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归家

难得日子过的轻快起来。

溪瑶领着一群孩子整日的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连康熙也知道她是孩子王,若要这几个臭小子不听话了,就叫溪瑶去收拾,保管能安宁几日,尤其是十阿哥,天不怕地不怕,康熙黑着脸训斥他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唯独听溪瑶的话,溪瑶说一句顶别人十句。

皇贵妃被气的不行的时候,就要叫溪瑶过去帮忙。

只要溪瑶一瞪眼,十阿哥必定乖的像猫儿一样。

日日跟溪瑶打架的明玉也打出了感情,渐渐也不似开始的时候见了面就斗在一起,也说些别的什么事情,关系不知觉的也好了起来。

太皇太后身子不错,皇贵妃那里也一直没事。

宫里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又夭折了几个,但似乎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又是一年夏日,却已是康熙二十八年。

慈宁宫里的那一株玉兰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春天的时候并没有开花,宫人们私下议论这不见得是好事,这话却不能说给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听。

胤禛站在树下,听得后头传来脚步声,转身时便见个身姿纤细的少女,还是如孩童时候扎着乌黑的辫子,穿着一件藕荷色绣山水的纱袍,手里摇着一把团扇,缓步走了过来,从前的时候那一张婴儿肥的脸早不见了踪影,少女的一张鹅蛋脸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双大眼未语先笑,眼波流转间妩媚灵动,璀璨夺目。

胤禛微顿,不知不觉间,小孩子已然长大了,颇具少女风姿,在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他一时想到了皇额娘的话:“你也到了年纪,今年选秀,你和老三的福晋都要在这些秀女中选出来,溪瑶也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了,也该回家跟父母团聚了。”

他一直觉得溪瑶嫁给他做福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这一世又分明有很多的东西跟从前不在一样,况皇额娘还说:“荣妃也想叫溪瑶做她的媳妇儿,你可不要叫皇额娘失望才好。”

胤禛这时终于觉得不能在马虎大意了。

溪瑶站在那里,摇着团扇,扇柄上的穗子一晃一晃的,她瞧着胤禛不说话,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娇嗔道:“这么热的天,你叫我出来何事?你若在不说,我可回去了,里头正有女先生说书,正说的兴起的时候。”

她说着话,作势要走,胤禛却一把拉住了她。

薄薄的纱衫下少女肌肤上的温热烫的他又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他一时有些烦躁道:“你早上的时候跟三阿哥站在那里说的什么?什么事情用的着说那么久?你答应做给我的荷包可做好了?”

话一出口,瞧见溪瑶眼底薄薄的怒气,他便又后悔了,顿了顿,缓和了声音,哄孩子一样又软又轻道:“你不是说你跟前缺银子使唤么?想开什么铺子,你同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圆领袍子,站在那里身姿笔直颀长却并不消瘦,举手投足间总有股强劲有力的气势,显得站在一旁的溪瑶十分的娇弱,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微抖动的时候像一只黑色的蝴蝶,白净的面庞上那一双眼瞧着人的时候,总叫人觉得专注又唯一。

少年初长成,已经颇具风姿。

别人都道他冰冷少言,是个翩翩贵公子。

溪瑶听得他说这话,便捡了旁边的石凳坐下,缓缓道:“不但我缺银子,这里面都缺银子,老八几个都想跟着入股,做什么我都已经想好了,只缺铺子和人手,到时候也算你一份……”

又是老八那几个臭小子!

胤禛气的心肝一颤,皱起了眉头道:“一日日的年纪也大起来,离他们几个远一些!”

溪瑶便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禛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道:“四爷说的是。”

胤禛被噎的脸色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又分明是这个意思。

实际上是他心里想着非溪瑶不娶,可溪瑶心底到底怎么想的他却并不知道,从前的时候那般自信,现在却患得患失起来,他深看了溪瑶一眼,斑驳的阳光落进她的眼底,晃得他微眯起了眼,胤禛最终妥协道:“和他们几个只能开一个铺子。”

溪瑶一拍手,笑的灿烂:“没问题!”

院子里丁香花开,微风吹过,满园飘香,胤禛顿了顿还待开口,溪瑶却已经起身告辞。

“后日就要出宫了,太皇太后那里还要交代我几句,一会还要去看皇贵妃,我就不留四阿哥了。”

她屈膝行礼,转身而去。

独留胤禛一人在树下站了半响,恍惚之中还是小时候,他一弯腰就能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眨眼之间就长大了,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到了他这里却心酸的多了。

无论如何他的福晋必须嫁给他,若是嫁给别人,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象,只一想就觉得万箭穿心。

溪瑶进去的时候女先生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太皇太后正坐在榻上吃冰酪,见溪瑶过去,就向她招手道:“丫头,快来尝尝。”

溪瑶想到太皇太后今年冬天就会去世,无论如何也于心不忍。

说到底她还是动了真情。

溪瑶一面吃着冰酪,那边苏麻喇姑翻出了太皇太后压箱底的几件首饰堆到了溪瑶跟前,太皇太后眯眼笑道:“你跟哀家之间就好比哀家跟玄烨跟胤礽,只少了一点子血脉而已,这些东西压在爱家这里也是落一层灰,等你出宫的时候都拿过去,到出嫁的时候只当是哀家给你添妆了。”

太皇太后这话说起来,却好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溪瑶忍不住红了眼眶,撒娇道:“我等您亲自给我添妆。”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她的脊背,却并不多说。

去皇贵妃那里告别的时候,皇贵妃却不见露出什么悲伤之情,仿佛溪瑶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吃穿的东西足足安排了一马车:“宫里用惯了的东西你都带回去,另还有本宫给你添置的衣裳头面也够用上一段时间,你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裳后面慢慢在做。”

溪瑶那悲伤的情绪便无论如何都酝酿不出来。

倒是贵妃那里万分的舍不得溪瑶:“你若出宫了,我这个混世魔王怕是要翻天了!”

