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太子大阿哥纳兰明珠索额图佟国纲毓庆等大臣,还有三阿哥和胤禛等众人正侍候在跟前,商讨的是如今清朝和俄国打仗的事情。
两军交战,从去年开始在尼布楚和雅克萨两地来回拉锯,并不见占了上风,为的这个事情,朝臣们争吵不休,商讨许久。
此时正是太子和大皇子争锋相对的时候,大阿哥正是勇猛的时候,说到兴致处,他跪下道:“请皇阿玛恩准儿臣领兵出征,定把俄国佬打的丢盔弃甲!”
太子的眼皮微微抖动。
老大最近却是十分的能见缝插针显示自己,眼见的皇阿玛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丝满意的神情,他心里十分的不舒坦,顿了顿道:“战争之事自要从长计议,当调整策略,重整旗鼓,一举拿下!”
大阿哥冷冷的扫了一眼太子。
朝臣们又吵上了。
胤禛站在一旁瞧着,总觉得淡淡的无味,从前自己这么大的时候,皇额娘还在,皇阿玛有什么事都会带上自己,那一会站在这里也是热血沸腾,又想着能在皇阿玛跟前表现表现,听到兴致处也要掺和几句,现在再看此时此刻,却觉得纳兰明珠索额图和大阿哥太子等人可悲又可叹。
世事无常,光阴最是无情,多年后谁又知道结局是哪般?
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早已享受过,也已经没那么渴望,如果这一世还能做皇上,他自尽心尽力,若是不能似乎也挺好的,到时候带上溪瑶归隐田园,也自得其乐。
他如今只想好好孝顺皇额娘,尽自己的努力造福天下苍生。
说到底做过皇上的人,思想境界早已不同,要想便不自觉的想的是天下事。
谁知道康熙瞧着胤禛站在边上,小小年纪淡定自若和这一群争的面红耳赤的人格格不入,十分超脱,到让康熙有些好奇,他指着胤禛道:“老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胤禛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皇阿玛心怀天下苍生,以慈悲为怀,不忍见国家劳民伤财,必定是想和俄国和平谈判的。”
当然,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实际情况是,这两年和俄国打仗,国库亏损巨大,又刚刚平了三潘,定了台湾,国家已不能这般长久消耗下去了,何况准葛尔那边也动荡不安,在这样下去,便是赢了俄国,也等于输了。
他这样说,只是给康熙一个不愿作战的体面原因,给康熙一个台阶下。
皇阿玛有雄心壮志,却又不能让别人议论自己是个懦弱的皇帝。
康熙也没想到,这么多的文武大臣,竟然是这个最小的孩子说出了他最想听的话,一时感慨万千道:“老四不错!”
皇上都说到了这里,意思在明显不过,谁还好在跟皇上作对,有人带头迎合,和谈便成了大势所趋,气氛也陡然变的好起来,朝臣们又开始商议叫谁去谈判这件事。
康熙卸下了一桩心事,心情不错,招手叫胤禛:“朕听说就你学会了按摩?过来,给朕按按。”
胤禛便乖顺的走了过去,站在一边,认认真真的给康熙按摩,对于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毫不在意的样子,康熙到惊讶了,只觉得儿子孝顺,所以才有这般作为,一时心里十分的熨帖,觉得表妹把这个孩子教导的十分好,又觉得身上舒服,这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溪瑶,而看向了一旁的毓庆,笑着提了一句:“毓庆,你可养了个好孙女!”
毓庆自然知道家里那个从前不怎么起眼的三格格进宫做了伴读,当时妻子就在他跟前没少夸赞,他只当是妇人见识到没多想,没想到今日竟然连皇上都夸赞了,可见这孩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毓庆忙道:“皇上谬赞了。”
胤禛想起了从前的时候这个毓庆可不怎么看的上他的福晋,这样想着他便打定了主意定要叫溪瑶出出风头,叫这些人对他的福晋刮目相看,便道:“她如今在宫里深得太皇太后太后和皇贵妃的喜爱,这说明您家里确实把她教养的好,皇阿玛可不会随便夸人。”
他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说着孩子的话,大家到不觉得有何不妥,都在想毓庆家里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小格格。
康熙对胤禛的这些小孩子性子,也十分纵容,笑了起来,对毓庆道:“你家里能养出这样的孩子,说明你自有过人之处,毓庆,你来说说,派谁去好?”。
看到毓庆那震惊的模样,胤禛终于觉得满足了,他的福晋自不能叫别人看轻了去。
毓庆也没想到因为一个平常不放在心上的小孙女竟然今日叫他出了这样的风头,打定主意回去定要好好的问问这个孙女的事情,可不能叫皇上问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叫皇上对他的好印象又没了。
事情商讨的差不多了,康熙也累了,叫了朝臣们退下去,只留下太子,大底是要教导些什么。
毓庆今日出了风头,出去的时候索额图明珠等人揶揄道:“你这个老小子可不厚道,家里这样出色的孩子,竟然从来不说!”
