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再狡辩!当初陈姓资本家捐那片房子的时候,他可没有索取回报,你却实实在在的靠捐宅子换了好处,我们这么多工友都能作证,你休想赖过去!”
刘姐紧握着拳头,心中不禁有些后怕,刚才她差点就被姨太太给牵着鼻子走了。
“怎么,跟着资产阶级奸商时间久了,都算计到我们无产阶级头上来了?”
萧圆看了她一眼,不疾不徐:“陈家祖宅是当初组织认可的私房,姓陈的跑路了,我不屑住资本家的房子,把宅子捐给房源最缺的纺织厂,我有什么错?至于说厂里给的好处,那不是厂里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可怜的很,非要给的么!”
当时跟她谈判的前任厂长早就被弄到边疆喝西北风去了,如今她这么说,她们还能大老远找人对质去?
“这也是发扬我们组织的光荣传统,我们伟大的组织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不占老百姓一针一线的便宜,如何肯接受我一可怜人捐的那么一大幢宅子?当时要不是我咬死不松口、坚决要捐,否则组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的。”
这么假的话萧圆说的一点不心虚,因为任谁也不敢拆穿她。
“后来厂里给了适当补偿又加上我心意已决,组织上这才勉勉强强的收了,我那事做的明明白白的,就不知道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算计了?”
“而且我那事不光是厂委领导,就是县委领导都是认可了的,如今家里还有组织颁发的两面锦旗呢,你现在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你是要陷组织、陷厂委班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么?”
萧圆看她们一个个的都一副恍然的表情,面色微冷,人的忘性就是大,当初她因为捐宅子得了两面锦旗,整个县里都是知道的,只是时隔两年,一个个又都不记得了。
“牙尖嘴利!得了好处还卖乖!”刘姐心中暗恨,没想到她倒是精怪,连锦旗都整出来了,
“不管你怎么狡辩都没用,你得了好处是事实,你拿着我们工人的工资,养着你资本家的儿子,你觉得我们这些无产阶级能答应吗?”
“有房子又有工作,你们小日子过的够滋润的呀,可怜厂里还有那么多人排了好几年队都还在八人间宿舍里挤着.....”
大伯之前跟她说过,不管对方怎么辩解,只要咬死她得了好处不松口,就不怕工友们不帮她。
刘姐这话一说,那些排了好长时间还没结果的人都恨恨的盯着萧圆。
萧圆暗暗吸了一口气:“什么叫你们工人?我不是工人吗?我用自己挣的钱养我儿子,关你屁事!”真是一点下限都没有了,连她儿子都攀扯上了!
“你原名叫刘翠花,我没弄错吧?你曾经在老家跟人结过婚,还是生了两个儿子......”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刘姐疯了似的打断了萧圆,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她深呼吸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是交待你的问题,你别东拉西扯...”
萧圆也打断了她的话:“就你也好意思让我交待问题?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你两个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不是到处跟人说年纪轻轻守了寡么?那你乡下两个儿子是怎么来的,你那死去的男人怎么还好好的?”
够心狠的,为了自己能过好日子,直接连两个亲儿子都不要了。
在场的女同志顿时将目光全都聚焦到了刘姐身上,要是生的是闺女也就罢了,那可是两个儿子,为了过好日子,连儿子都不要了,啧啧....
刘姐虽然被萧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了老底,现在又被这么多人看着,但她还是打定主意坚决不承认:
“你血口喷人!我告诉你,你别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家八代贫农,是根正苗又红的无产阶级,是建设新社会的工人阶级,你一个被资本家玷污过的姨太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工人指手画脚?”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赶紧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我们批评!将不属于你的东西退回来,还有工作也得让出来,组织仁慈,说不准就不计较了。”
刘姐瞪着有些血红的眼睛看着萧圆,她只是说说不准不计较,可没说一定不计较。
“我血口喷人?你生没生过儿子,去医院一查就知道了,用的着我血口喷人?你一听说你大伯发达了,就连忙将乡下的泥腿子丈夫儿子扔下,跑进城里享福来了。”
“你娘家都因为你在老家抬不起头做人,你想得开,不管不顾的,过的倒是潇洒的很!”
萧圆上下打量刘姐今天穿的这一身衣服:“大家伙都瞅瞅她这身穿的?花布小衬衫,平跟小皮鞋,啧啧...这是乡下人能穿的起的?”
萧圆哪里能被她吓到?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就是为了今天一击即中,顺便杀鸡儆猴。
她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工友,平常这时候都该上班了,只是如今闹事都是上面允许的,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厂里也就没人来管了。
听萧圆一说,在场的女同志们就都想信了,她们都是女人,生没生孩子这事是说不了慌的,再看刘姐憋的一脸通红,明显就是被人说着了,如此,对萧同志提到的其他事情也深信不疑了起来。
刘姐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恨不得当场脱下来,这件新衬衣,还是她特意为今天买的呢,没想到最后成别人攻讦她的证据。
萧圆连珠炮的朝刘姐轰过去:“这下没话说了吧,说我儿子资产阶级,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资产阶级?如今大家伙的日子都过的苦,我都两年没穿过新衣服了,哪像刘同志还能穿花衬衫小皮鞋?”