才说着话,十阿哥已经冲了进来,已经六岁的孩子还是胖嘟嘟的样子,却比同龄的九阿哥要高出一截,小炮仗一样冲进来喊:“我不要溪瑶姐姐回家!”

贵妃气的脸一黑:“说什么浑话?你姐姐要回家里去这是好事!”

溪瑶好说歹说才把这小胖子安慰下来,又道:“我们家在哪你又知道,寻常要是想见我了,就过来看看我,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十阿哥抽抽搭搭的十分委屈:“那,那也只能这样了。”

溪瑶在宫里转了一圈,就德妃那里十分冷淡,正好李梦雪也在,德妃却是十分的喜爱,摸着李梦雪那一张小胖脸道:“好孩子,真舍不得你回去!”

六阿哥也在旁边挂着一脸的眼泪。

没错,六阿哥因为李梦雪的参与最终活了下来,虽然最终身体瘦弱不够结实,但也平平安安的长到了九岁,这都是李梦雪的功劳,也因此,李梦雪和德妃这边的人关系处的十分的好,九公主那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比亲姐姐不差,因为跟李梦雪的长期相处,溪瑶总觉得这位九公主似乎也变的不太一样了,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主位上的德妃娘娘亲亲热热的和李梦雪说话,故意把溪瑶冷落在一边。

溪瑶却并不吃德妃这一套,帕子一掩面悲悲切切道:“娘娘既不喜欢我在这里,我就先走了。”

德妃一看她这样子,就想起了几年前她哭着到太皇太后那里告状的事情,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露出个僵硬的笑容:“瞧你这孩子,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从前的小孩子性子。”说着又叫一旁服侍的人道:“还不把给溪瑶格格的东西拿过来?”

溪瑶得了一个小小的玉佩,虽然粗糙不体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溪瑶笑着告退。

九公主深受李梦雪影响,十分的厌恶溪瑶,见着溪瑶走了,狠狠的哼了一声道:“这个溪瑶也太讨厌了!”

那边的李梦雪笑了笑道:“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她对娘娘这样不尊敬,我看着也不喜欢,这些小事自有咱们这些小孩子去做。”

话里的意思德妃明白,不过微微一笑。

说起来李梦雪在意识到自己胖的时候就一直在减肥,她有个减肥的方子一直在用,可几年过去了不但没有瘦,反而好似胖了。

她不知道,这事情却是溪瑶搞的鬼。

溪瑶意外知道李梦雪要减肥,就给李梦雪的药方里换了一味药,没想到李梦雪竟然毫无察觉,好几年过去了,还是那个发面馒头样,没有一点后来的灵秀样子,看她这个样子以后胤禛还是不是会格外恩宠?

想一想溪瑶就觉得痛快。

董鄂锦绣虽然不及溪瑶风光但却不算太差,这两年她在宫里也磨炼出了不少手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跟荣妃娘娘走的亲近起来,她又家室显赫,不出什么意外,那个三福晋还是跑不掉的。

三个人也相互见了礼,客气的道了一声改日再见,便各自上了马车。

溪瑶坐了一辆马车,后面还有另一辆马车拉东西,皇贵妃宫中的李福全专门送的溪瑶出宫回家。

李梦雪和董鄂锦绣对视了一眼,听见了董鄂锦绣心中所想,不由得微微一笑,那肉脸上的小眼睛被这一笑挤成了一条缝,同董鄂锦绣道:“听说溪瑶还想开铺子,到时候要是做成了只怕又要被人夸赞,说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同样是进宫做的伴读,董鄂锦绣和李梦雪三年来时时处处都要被溪瑶压上一头,听到关于溪瑶的话,多半都是夸赞,心中如何能不嫉妒。

何况是董鄂锦绣这种拔尖要强的人,虽然面上的神情做的完美无趣,内心里却恨不得能将溪瑶千刀万剐。

李梦雪接着道:“姐姐跟溪瑶都是满族的贵女,只怕这一次都要做皇子福晋的,到时候就成了一家人!”

等成了一家人难道还要被溪瑶时时刻刻的碾压?!

即便知道李梦雪说的话多半是在激她,可董鄂锦绣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李梦雪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最担忧的地方!

过了小片刻,董鄂锦绣微笑着抬起了头,一派的贤淑静雅,仿佛她内心里的那些恶毒不过是李梦雪的幻听。

“妹妹说的都是好事,我听着那个开铺子也不错,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兴趣,不若咱们两个也一起做个什么?”

这正是李梦雪要的,想她堂堂穿越女,心里装着那么多稀奇点子,若是不能拿出来利用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她暗下决定这一次定要用这些东西将溪瑶踩在脚底,让胤禛看看谁才是那个最耀眼的!

拉上董鄂锦绣也自有她的原因。

董鄂锦绣对溪瑶那般仇恨,她只要稍微点拨,董鄂锦绣就会作出一些不择手段的事情来,到时候就算被人查出来或者胤禛那里知道了什么,也跟她没有关系。

见着董鄂锦绣如此上道,李梦雪便更开心了,欢欢喜喜拉着董鄂锦绣的手道:“太好了,往后又能常常见到姐姐了!今日咱们先回家,改日我约了姐姐一起商讨,这一次定要干出个名堂来!”

董鄂锦绣淡笑着抽出了手。

她即便愿意和李梦雪一起做事情,却并不代表她就瞧得起李梦雪,在她心里,李梦雪不过是她愿意拿来用的一把剪刀一双筷子而已。

听着董鄂锦绣心中所想,李梦雪笑的更加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