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商兀凝听她这般问,微叹一声,对她道:“如我方才所言,我是偷跑下来带你回去的,你暂时只能先藏在我的住处。十日后,便是掌门之女与那块人形奇木的成亲礼,到时你替我出嫁。”

商兀凝转过身子看向她,眼里神色仿佛事情已经办成,笑嘻嘻的道:“待礼成之后,生米煮成熟饭,旁人就算质疑也没有办法。这就等于在众人面前过了明路,你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流芳派现身啦。至于你要找的人,是流芳派掌命长老。是他抹去你的记忆,也是他送你去的人间,等到时你直接去找他便是。”

掌命长老?时拂晓听罢,谢过商兀凝后,将这个称呼默默记在了心上。

二人一路前行,穿过一大团厚而浓密的云,时拂晓便见一座巨大的城出现在眼前,目之所及,竟看不到那座城的边界。

那仙城里草木花叶繁盛,不愧是木系仙术流派的仙门。虽是夜晚,但城中仙府皆以白玉堆砌而成,云层之上,月朗星稀,月光洒在层峦叠嶂的仙府上,似泛着晶莹透亮的光芒,在绿意盎然的草木间,既清幽旷远,又恢弘大气。

时拂晓为眼前景象所惊叹:“那就是白玉京吗?”

商兀凝抿唇点头,得意一笑:“五大流派中,咱们白玉京是最美的。九乌派所居的赤城,到处岩浆火焰;煊赫派的黄金台倒是金贵,只是金克木,他们的术法最惹流芳派讨厌,我们从来不去。露华派的墨海瑶台,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只是在海底,太过清冷。回川派中人倒是忠厚耿直,但是住的地方嘛……在大荒,真是一言难尽。”

听商兀凝这般说,时拂晓基本已经明白各个门派所修习的五行术法,九乌必是火系,煊赫是金系,露华是水系,回川是土系。五行相生相克,这五大门派,岂不是你来我往,到头来谁也弄不过谁?

时拂晓默默琢磨着五行相生相克,猜测着五大流派之间的关系。却没注意,不知何时商兀凝已捻了个隐身诀,带着她进了白玉京。

一路辗转,最后二人停在了春在溟濛楼之后的一处仙府中。

二人在院中落地,脚下的云自行散去。商兀凝拉着时拂晓,小心的左瞧右瞧,见院中确实无人,方才收了隐身诀。

商兀凝对时拂晓:“这里就是我的仙府,你这些日子暂且住在我这里,待事成之后,你便可以回你从前在云生结海楼的仙府。自先掌门夫妇仙逝后,你们的仙府便一直封存至今,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未曾动过。”

说罢,商兀凝复又叮嘱道:“你可要藏好了,莫要乱跑,一旦被人发现,我们的计划可就全空了。”

时拂晓郑重的点点头,正欲问自己从前的住处是什么样的,却听身后的传来一个男人沧桑的声音,严厉质问道:“兀凝,为何要用隐身诀,如此鬼鬼祟祟,你去了何处?”

二人陡然一怔,时拂晓被吓的直冒冷汗。商兀凝赶忙一把将时拂晓拉至身后挡起来,道:“爹,我出去转了转。”

时拂晓躲在商兀凝身后四处查看,却见院中半个人影都没有。商兀凝也是警惕的四处观察。

二人正紧张着,却听那沧桑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清朗的青年男子声音,男子哈哈笑起:“瞧把你吓得。”

说着,面前的空地上,逐渐显形出一名青年男子的身影。商兀凝看清来者,松了口气:“折允师兄!你吓死我了。”

商兀凝撇下时拂晓迎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还用隐身诀藏在这里。”

那名叫折允的男子撇撇嘴,说道:“你不是待嫁吗?已有十几日没见着你,便想着来看看你。怎知你居然偷跑出去,害我在这里白等几个时辰。”

听折允这般说,商兀凝的面颊眼可见的漫上一层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来师兄这般惦记我?”

嗯?时拂晓见此,心下明白过来,这名叫折允的男子,莫不就是商兀凝口中的那位心上人?

时拂晓这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男子。细看之下不由惊叹,好一个俊逸出尘的男仙。

他身着碧色长袍,颜色与商兀凝身上的相仿,头戴银色簪冠,长剑悬于腰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姿挺拔。看着他,时拂晓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公子世无双。

如此姿容,凡间的兰陵王怕是都无法与之相较。看来仙界不仅仙女好看,男仙一样出众。时拂晓的心砰砰直跳,但她知道,这不是看见喜欢的人那种心跳,只是被好看到了。

折允与商兀凝说话间,也注意到了院中的另外一个人,向商兀凝随口问道:“你的小姐妹吗?”

说罢,折允这才看向时拂晓,一看之下,折允愣住,似是有些不大相信眼前的景象。

时拂晓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在人间也就罢了,怎么仙界的男子也被她美到了?

真暗自开心呢,却忽然听折允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拂晓?是你?”他神色复杂,似有难过,又似有激动。

嗯?时拂晓指着自己鼻尖问道:“你……认识我?”

折允撇下商兀凝,快走两步上前,来到时拂晓面前,着急问道:“你不记得我了?是我,折允啊!”

