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父女

被惦念的四阿哥胤禛狠狠打了个喷嚏。

储秀宫里便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梳着小两把,穿着一件家常粉色旗袍簪一朵胭脂粉绒花的皇贵妃佟佳氏,细腻美好的面庞又黑了起来,地上便又又黑压压的跪了一批。

“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做的?这么冷的天里,叫四阿哥掉进了水里面,便是个大人都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要是四阿哥有个好歹,本宫一个也不放过!”

宫人们连连磕头认错。

胤禛裹紧身上的锦被,上一世寿终正寝的时候,便又回到了这一世的七岁,他的皇额娘还在,一切还远没有开始!

胤禛抬头看向了皇贵妃,他上一辈子所有美好难忘的回忆都在这储秀宫里,都是皇额娘给他的,而他所有的磨难也都是从皇额娘去世开始,这一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让他的皇额娘早早去世!

“皇额娘。”胤禛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

皇贵妃听见胤禛说话,面上严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温暖担忧,将胤禛搂在怀里道:“我的儿,你可是醒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皇额娘也活不成了!”

皇贵妃的八公主才夭折了小半年,若是胤禛再有个好歹,她确实受不住。

被抱在怀里的胤禛多少有些僵硬,片刻才舒展开身体,可以有额娘疼爱,这感觉真好!

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虽然刚刚回来,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便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认真的答了皇贵妃:“这次都是儿子的不是,叫皇额娘担心了,皇额娘放心,儿子一定乖乖养身体,等到老太太大寿的时候,儿子还要专门去给老太太贺寿呢!”

皇贵妃的祖母下个月大寿。

皇贵妃觉得经了这一事,胤禛似乎隐隐有些不同,母子两个之间感情也亲密了很多,不似之前胤禛心里似乎还惦记着那个德妃,总有些想法似的。

但她想着真心换真心,孩子总要长大,有变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十分欣慰体贴。

胤禛一心要哄着皇贵妃开心,因此又跟皇贵妃商量着到时候给佟家的老太太送些什么东西去,又听着皇贵妃讲了些从前在家里时候的趣事,但到底是个小孩子又刚落了水生了病,没一会就累了,皇贵妃看着胤禛睡下,才出了胤禛休息的偏殿。

殿外大雪纷飞,迷了人眼,皇贵妃披着件貂皮的大氅站在廊下,一张精巧细致的面庞渐渐冷了下来,问身边的大太监刘福生:“四阿哥落水的事情查的如何呢?”

刘福全忙道:“那日里四阿哥见了德妃娘娘。”

皇贵妃垂了眼,淡淡道:“德妃,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刘福全心里惊讶,皇贵妃确实宠爱四阿哥,这样的事情竟丝毫没有埋怨四阿哥,把错处都归到了德妃身上,他心里不禁同情起了德妃。

溪瑶因顺利救下了额娘还有了个嫡亲的弟弟,心里十分高兴,趴在弟弟跟前觉得那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却怎么也看不够,还跟身边人分享:“我弟弟长的可真好看!”身边的人都连连应和,一致认为溪瑶的弟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屋子里一片喜气洋洋。

品绿:…….。

为什么她觉得这么丑拒?难道是她的审美出了问题?

佟佳氏也醒了过来,听说了溪瑶的事情到又担心起来,她叹息一声,满眼的担忧,她是个格外柔软细致的人,说起话来也温柔软语:“你打了乌雅氏,这事情只怕不能善了。”

要是没有经过那件事情溪瑶也这般想,她阿玛那么宠爱乌雅氏,什么事都向着乌雅氏,她还打了乌雅氏,只怕费扬古先不会放过她。

可是,却有了那件事。

胤禛登基后外出狩猎刺客行刺,费扬古首当其冲的挡在了前面,那箭正中心窝,一击毙命,弥留之际,费扬古抓着胤禛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溪瑶,皇上千万要爱惜她!”