毓庆心想他自己也不清楚,拿什么跟别人去说?面上却不能显出来,只一贯的谦虚。
胤禛和三阿哥刚刚出了乾清宫,三阿哥今日是实打实的做了个看客,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的上,想着胤禛今日也出了不小的风头心里正不痛快着,正好见着五阿哥飞奔了过来,有心训斥几句,五阿哥却好像没有看见三阿哥一般,一把抓住胤禛的手,大叫道:“四哥,不好了!快跟我回去,溪瑶姐姐叫明玉推进水里了!”
胤禛一听,心中一紧,在不敢耽搁,大步奔跑起来。
这个郭罗络明玉,从前的时候他就十分的不喜欢,飞扬跋扈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现在竟然敢把他的福晋推进水里,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他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到便宜了这家伙!
初春时节,天气尚且寒凉,慈宁宫那一汪巴掌大点的小池子,奈何不得别人,收拾起溪瑶这样的小孩子却绰绰有余,她掉进水里扑腾了好几下,足足的喝了几大口水呛的晕头晕脑的被慌慌张张的宫人们拉出来抬回了屋子。
玲珑刚刚从宫外回来正好看到这场面,吓的腿都软了,好在桃枝是个有见地的,一面给溪瑶换了干净的衣裳,一面叫人熬姜汤,一面又叫人去请太医到也安排的有条不紊。
胤禛赶到的时候溪瑶刚刚换上干净的衣裳,白着一张小脸,严严实实的裹着被子,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哆嗦,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是霜打的茄子没有了往日半点的朝气。
胤禛是又心疼又生气!
一把夺过玲珑手里的干毛巾,亲自给溪瑶擦头发,又骂玲珑:“笨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格格都冷成了这样,汤婆子也不知道拿一个,银霜炭难道就一点都没有了吗?怎么都不点一个?!”
他一生气,那冰冷的帝王气势就显了出来,屋子里大大小小侍候的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玲珑更是腿都软了,哆嗦的比床上溪瑶还要厉害。
溪瑶晕头晕脑的听得胤禛骂人,伸出手摸索这拉了拉他的袖子,胤禛瞧见,忙又弯腰,在她旁边低低的问:“怎么呢?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刻温柔似水,便又跟刚才骇人的气势判若两人。
好歹屋子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溪瑶含含糊糊的道:“我冷!”
胤禛忙叫宫人们添被子,又把屋子里的人都训斥了一遍,宫人们好像是坐了过山车,一会上一会下,心都要跳了出来。
等到太医过来,溪瑶的头发也快干了,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冷。
太医的意思,溪瑶这是受了寒,只要好好照顾就行,开了几幅药,叮嘱了几件该注意的,便退了下去。
胤禛好歹松了一口气,脸也不似刚才那般黑了,坐在溪瑶的旁边,只觉得她那圆嘟嘟的小脸蛋已经消瘦下去了一大半,可怜的不像样子,便又把明玉给恨上了,这个明玉是在宫里待的□□稳了,太后既不收拾她,那只好由他来做了!
等到溪瑶这边的药熬好,溪瑶被明玉推进水里的事情后宫里已经人尽皆知了。
董鄂锦绣正在做针线,听到书香说了溪瑶落水的事情,书香特意把溪瑶描述的十分狼狈,董鄂锦绣听的十分的欢喜,又怕别人瞧见了,便低下头,翘着嘴角低低道:“这便是老天也见不得她得势,故意派了人来收拾她!”
心里却知道这事情只怕是李梦雪在后头推的。
她想了想,好心情的吩咐书香:“你去外头看着,若是有人去看望,便来跟我说一声。”
她自然也要去看看溪瑶的狼狈样子,却也不想落了别人的口实。
那边太后也听说了,李梦雪陪着明玉站在太后跟前替明玉辩解:“格格也不是故意的,刚刚两个人撞在了一起,那个溪瑶自己掉了下去,格格也给撞疼了。”
太后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明玉是个什么样子的?
