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

容茶的那席话,音量不小,能清晰地传达到弈棋的两人耳里。

尉迟璟和大皇子皆是一怔。

即使两人处于对弈的状态,心思自是被分出去一些。

只不过,两人的心理素质都很好,没有乱了对弈的节奏。

尉迟璟的脸上虽没有变化,温沉的眸底,已是多了些微笑意。

话都听到了,也不好什么反应都没有。

尉迟璟犹豫着,心想该如何做出答复为好。

大皇子捻了一颗白子,放置在棋盘上,先是垂目道“弟妹对三弟当真是情深义重,想来也是三弟平日里待她关照有加。”

“那是当然。”尉迟璟未抬眼睫,唇角牵起一弯弧线,融入他如冠玉般的面容里,“毕竟是娶来当宝贝的,自是要好生宠着。”

大皇子刚放下棋子,指腹尚是压在棋上,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挪开。

“三弟如此眷顾弟妹,弟妹心怀感激。她当众说的这番话,也可算是发自肺腑。”

“不是感激。”尉迟璟稳稳地将一枚白子压下。

他转目看向容茶,平心静气道“当我们初次在东晋相见时,就坠入了爱河。她对我一见钟情,爱得深沉。”

他的一双凤眸里,似含了无尽缱绻,潋滟生情。

而唇际的淡笑似涟漪荡开,若晨曦的微光初照在冬日的薄雪之上,仿佛能让人在冰寒交迫时,能汲取到一点温暖。

大皇子的眼波轻荡,余光顺着太子的视线看去,竟是看茬了路子,下错一步棋。

此时,两人在棋局上的交锋也正处于白热化的状态。

这一步棋,导致他输了整局棋,满盘皆输。

“大哥,你输了。”尉迟璟落下最后一颗黑子,面上满是胜券在握的神情。

继而,他起身,朝容茶走过去。

容茶简直是呆若木鸡。

她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暗示太子,有关她的流言可能被什么人传出去了。他要是再没有行动,人人皆以为他头顶会有一片青青草原。

她压根没指望太子会配合。

没料到,狗太子居然如此尽职地陪她演。

狗太子演技可以啊。

容茶觉得两人堪称塑料夫妻的典范了。

但是,其中的夸大成分还是让她掉了不少黑线。

她刚穿过来,第一次见到尉迟璟的时候,就是在一张床上。两人衣裳不整地躺在一块,外面涌入了浩浩荡荡的捉奸人群,场面可谓是尬出天际。别说坠入爱河,没有当场拿刀把对方砍了就不错了。

在当前的情况下,容茶暂且将两人过去的恩怨抛到一边,悠哉地端起案上的香茶,啜了一小口。

“贺小姐,你也听到了吧。我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你可千万不能乱听信外面的流言啊。”她甚是无辜地看向贺兰心,颇是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家都是出身于贵胄之家,一言一行都应当谨慎,不该如此莽撞。要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说家里没了教养,养出的女儿,跟个市井长舌妇似的。”

贺兰心暗瞪容茶,却是无可奈何。

她气得咬紧牙关,手指尖都在打颤。圆园的大眼睛里憋不住情绪,几乎要冒出些焰火。

容茶的身边又没别人。方才,那么说,容茶分明就是暗示太子和大皇子,是她贺兰心在搬弄是非。

这下完了,还没成亲,大皇子对她的印象就不好了。

她和大皇子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她也是从小就喜欢大皇子,精心钻研大皇子喜欢的诗词歌赋,提但大皇子待她一向是不冷不热的。

等长大后,她又想办设法嫁给大皇子。

贺尚书算是很疼她,到底还是帮她谈成了亲事。

好不容易能嫁给心上人,她可不想被大皇子厌恶。

贺兰心既恼容茶,又恨给她透露虚假消息的章昭训。

今日,她入宫的时候,在半道上遇到了东宫的章昭训。章昭训半遮半掩地跟她说了大皇子给容茶送猫的事,暗指在太子昏迷时,容茶就为自己另寻了大皇子这条后路,提醒她要当心。

她当即去找还在皇宫的昌平大长公主求证,发现大皇子确实跟昌平大长公主讨要过一只橘猫。

她和大皇子这么多年的情谊,大皇子都从没送过她任何东西。这个时候,他却为了太子妃,去讨要长公主最爱的猫

此事让她很是不安。

贺兰心越想越觉得容茶跟大皇子有什么,并料定是容茶勾引了他。

因而,到了太后的昭阳宫里,她沉不住气,暗讽了容茶一通。

哪想到,竟是被人家数落了一顿。照太子所说的话来看,容茶不受宠之事,根本是不存在的。容茶也的确犯不着放着太子这颗大树不抱,

“殿下,我不是有意要跟太子妃过不去的。我也是被人误导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乱七八糟的事了。”贺兰心泪眼汪汪地抬眸,忐忑不安地凝望大皇子,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兮兮的。