商兀凝也走上前来,在二人身边站定,向折允问道:“师兄你一直跟我在春在溟濛楼,我怎么不晓得你认识拂晓?”

折允对商兀凝的话恍若未闻,他一把按住时拂晓的肩头,自上而下的看着她,脸几乎贴到她的脸上,时拂晓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折允唇齿间的气息。

折允神色严肃,眼里渐渐布上血丝,语气间带着丝丝悲伤,强压着心头的动荡,哑着嗓音道:“这十八年你去了哪儿?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整整十八年!”

被人嫌弃了十八年的时拂晓,突然之间被一个如此俊朗的男子扣着肩膀,脸还和她贴的如此近,一时间只觉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仿佛遗漏了半拍。她眼睛不住的躲闪折允灼热的目光,身子也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丝毫无法动弹。

商兀凝自小便与折允相识,心底里倾慕他已有好几百年,她从不知道折允和时拂晓认识,更没见过折允师兄情绪这般动荡的模样。

时拂晓的样貌,曾经的身份,还有折允如今这不为她所知的一面,各种猜测漫过商兀凝的心头,各种叫她难以接受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商兀凝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瞬间爬满了全身。她忙上前一步,用力扯开折允抓着时拂晓的手,将折允推开,上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盯着折允的眼睛道:“师兄你做什么?吓着时拂晓了,她刚回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还有,她回来的事,你保密。”

商兀凝挡在了二人中间,折允虽就在她的面前,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折允的目光仿佛越过了她,情绪与在意,都在她身后的时拂晓身上。

商兀凝心间传来一股酸涩,她从未如此难受过。她一把推上折允的胸膛,将他推的更远,拉住时拂晓手腕就往屋里走,匆匆撂下一句话:“师兄你请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回屋关门的瞬间,商兀凝见折允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神色怅然,心下更是难受,重重关上了房门。

月色下,折允长身玉立于院中,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江倒海,她居然不记得了自己。

折允微叹一声,也罢,不记得了……更好……

这些年她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得找机会问问她,折允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房中,商兀凝一进门,便重重在椅子上坐下,嘟着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时拂晓:“你说,你为什么会认识折允师兄?”尤其是情分还不浅的样子。

时拂晓耸耸肩:“我不记得了啊。”

商兀凝闻言泄气,抬起双脚踩在椅子边缘处,抱住了膝盖,嘟囔道:“也对,问你也是白问。”

随即,商兀凝又看向时拂晓,警告道:“你以后离折允师兄远一点。不许和他说话,不许理他,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很明显商兀凝的心上人便是刚才那位折允,前尘往事与时拂晓而言早已是一片空白,她拥有的只有眼前和未来,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得罪自己的长期饭票呢?

于是,时拂晓走上前,扯一扯商兀凝的袖子,商兀凝看她一眼,赌气般的别过身子去。

时拂晓只好走到另一面,又扯了扯商兀凝的袖子,哄道:“好啦,别生气啦,我答应你就是。我在凡间时,看过不少才子佳人的话本,你要是需要,我还可以教教你怎么得到你家折允师兄的心。”

商兀凝面上依然是生气的样子,嘴角却已经忍不住有了些许笑意,转过身来,抬眼看向时拂晓:“真的?”

时拂晓点点头:“真的!”

商兀凝这才放下腿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嘟囔道:“我知道我长得没有你好看,过去也不如你风光,我虽羡慕过你,但我身边一直有折允师兄,所以我从未嫉妒过你。”

商兀凝伸手拉住时拂晓的手,恳切道:“折允师兄便是我的全部,你一定不能和我抢。只要你不和我抢折允,你想要的,我都尽我所能的满足你。”

时拂晓略一歪头,打趣道:“我从今往后的生活都要仰仗着你,折允是你的全部,那你便是我的全部。”

商兀凝破涕为笑,站起身双手握住时拂晓的双腕,甩啊甩:“好啦好啦,我带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房间。”

说罢,商兀凝拉着时拂晓便往内阁而去。进了房间,时拂晓微微一愣,房间布置的极好,床铺整齐,梳妆台上所需一应俱全,衣架上还有好几套新衣服,甚至桌上的白釉花瓶里还插着刚采摘的鸢尾。

时拂晓一一看过,心间漫过丝丝暖流,眼神不自主的柔和下来,商兀凝见此,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我对你好吧,这些都是我去接你前布置下来的。”

时拂晓心头不免有些感动,人间十八载,那对所谓的父母,都不曾对她这般用心过,时拂晓诚挚的向商兀凝道了谢。

之前在乔家院中,她还以为商兀凝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坏心思。想想她之前在乔家,那模样还真的像个慈悲的仙女,如今看来,当时装的很辛苦吧?

商兀凝将她安顿好后,对她道:“那你早点休息,明日我得跟爹爹去瑶台寻些奇珍异宝作为我的嫁妆。其实等你替嫁,这些东西反而都是你的,我会好好给你挑选一些。你这几日老实在这院子里呆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

叮嘱一番后,商兀凝与时拂晓道别离去。时拂晓躺在陌生又缭绕着花香的榻上,思绪纷繁万千。

那个折允,过去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见着她怎么会那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