动?了。
一时间,那种?头脑混乱的痛苦,再?度将她席卷。
她本想做一个?除魔卫道的仙,可为了保护父亲,明知?真相她却只能?三缄其口。对折允的爱而不得,对时拂晓的愧疚和恨。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商兀凝的心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眉心魔印一闪而过。
混乱的情绪尽皆化作一腔愤怒,商兀凝一把扯下腰间的传音螺,拿在手上,立在时拂晓面前:
“你问我有没有事情瞒着你?难道你没有事情瞒着我吗?时拂晓,尸灵谷为了救你,耗我百年修为,我商兀凝不欠你什么了,从今往后,你我各走各的路。”
说罢,商兀凝将手中传音螺重重掷在时拂晓脚下,转身离去。爹说得对,或许她和时拂晓,当真做不成朋友吧。
纵然今日她不与时拂晓撕破脸皮,往后待她查出尸灵谷之事的真相,有九尾墨狐傍身的她,必然不会放过自己父亲。
她和时拂晓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商兀凝离开,时拂晓捡起脚下摔掉一角的传音螺,一声长叹。九尾将头凑过来,蹭了蹭时拂晓的脸,仿佛在安慰她。
时拂晓心下如塞了一团棉花般难受,对九尾笑笑道:“我们回?去吧。”
而在白玉京外,凡间的一处客栈中,商朔一袭玄色斗篷,见到了已带着女儿前往凡间的冉玺一家。
冉玺见到商朔,随手设了个?隔音结界,面上满是冷笑:“掌门还来做什么?”
商朔微叹一声说道:“我商朔,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只是今天你也瞧见了,时拂晓咄咄逼人?,如今又有了九尾墨狐傍身,若不能?给?她一个?交代,后果难料啊。”
冉玺一声冷嗤:“是啊,怪我们一家自身不够强,又没有强大的灵宠傍身。我若也有只能?吞天噬日的灵宠,想来掌门今日便会护着小女了吧。”
商朔眉间满是沉痛:“你我之间,说话何必如此生分。我且问你,你还想不想让汐月重获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