“无妨,我们都是一家人,往后记得谨言慎行,不要给人带去困扰。”大皇子的话语里没有起伏,看她的眼神,比起往常,更是淡漠了许多。

敲打过贺兰心,大皇子便转头,跟太子夫妇表达歉意。

看向容茶时,他的目光多停留了一会,眼里的浓云翻滚,歉意更甚。

容茶不知他这份歉意是为了什么,只平静地朝他轻点下颌。

贺兰心看得心惊胆战,不敢乱说话,只敢待在大皇子身侧,安静如鸡。

不多时,太后抱着两只小狸花猫回来了。

她还不知道这里刚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战况,只是见太子和大皇子各守在自家媳妇旁边,面色各异,不由得生出疑惑。

“咦,你们两人的棋这么快就下完了”太后边摸猫,边转眸看向棋盘,大叹一声“太子的棋艺精湛突飞猛进啊,以前,你们两人下盘棋,至少需要几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现在,哀家才刚走开一小会,你们就已经结束了。”

“的确是太子的棋艺精湛,我自愧不如。”大皇子谦逊道。

其余人并未说什么,只有贺兰心在一旁吸着鼻子,眼泪要掉不掉的。

太后见时间也快临近中午了,便令人传膳,留下四人用午膳。

从太后进来开始到现在,太子夫妇看起来仿佛相处融洽,大皇子跟贺兰心之间则像是有隔阂。

太后只当贺兰心跟大皇子还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便夸了太子和容茶,也就是暗示大皇子夫妇要多向太子夫妇学习。

“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恩爱缱绻,实乃夫妻相处的典范。”

容茶听着,心里呵呵了两声,面上笑容依旧温婉。

既然狗太子刚才都那么说,破了无依无据的流言,她当然要和他做出模范夫妻的样子来。

容茶的目光扫向满桌的菜肴,一眼扫到一盘番椒鱼块。

太后在少女时期,曾在川蜀待过好多年,适逢西藩传入一种草花,被俗称为番椒。她偏好川蜀口味,可以说是无辣不欢,甚至还让人去请了川蜀的厨子入宫,专为她一人烹制膳食。

这盘番椒鱼块,鱼肉细嫩,均匀地铺满了青红番椒,番椒切得细,渗入鱼块上的各处口子里。辣椒的香味四溢,看起来很能诱惑人的味蕾。

当然,诱人可口是对容茶和太后而言的。

容茶知道,尉迟璟是一点辣味都沾不得。

为了坐实“模范夫妻”的实锤,容茶一手捏住衣袖,一手提筷,夹了一筷子的番椒鱼,恶作剧般地递给尉迟璟。

“殿下,你醒来后,饮食口味大变,妾身特意重新去了解你的喜好,知道你现在喜欢海鲜河鲜,还有偏辣的食物。这盘番椒鱼是皇祖母的最爱,你可千万要尝一尝。”

尉迟璟并不想接受鱼块。

他醒来后,虽然还保留着一些当猫时的口味,但他还是如从前那般食不得辣。确切的说,整个西晋皇宫,只有太后好辣,其余人都不喜欢番椒这种新奇又呛口的调料。

而鱼块已经被递到他唇边了。

对上容茶痴恋的目光,尉迟璟微笑。

很好,这笔账,他记下了。

尉迟璟吃完,眉宇间有过略略的不自然,但很快,他恢复了自如的容色,没叫人看出异常来。

容茶又夹了鱼块给自己,大快朵颐,吃得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自从穿过来后,她几乎没有机会见到辣椒,甚是怀念。

太后看乐了,丝毫不觉得有异。

反正,尉迟璟之前吃鱼圆和鸡丝的画面,太后也亲眼见到了。他喜食番椒,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用完午膳,太后留了贺兰心跟容茶,她想试探一番贺兰心的算数水平,毕竟将来她也是要处理王府事务的。

贺兰心准备充裕,又想借机挽回大皇子的好感。一系列问题,她答得很合太后心意。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再转头问容茶,看看观察容茶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进步。

容茶寻思着该如何回答才是,一双蛾眉几不可闻地蹙起。

倏然,有人轻踩她一脚,容茶不慎往旁侧跌去,稳稳地落入尉迟璟怀里。

“孤让她这段时间先不要理会宫务。”尉迟璟抱了容茶,一本正经道“因而,皇祖母提的一些问题,她可能并不清楚。”

太后讶异,“为何”

尉迟璟自觉报复的机会来了。

他温柔地将容茶的一缕鬓发别到她耳后,目光里含了几许兴味,笑意澹澹,“因为孤觉得,生孩子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太子妃的身体虚弱,不宜过多操劳。孤也会夜夜去她的寝殿,好让皇祖母早日抱上曾孙。”

作者有话要说铁柱要回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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