她当初搬家从陈家带了不少布料出来,布料都是好布料,就是放的有些旧了,萧圆就用这些布料给自己做衣服,说是旧衣服也不算错。
“有些人总是拿我儿子说事,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能有什么错?要错也就是我这个当娘的错!错在我这个当娘的生在旧社会!”
“有些事情,之前我一直忍着没说,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萧圆必须得跟陈家撇的干干净净的,
“当初我们母子为什么会被资本家抛弃?照理说不应该,我年纪不大模样不丑还生了儿子,不可能连二姨太那种人老珠黄只有一闺女的都带走了,却不带我走,你们就没想过原因吗?”
萧圆停顿了几秒,让大家伙可以有时间思考。
“还不是我们不跟他们一家同流合污!其实我们母子早就看穿了他们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三妻四妾,欺男霸女....真是坏到根上了。”
“这不,他们一跑路,我们娘俩就意志坚定的跟他们划清界限。”
“跟资本家扯上关系,不是我们想的,都是旧社会害的,我们都是受害者,都是无辜的。”
“再说了,组织一直以来的政策不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么,我们弃暗投明了,我们压根就跟资本家不是一路人!”
萧圆说的理由很充分,她要是跟陈向东关系好,人家怎么可能不带她走,她又年轻又漂亮,不比那两个年过四十的强?关键是姓陈的可是连她儿子都给扔下了,这得是多讨厌她啊。
两年前,陈向东刚跑路的时候,县里人就都在猜他为什么连几个下人都带走了,就是不带走自己的亲儿子。
当时众说纷纭,其中一种解释信的人最多,就是陈向东嫌恶三姨太,顺带着将她生的儿子都给厌上了。
如今答案揭晓,八卦的女同志们都纷纷点头,跟当初自己猜的一样一样呢。
“呸,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当我们不知道呢,当初人家资本家不带你出去,是因为你曾经出身花楼,人家资本家嫌弃你,什么不跟资本家同流合污,亏的你说的出口!”
刘姐终于逮到了一个萧圆的漏洞,声势一下抖了起来。
萧圆一点不慌,知道底细的陈家人都跑了,别人说的都是道听途说,不算数的。
“你听谁说的?啊?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呢!当初我进陈家的门,两个姨太太嫉妒我年轻貌美,就支使下人污蔑我,姓陈的不分是非黑白就听信了谗言....”萧圆又将陈向东大骂了十几分钟。
“哼,这么些年,我顶着这污烂名头被人瞧不起,我特么早就受够了!”
萧圆觉得差不多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该表态的也都表态了,以后十年都是反资本主义,她先剖析一番吧。
“同志们,资本家就是这德性,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经认清了,这些年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陈家吃香喝辣的享多大福呢,哪里知道我实际过的有多惨!”
“我几乎相当于是被他们一家给软禁了,当家太太面甜心苦不容人,两个姨太太仗着比我进门早,对我是各种打压排挤,资本家老爷根本不管,我是比谁都盼着他资本家早点完蛋.....”
萧圆开启诉苦模式,说道伤心处还落下了几滴眼泪。
除了极个别,大多数女同志都是心软的,再说萧圆现在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人不信,工友们对她的观感一下好了不少。
刘姐看萧圆在那儿装可怜,一时没忍住:“你说吃苦就吃苦了?县里谁不知道陈家仁义,你这么说亏心不亏心?”说完她自己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捂嘴!
她觉得自己被萧圆的气的八成是疯了,不然怎么将大实话都说了出来呢。
刘姐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一怔,对啊,陈家什么品性,她们就是本地人不都知道吗,即便不外地人,或多或少也听说过,怎么刚才就差点信了萧同志的话呢。
......等等,不对啊,她们不是来批资本家的吗.....
萧圆觉得讽刺,陈家世世代代在洛县繁衍发展,历代的陈家人对洛县老百姓那可是没说的,县里遇上一点灾啊难的,都会伸手....
如今这群人又是怎么对待陈家唯一留下来的嫡系呢!
躲在人群中的廖主任看着局面被扭转,抿紧了嘴唇,她快速思量了一会,觉得时机不等人,她得抓住机会。
“都听我说!大家都听我说!”
廖主任挤进了人群中央,对着大家喊话,她本就是厂里的领导,她这一喊,大家迅速安静了下来。
萧圆一看廖主任亲自下场,就想骂娘,估计今天有点危险了。
“同志们,你们不要某些被资产阶级的毒瘤给蛊惑了,有些人跟着资本家待了十几年,耳濡目染的早就被同化了,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们只有透过表象看清实质才能知道真相。”
“实质是什么呢?实质就是她有没有占社会主义的便宜,答案是占了,她家住的房子是厂里花钱给买的,她的工作是厂里给安排的,这不就是占了咱们的便宜吗?”
“什么叫占社会主义的便宜?那是组织给我的补偿,你不要胡说八道!”萧圆气的要死,这是要干嘛,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吗?
“你们几个人将她给我绑起来,我们不要听她的狡辩,资本家颠倒黑白的本事登峰造极,我们就只认真相,真相是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你们快点去!”
廖主任怎么可能让萧圆说话,万一再把她干的事给交待出来,她不就倒霉了吗。
“我看你们谁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