那时候她才知父爱如山,只不过是她不懂而已。

正想着,费扬古已经走了进来。

他白净俊朗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一层薄怒,一身靛蓝色的圆领袍子挺拔如松,不到三十的年纪却看起来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必定是乌雅氏添油加醋在她阿玛跟前告了状。

想起每次只要事关乌雅氏,溪瑶和佟佳氏总要受委屈。

众人心里不禁都捏了一把汗。

溪瑶却假装不知道,兴高采烈的穿了鞋子,欢欢喜喜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费扬古的大腿,仰头喊了一声:“阿玛!”

女儿好久都没有这么亲近他了。

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上那一双眼清透明亮,满满的都是他的样子。

费扬古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的慈爱,伸出大手摸了摸溪瑶毛茸茸的小脑袋。

佟佳氏林嬷嬷等吃瓜群众一脸惊呆!

说好的“狂风暴雨”,就这样过去了?!

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溪瑶像个真正的七岁孩子欢欢喜喜的拉着自己的阿玛介绍自己的弟弟。

“阿玛你看,弟弟的眼睛像你,鼻子和嘴巴像我的。”

费扬古看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心里柔软的几乎出了水,还真的和溪瑶兴致勃勃的观察了起来,那皱巴巴的小孩子眼睛挤在一起哼唧,实在看不出像谁,但费扬古觉得溪瑶说的不错,连连点头,并应和道:“眉毛也随你,长的好看!”

佟佳氏轻咳一声,别过了眼,她真没想到这爷俩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竟如此的炉火纯青!

又讨论小弟弟的小名,最后定了叫阿林。

王嬷嬷林嬷嬷几个好久都没有见到一家子人这么亲热过了,一时间只觉得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至于打了乌雅氏这种事情,哪里还适合去提?

费扬古抬头,瞧见佟佳氏,看她虽是憔悴了些,但眼里光彩熠熠,还如从前一般温柔似水,又垂下了眼,起了身:“前头还有事,你也早些休息,别累着了。”

佟佳氏垂眼应了一声。

溪瑶觉得阿玛和额娘之间的气场十分奇怪,与其说是阿玛不喜欢额娘宠爱妾侍,倒不如说是她额娘对于费扬古的排斥。

这就叫溪瑶很意外了,难道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样想着见费扬古要走,她忙追了上去。

从前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懂不会,如今却只有得心应手四个字。

白莲花而已,谁又不会?

溪瑶小心翼翼可怜兮兮的看费扬古:“阿玛,我打了乌雅氏,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着急见我额娘!阿玛不会生气,以后再也不喜欢我了吧?”

费扬古看女儿如此小心翼翼,早没了刚才的神采飞扬,一时觉得自己太苛责了些,他刻意放缓了语气,像是怕吓着了溪瑶一般:“没事,你别害怕,阿玛怎么会不喜欢你?乖乖的,别吵着你额娘,累了就去睡一会,晌午吃饭的时候阿玛再过来。”

玲珑等人又一次震惊了。

格格刚才打乌雅氏的时候那气势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只需要在老爷跟前装个可怜这事情就轻而易举揭了过去?!

从前每次不都是闹的人仰马翻的吗?

这要是让乌雅氏知道了,怕是会气死了!

溪瑶在正院所有人扬眉吐气以及膜拜的姿态中安安心心的睡了个午觉。

费扬古出去的时候如意和品绿几个专门跟了出去,果然看见了外面等着的乌雅氏。

乌雅氏等的时间有些长,身上还落了一层雪,但等的越久,她心里就越舒坦,这样子就说明老爷狠狠的收拾了那个死丫头!她现在只需要装个大度就行!

瞧见费扬古出来,乌雅氏连忙跟了过去,摸着脸上的伤痕,轻声细语大度道:“她毕竟还小,也不过七岁,老爷也不要太生气,以后慢慢教导就是。”

“你说的是。”

“诶?”乌雅氏一惊,意外的看向了费扬古,她怎么觉得今儿的事情好像哪里不对?

谁知费扬古接着道:“她也才七岁,不过是担心自己的额娘,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说着话,他又停了下来,看着乌雅氏脸上的伤痕道:“你一会叫你跟前的丫头来我这里拿药,也别耽搁了自己脸上的伤。”

说完话他就转身大步向前走去,留下了一脸错愕震惊的乌雅氏。

怎么会这样?!老爷竟然没有收拾那个死丫头,没有跟佟佳氏吵一架?!