外头都说是明玉推的,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若是往常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万事都有她在跟前给挡着,可是这个溪瑶却有点棘手,这几日太皇太后离不开这丫头,若是因此耽搁了太皇太后的事情,便是太皇太后不说什么,皇上那一关也不好过,她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瞧着明玉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下子更愁了,只得跟旁边的宫人道:“把她关进屋子里,叫她别乱跑,先看看在说。”
明玉何曾这样被对待过,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您也不疼我了!”
太后头更大了,连连摆手。
李梦雪也连忙跟着退了出去。
心里想着,反正她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后面那个明玉到底会怎么样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又想着叫溪瑶吃了这么大的亏,心里十分的高兴,欢欢喜喜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又哄着九公主玩去了。
溪瑶发烧了。
那边皇贵妃知道了,格外生气,一面叫宫人收拾出屋子来,要把溪瑶挪过来,一面去了太皇太后那里。
“原来要叫那丫头过来给您按按的,可哪知道好端端的就掉进了水里,这会子还发了烧,只怕一时半会的好不了。”又道:“平常的时候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不过是个孩子,可一想到耽搁了您的事情,这心里,便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皇贵妃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
她难得喜欢一个孩子,又觉得溪瑶确实跟她投缘,乖巧又懂事又不似那般的木讷无趣,十分的灵动可爱,谁知道就叫明玉给伤着了,她的心里怎么能高兴?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太后心疼那个明玉,她还心疼她的溪瑶呢!
皇贵妃的态度鲜少这么强势,再加上太皇太后听说了溪瑶的事情也不高兴,宫里的孩子不少,她能看上眼的却也就一两个,溪瑶算一个。
好好的孩子遭了无妄之灾,谁心里能舒坦?
太皇太后却不能叫事情闹的太大,缓了缓道:“就先叫那丫头去你那里住两日,等她好了,这事情自然要有个说法。”
皇贵妃走的时候还是不大痛快。
太后太后深深叹息了一声。
明玉还不知道自己这一推,宫里的大佬全部得罪光了,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溪瑶也不知道她的事情她还没着急,已经一堆人为了她着急上火了。
她烧的糊里糊涂的躺在被窝里哼哼,觉得有个冰冰凉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当是她的额娘,便把那手抱在怀里,哼哼唧唧的喊:“额娘!”
皇贵妃一怔,看着抱着自己手的溪瑶,就差落下了泪。
站在一旁的胤禛知道溪瑶这一叫算是彻彻底底的叫进了她额娘的心底,八公主的夭折是皇贵妃心底难以磨灭的痛,期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女儿的皇贵妃在此刻被无意中的溪瑶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胤禛瞧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眼底满是温柔。
皇贵妃到底身子不好,胤禛也不敢叫她累着了,过了一会就劝着皇贵妃回了寝殿,自己留下来照顾溪瑶。
他坐在溪瑶身边,心疼的给溪瑶擦着额头。
溪瑶只当她额娘还在身边,又去拉那只手,觉得这手似乎不一样了,便道:“额娘,你的手怎么变小了?”
胤禛忍不住笑了出来。
溪瑶哼哼了两声,又道:“额娘,我肚肚疼,你给我揉揉吧。”
她烧的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喜欢额娘揉肚子,揉一揉,什么疼都就好了。
她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里衣,摸索着要把衣服撩起。
胤禛觉得又好笑又心软,心底里似乎总有个羽毛来回抚摸,叫他觉得痒痒的温暖。
他瞧她如此执着,回头瞧了瞧,淡淡的对玲珑道:“你去瞧瞧退烧的药是不是熬好了?”
玲珑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胤禛和溪瑶,溪瑶虽然注定是他的福晋,可毕竟别人不知道,虽然年纪还小,但也不能叫外人说出什么闲话来。
胤禛隔着衣裳给溪瑶轻柔的揉着肚子,小孩子的肚子像是棉花一般温热绵软。
溪瑶这下子满足了,烧的红彤彤的脸蛋上挂上了满足的微笑,像个吃饱了翻过来晒肚皮的小仓鼠。
胤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怎么会这么可爱?
溪瑶烧的糊涂,只觉得后来吃了什么很苦的药,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退了烧就好。”
又似乎一直有人给她揉肚子,其余的皆记得不大清楚。
后半夜终于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