还说什么还是个小孩子?!

那死丫头当时要吃人的样子一样,那是个小孩子的样子?小孩子能在她脸上抽出这样的伤?!

这是要气死她?!

如意和品绿特地到乌雅氏跟前转了一圈,看着乌雅氏那错愕震惊却又奈何不得的样子,心里差点爽翻了天。

如意故意道:“老爷呀,还是疼爱自己的女儿。”

品绿便接着道:“谁说不是呢?三格格撒个娇,老爷就什么都说好!”

天寒地冻的,乌雅氏自进门从没受过这样的气,大半夜的开始到现在滴水未进,又被如意和品绿这般羞辱,竟然生生气晕了过去。

溪瑶听到的时候特意赞叹了一声:“没想到她也是个有气性的!”

佟佳氏被她气笑了:“你倒是越发顽皮了,也不约束约束品绿”

品绿做了让她高兴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去约束品绿?她还想好好奖赏奖赏呢!

佟佳氏如今儿女双全,便是天大的事情放在眼前也是一笑而过,她向来是个柔软温和的又宠爱女儿,如今又觉得女儿已经长大,做事十分有章法,屋子里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的,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那拉府上的老太太叶赫那拉氏带着大太太马佳氏因去了大昭寺上香,结果被一场雪挡在了寺里,晌午的时候费扬古亲自去接,下午一行人才回来。

也都知道了佟佳氏产子的事情。

说起来老太太着急去上香也是有原因的。

那拉府上有两房,马佳氏那一房是大房,到如今一个庶女马佳氏生的两个嫡女一个儿子也没有,大老爷自己妻妾成群但就是生不出来儿子,费扬古这边是二房,独独得了五格这么一个庶长子,是府里的独苗,男丁实在是单薄了些。

如今佟佳氏终于生下了嫡子,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但老太太惯不喜欢佟佳氏那清高样子,嫌她对自家的儿子也不够体贴关爱,因此得了消息也就淡淡的,依着靠枕听着马佳氏说家里的事情。

“确实是凶险……后面倒是溪瑶那孩子打了乌雅氏,冲进了产房……”

老太太听得这里十分意外,她向来不喜欢过于软弱的孩子,因此对从前的溪瑶一直都谈不上喜爱,倒是大房这边的庶长女大格格明珠和马佳氏生的二格格月瑶比较得老太太的看重,今次听到溪瑶尽然十分勇猛倒是惊讶了,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二儿子费扬古。

费扬古正品着碧螺春,被老太太一瞧,忙放下手里官窑的茶碗,缓了缓道:“毕竟还是个孩子,难免有做的不得体的时候,儿子以后一定好好教导。”

老太太却不搭这个话,只道:“府上添丁是喜事,佟佳氏那里需仔细些。”

马佳氏听得这话五味陈杂,老太太一向不喜欢佟佳氏,结果佟佳氏生了个儿子,老太太对佟佳氏的态度立刻就变了,而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生下个儿子!

又说起了佟家老太太的大寿,老太太向着飞扬古道:“老太君八十大寿,府上要给大办,又有你媳妇那一层,沾亲带故的,咱们家里更不能马虎了,该送什么不要疼惜,早早打点起来,若有需要银钱的地方从你嫂子那里去支,或者直接向我要都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马佳氏又一次酸了。

因为佟佳氏虽然不是佟国维那一支的,但早年的时候两家据说有些过命的交情,关系非比寻常,因此,细说起来,佟佳氏还是皇亲国戚,比她的身份地位要尊贵的多,平常的时候不觉得,一有事这悬殊便显了出来。

溪瑶那里自然也在盘算佟家老太君的寿宴,因为在那里她会必然会碰到胤禛。

而系统要求的建立关联是要通过鲜血建立的,这个便难了,她要怎么在朗朗乾坤下,叫一位阿哥自愿献血呢?胤禛也不像傻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